第2章 請八仙

第二章 請八仙

抬棺靈匠。

這名字叫的好聽響亮,歸根到底其實就是抬着那些橫死的,怨氣重的人的棺木下葬而已,好讓他們能夠消除戾氣,安然入土。

這放在都市裏頂多就算是一個火葬場背屍的活計,屬於下九流的行當。

而隨着時代的進步,抬棺匠的存在也越來越少了,火葬的,水葬的,天葬的,還有一些少數民族地區用的樹葬,懸棺等等。

放在當下這社會里,火葬居多,很多的葬法甚至都失傳了。

也是,沒了活計,自然也就沒了謀生的本錢。

我很清楚阿爺的意思,他是不想讓我入這行,十幾年前就這麼認爲。

這不是個好差事,也不是個長久的安生,何況還會沾染那些不乾淨的東西。所以,打小時候起,阿爺很少教給我抬棺的方法,似乎早就準備着讓我離開這個行當。

我當初年紀小,自然不會去想這些,只是自從十五年前阿爹死了,七年前阿孃也沒了,我怎麼可能毫無關注。

我不敢明着去學,暗地裏卻琢磨了不少。

我出了太爺的屋,回到我自己的屋裏在角落裏一陣倒騰。

困屍繩,黑狗血,鎮棺釘......

一件件東西被我從各種地方翻找出來,阿爺一定不會想到,這些他藏了十幾年都安然無恙的東西竟然會一件不落的全都被我找到。

這些東西,阿爺用過,阿爹用過,阿孃也用過。

我每一件都仔細的檢查好,然後裝進身後的包裹裏,確定沒有問題後才走出了房間。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天上的月亮霧濛濛的,好像一眼都看不清月亮的真容。

那上邊似乎覆蓋了一層甚麼東西,我清楚,按照我們抬棺匠的說法那叫遮月。

陰氣遮住了月亮,很容易有煞氣來襲,極容易屍變。

這個日子按照我們抬棺匠的規矩來說是不該有棺槨下葬的,但我卻不得不硬着頭皮去做這一趟抬棺的活計,不是因爲我答應了老村長,而是因爲王大彪已經死了兩天,再等下去,恐怕就不是我的能耐能夠葬的了的了。

等我到了村尾的時候,老村長已經帶着人手等在王大彪家的門口處了。

“唐家老大,你來的還真早,我還真怕你怕了,跑了。是個帶把的,你怎麼說?我們是現在進,還是聽你吩咐?”老村長磕了磕旱菸袋,笑眯眯道。

“聽我喊就行,我現在要進去捆屍,你們要是樂意也可以跟着進,另外,八仙兒準備好了嗎?”我沒理會老村長的挪愚,開口道。

站在村長後頭的一個村民剛想發火,在這李家寨裏還沒人敢對村長這麼橫挑鼻子豎挑眼,如今我這麼個毛還沒長齊的娃娃這麼跟村長說話,他開口就要呵斥。

可老村長卻是一笑,完全沒放在心上。

“唐家老大,你放心好了,放手去做,其他的不用有顧慮。八仙兒早就準備好了,只是不清楚你到底要雞還是要蛇?”老村長問道,看似漫不經心,但我眉頭挑了挑,我知道他這是在考我。

抬棺靈匠需要藉助八仙兒來抬。

八仙兒指的不是甚麼雞鴨牛羊之類的祭品,更不是那些神神鬼鬼的東西,而是有着十二生肖屬相的村民,抬不同的棺,用不同的八仙兒,這在我們抬棺的行當裏頭是常識。

王大彪生前曾經當過幾年的劊子手,戾氣很重,八仙兒更要斟酌。

陰氣重的用不得,所以雞蛇,率先要去除掉,這是老村長不相信我,在探我的口風。

我瞥了一眼老村長,沒開口,揮揮手示意衆人在門外等待,抬着腳就進了王大彪的院子。老村長依舊是一副彌勒佛一般笑嘻嘻的臉,旁邊的村民還想說點甚麼卻恨恨的瞪了我一眼,沒開口。

我不疑有他,進了門。

這是典型的村裏的小院配置,似乎是因爲常年無人打掃,到處都顯得很破敗。

我站在門口探頭望了一眼,只感覺到院子裏涼颼颼的,似乎有一陣風在院子裏掛起,碰到皮膚上有一種徹骨的冷意。

我打了一個冷顫往前走,心裏卻是在打鼓。

抬棺的本事我是偷偷學的,阿爺平日裏講的故事,家裏頭那些破敗書籍上的記載,論真真兒的幫人抬棺我還是第一次,說不怕是假的,我的手心兒裏都在冒汗。

我掏出包裹內的東西。

捆屍繩拿在手中,左右的胳膊上抹了厚厚的一層糯米,這是用來對付屍變的。而手中兩道黃色的符籙被我攥的很緊,那是我偷學阿爺的鎮屍符。

我輕手輕腳的朝着屋子裏走。

手一推,吱呀。

房門發出一陣難聽之極的聲音晃晃蕩蕩的被推開。

緊接着,我只感覺到一陣撲鼻的惡臭傳進了我的鼻腔裏,濃郁的惡臭伴隨着血腥味幾乎讓我肚子裏翻江倒海,差點連隔夜飯都吐了出來。

房間裏一陣風忽然吹了出來,氣味愈加濃郁。

我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掩住口鼻。

忽的.

咕嚕嚕,一個圓鼓鼓的東西滾了過來,我險些一腳踢了出去。

我明顯愣了一下,低頭藉着月光朝着腳下望去,一雙眼睛頓時瞪得溜圓,原本還算鎮定的心跳忽然猛烈的跳動了起來,一顆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裏。

腳下那圓滾滾的東西不是別的,是一顆人頭。

鷹鉤鼻,面容陰鷲,臉型乾瘦。

正是王大彪的頭顱,而脖頸被利刃切割過的地方有粘稠的液體流淌出來,沾了我一腳,我知道,那液體是血,王大彪的血......

嗡的一下。

我的整個頭皮都炸開了。

我幾乎是掩住口鼻,死死的咬住舌尖,纔沒讓自己驚叫出來。

只是我眼瞅着腳底下的人頭,身體不受控制一般劇烈的顫抖起來,如果不是依靠着門框,我幾乎要摔倒在地上。

再往屋裏看,卻見到一具無頭屍體正斜靠着牆邊,身體伏在桌面上,手中一柄長達三尺的厚柄砍頭刀刀光閃閃,上頭濃烈的烈酒氣味混合着血腥的味道,讓人不忍直視。

我深吸了幾口氣,試着探腳上前,看清了。

那刀很熟悉,是王大彪經常拿在手裏耍,常磨的砍頭刀,磨的刀光錚亮,磨的斬鐵如泥。

桌上擺着一本名冊,上頭寫着的是那些王大彪年輕時候砍下的頭顱的主人,我壯着膽子數了數,一共是九十九個。

王大彪這個一輩子據說砍足了九十九顆頭顱的劊子手,在臨死的時候竟然是用自己的砍頭刀硬生生的砍下了自己的腦袋。

湊足了一百顆人頭的數目。

他......

是在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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