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陸遠發怒的樣子很嚇人。

但吳美麗一點都不怕。

村裏誰不知道,自他兩年前去東北做買賣遭了劫匪,回來就嚇破了膽,整天喝的昏天黑地,早就成了周圍十里八村出了名的窩囊廢。

“哎喲,瞧把你給能的!”

吳美麗一臉鄙視的瞅着陸遠,根本沒把他當個男人,“連自己的媳婦都看不住,早晚戴綠帽,你怕是不知道吧?你老婆和陳富貴眉來眼去的,村裏人都在說......”

啪!

陸遠猛地抬手,一記又快又響的大耳光,結結實實抽在了吳美麗臉上。

猝不及防的吳美麗被扇的踉蹌幾步,靠在一旁手推車上才停下來。

她捂住臉,挨抽的那半邊,瞬間又紅又腫。

“姓陸的,你,你敢打我?!”

短暫愣了有幾秒後,吳美麗一下子炸了毛,伸手指着陸遠的鼻子,連哭帶嚷嚷:“村裏的老少爺們,快來給我評評理啊,秦雨柔欠錢不還,陸遠這個廢物仗着自己是個男的,欺負我一個女人家......哎呀呀。”

罵到一半,她突然又停了。

陸遠家在陳家屯最西頭,再往西就是村頭的拱水橋,過了橋是一片莊稼地,地頭上只有一家子窯匠和一戶放羊的。

距離都太遠,她就算把嗓子喊破了也沒人聽得見。

東邊鄰居倒是離得近。

但是沒用,陸遠東鄰住的也是一個光棍,二十五六了還沒娶上媳婦,綽號“野驢”,和陸遠一樣是個死酒鬼,就算聽見了也懶得出面管這些閒事。

“怎麼,不喊了?”

陸遠緊緊抓着秦雨柔的手,不容她掙脫,眼神卻依舊冷冷盯着吳美麗,“剛纔這一巴掌,是讓你長點記性,以後嘴巴給我放乾淨點。”

吳美麗嚇得退了兩步,突然卻來了底氣,扯着嗓子尖叫:“陸遠,你這巴掌我記住了,咱們走着瞧!別以爲我家老頭好欺負,等小龍從縣裏回來,有你的好果子喫。”

這句話讓秦雨柔嬌軀一顫,臉上更加變得沒有了血色。

吳美麗嘴裏說的“小龍”,大名叫做陶龍,是陶德安外出行醫時,從病人家裏過繼來的兒子。

農村人講究香火傳承,陶德安當了一輩子的假太監,卻也指望着自己百年後有人披麻戴孝。

他的歲數和吳美麗差不多大,小學畢業就去縣裏當了混子,仗着陶德安給人治病攢下的家底,結交了一幫子狐朋狗友,在縣城內外都小有名氣。

要是陶龍回來,陸遠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自己和曉彤,只怕也要遭殃。

“陶龍?呵!”

陸遠低笑一聲。

他上前邁出一步,雙眼逼視着吳美麗,聲音陡然壓低,用只有他們幾個可以聽見的語調說道:“吳美麗,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說別人閒話之前最好先想想自己,你和陶龍的齷齪事,真以爲沒人知道?”

吳美麗臉上的囂張氣焰一下子啞了火,到了嗓子眼的喝罵,也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年紀輕輕,青春正盛,雖然是陶德安的媳婦,可老傢伙打小淨了身,外加一大把年紀了,晚上摟一塊睡覺,都能聞到一股子尿騷味。

陶龍卻是個血氣方剛的二十來歲大小夥子,兩人打小一塊兒長大,感情可謂相當的不錯。

但是因爲有這麼一層關係,而且還指着陶德安給他們錢花,所以有些事一直瞞的天衣無縫,村裏根本沒人知道。

現在突然從陸遠嘴裏說出來,直接擊中了她的要害,嚇得她心臟都怦怦亂跳起來。

在她心裏,更是忍不住的胡亂猜測着,陸遠......又是怎麼知道的?

“果然被我說中了。”

看到吳美麗這幅表情,陸遠心裏低聲冷哼。

吳美麗和陶龍的不倫情,其實他多半有猜測的成分。

因爲上一世,在秦雨柔和曉彤離開兩三年後,村子裏發生了一起命案,大年三十晚上,陶德安一家三口,全部中毒死亡,曾在當時引起不小的轟動。

後來聽人說,派出所的同志在他家裏搜出了一封信,是陶德安用毛筆寫的,字跡工整,裏面提到吳美麗和陶龍,說他們不知廉恥,喪盡人倫,他自己也沒臉活在這個世上,乾脆一死了之。

還有一些小道消息,據說民警搜查現場時,還發現了一些摔碎的舊物件。

村民們都猜測是陶德安當年跟着學醫的那個老醫生,真有可能是太醫,從宮裏偷出來的。

但這些大都只是傳言,最後並沒有甚麼定論,唯一能確定的是,那些破碎舊物件都被民警帶去了縣裏,陶德安沒有其他親屬,這件事後來也就沒了下文。

現在看來,至少有一半,是真的。

那就是吳美麗和陶龍絕對是有問題的,儘管還不能確定在這個時候,他倆還有沒有搞上......

“陸遠,你,你不要血口噴人......”

鐵青着臉的吳美麗,心臟還在一個勁的亂跳,狠狠咬了咬牙:“今天我不跟你理論,咱們的賬以後再算!還有你,秦雨柔!你還欠我九毛二分,跑了和尚跑不了廟,你早晚得給我連本帶利還上。”

說完,她十分怨毒的剜了陸遠一眼,轉身出了院子。

秦雨柔並沒有聽清楚陸遠剛纔說了甚麼,只是滿臉擔憂的回頭看着遠去的背影,眼睛裏升起一絲疑惑。

不知爲甚麼,吳美麗那道身影,怎麼看都有一些狼狽。

“雨柔,沒事了,不用管她。”

陸遠硬是牽着妻子的手,任由她掙扎都沒有放開。

把她拉進堂屋,按在了板凳上,陸遠纔將放在鍋邊熱着的另一個菜碗也端了出來,溫和一笑:“鍋裏的飯快好了,我們趁熱喫,晚上還是我來做。”

說到這裏,陸遠猶豫了一下,注視着秦雨柔發紅的眼睛輕聲道:“這幾年......辛苦你了。”

秦雨柔如遭雷擊,愣愣的坐在板凳上,心裏一大股熱流湧動上來,鼻孔酸的真想嗷嗷大哭一場。

他說這些話,都是認真的嗎?

可是......院子裏曬的辣椒都賣了,現在的價格那麼低,下半年家裏的日子怎麼過?

陸遠究竟是痛改前非了,還是在自己面前演戲?

她是真有些鬧不清了!

“來,先喫吧。”

陸遠替秦雨柔盛出了飯,大碗裏的肉片就給自己留了兩三塊肥的,其他全都夾到了秦雨柔這裏。

整個喫飯過程,秦雨柔的眼眶一直紅紅的,卻一句話都沒說。

喫完後,看着陸遠忙碌開始打掃,她坐在堂屋小板凳上沉默了有一會,轉頭走去院子,開始擺弄小推車。

車裏是上午從地裏收回來的辣椒,必須曬乾才能長期儲存,現在行情太差了,賣出去並不划算。

“雨柔,別卸車。”

還在裏邊收拾的陸遠看到了,連忙對着秦雨柔喊了一聲,“就在車上捆着,剛好省事,我一會就拉去合作社賣了。”

賣,賣給合作社?!

秦雨柔正在給小推車解繩子,聽到陸遠這話,手指頓時一僵。

在她原本都已經恢復正常的眼睛裏,淚水又是忍不住了,沿着俏麗臉頰滾滾滑落下來。

先前陸遠抽了吳美麗一耳光,對着自己又是夾肉又是獻殷勤,她雖然甚麼都沒說,心裏其實有些感動。

但陸遠現在的這句話,又把她內心產生的那點幻想,輕易擊碎。

還是老樣子啊。

只想着喝酒喫肉,根本不會好好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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