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手術進行得很順利。

陶然傷得並不嚴重,但也並不是她這樣堪稱簡單粗暴的處理方法。

腦後被剃了不大的一塊,然後進行了縫合跟包紮。

雖然之後還能長出來,但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多少還是有些介意。

但陶然並不。

她看着自己的雙手,輕輕呼出了一口氣。

還活着。

也不知是覺得慶幸,還是覺得遺憾。

病房的門突然被人推開。

她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看到了那張曾經讓她朝思暮想的俊臉。

時間似乎在這一秒定格。

她與他遙遙對視。

最後,還是她先低下了頭。

雙手不自覺地緊握在一起,她不知自己該打招呼還是裝沒看到。

看到她逃避的態度,秦厲的心頭不由得湧起一股怒火。

至少從前的陶然,不管有多狼狽,都會無畏地與他對視,勇敢得近乎愚蠢可笑。

而不是眼前的這個懦弱的可憐蟲!

“看來你還記得今天是甚麼日子。”

秦厲冷然地站在門口,神色冰冷無情。

“去給瀟瀟磕頭賠罪。”他再一次地命令她,去給他唯一心愛的女人賠罪。

陶然慘然一笑。

在他秦厲的面前,她陶然的尊嚴人人可踐踏,卑微如爛泥。

“好。”

她答應了。

哪怕心頭滴血,她也不敢忤逆他的決定。

已經再沒有另外一個驕傲燦爛的陶然替她付出任性的代價。

秦厲看着她順從地下牀,彷彿一具無知無覺的傀儡,可以任由他來擺佈,卻又莫名帶着死氣,不見半點生機。

英挺的雙眉微蹙,他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此刻,他才意識到她有多瘦。

彷彿手裏抓着的,是一具風乾了多時的骷髏。

他厭惡地鬆開了手。

抽出口袋裏的手絹,將觸碰到她的指頭,一根根地擦乾淨。

“就這樣去見瀟瀟?”頭頂上,傳來他有些不滿的聲音。

陶然渾身緊繃,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牙關,硬擠出幾個字來。

“秦總還有甚麼吩咐?”

那生硬的語調,讓秦厲的臉色愈發幽冷。

“看來,一年的牢獄生活還是沒能讓你學乖。你以爲你欠瀟瀟的,只是一條命?”

他將瘦弱不堪的她,困在自己的陰影下。

眸色幽暗,他對她只有憎惡,不會再有一絲一毫的動搖。

“那秦總還想如何呢?”

她努力想要控制自己的表情,不想讓自己如此悲哀,在他的面前示弱。

可被毀了一生的人明明是她啊!

是,她當年傷害了陸瀟瀟,罪無可恕。

但她都還了,難道還不夠麼?

她舉起雙手。

曾經纖長白皙的十指,如今卻呈現出不自然的青紫的顏色,零活動也大不如前。

她揚起頭,努力扯開嘴角。

“秦厲,我一輩子都不能再好了。我欠瀟瀟的已經還了,你放過我,行不行?”

秦厲的眼底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但下一刻,又再度歸爲森冷。

“不行,你欠瀟瀟的一輩子都還不完。”

說完,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直接把人拽出了病房。

“秦總,你放過我吧!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求你放過我!”

她餘下不多的勇氣已經消耗殆盡。

剩下的,只有在苦熬之中受盡煎熬的妥協與懦弱。

她從一開始的求饒,變成了卑微的乞求。

但秦厲從來不會爲了她而退步,依舊將她帶到了山上的私人墓園。

今天,是陸家的小公主,陸瀟瀟的一週年忌日。

陸家人都幾乎到場。

陸父陸母雙眼微紅,在親人的陪伴下拜祭着自己的心肝寶貝。

其他人卻在期盼着另外一個人的到來。

終於,他們看到了那道修長的身影。

只是沒想到,那人的身邊,還有另外一個畏畏縮縮的女人。

那是——

“陶然,你還敢來!”

陸澤風,陸瀟瀟的大堂哥,陰沉着臉快步走到陶然的面前。

“這個S人兇手!你還我妹妹的命!”

陸澤風氣得狠狠給了她一個巴掌。

本就受傷的陶然只覺得腦袋嗡嗡響,根本看不清眼前的路。

嘴裏都是血腥味。

也許嘴角也流血了吧,但她並沒有擦拭掉,只是低垂着頭,安靜得異於常人。

陸澤風更生氣了,他甚至敢大聲質問秦厲。

“今天是瀟瀟一週年的祭日,你帶這個S人兇手來做甚麼?”

“秦厲,你別忘了當初你是怎麼答應我的!”

“你答應我要保護瀟瀟一輩子,結果呢?她卻被這個女人害死了!”

許是被仇恨衝昏了頭腦,許是依舊沒有從妹妹的死亡中走出來。

陸澤風甚至忘了,在他面前的男人有多可怕。

比陸澤風高上一頭的秦厲,只是淡淡地瞥了陸澤風一眼。

那其中蘊含的警告意味,卻立刻讓陸澤風閉了嘴。

只是,臉色愈發的難看。

而這一切的後果,都要由陶然來承擔。

陸澤風不得不嚥下這口氣,轉身就扯着陶然將她按在了陸瀟瀟的墓前。

“你給我妹妹好好的磕頭認錯!”

他低下頭,語氣森冷地命令着陶然。

陸家人都認出了她。

下一刻,各種各樣的謾罵,羞辱,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陶然呆呆地望着那雪白墓碑上,永遠定格住的笑臉。

是那樣的燦爛,無暇。

她不禁無數次的設想,如果當時死的是自己,那該有多好?

像陸瀟瀟這樣的天之驕女,本不該死的。

她縮着手腳,誠心誠意地給陸瀟瀟磕頭認錯。

“瀟瀟,我錯了。”

她不該心存幻想,妄圖覬覦與她從來不是一個世界的秦厲。

“請你原諒我。”

她也不該在看到秦厲中了招,就心急如焚地扶着他回房間,在他將她禁錮在懷中後,還貪戀那麼一絲絲的溫暖。

“我知道你不該出現在你的面前,如果當時死的是我,就好了。”

她閉上雙眼,額頭觸地。

她罪孽深重,本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

但她亦心有牽掛,所以,她還不配死。

而這時,終於有人控制不住,抓住她的長髮,將她的頭扯起來,又死死按下。

“賤人!就該爲我家瀟瀟償命!磕幾個頭算得了甚麼?你去死,去死啊!”

繃帶,被人扯落。

剛剛縫合沒多久的傷口,也再次崩裂開來。

幾個回合下來,她已經再度雙眼昏沉。

就連額頭被狠狠壓下的砰砰巨響,都似乎離她而去。

這次,她可能真的會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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