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悶悶雷聲在遠處的山脊轟隆作響,不一會兒狂風夾雜着溼熱的水汽猛地拍打在木窗上,將木桌上本就搖曳的油燈徹底吹滅。

牀上原本沉沉睡着的人忽然驚坐起,窗外炸亮的閃電明明暗暗地映在一張白慘慘的臉上,在這夏日的夜晚顯得格外詭魅。

阿蘿就是在這樣一個雨夜穿越而來的。

剛從夢中醒過來的她下意識地環顧四周,屋內黑漆漆一片,除了窗棱一下下敲在框上的聲音,四下都是靜悄悄的。

夏末的天並未完全褪去暑熱,只這風吹在汗溼的衣服上,還是讓阿蘿冷得打了個哆嗦。

她並未多想,順勢躺了回去,闔上眼睛,心裏卻想着:這又是發的甚麼夢,怪嚇人的......最近噩夢頻頻,總是心裏不安穩,許是明天就要博士論文答辯了,過了明天就好了......如此思索着,再次沉沉睡去。

翌日天光大亮,屋外的母雞咯噠咯噠地叫喚着,許是剛下了蛋,正四處炫耀,好不驕傲。雞鳴聲,犬吠聲,還有路上來往行人的招呼聲漸漸入耳。

阿蘿悠悠睜開眼,心下唸叨,這雞未免忒勤快了些,一大早的就叫人不得安睡,明兒就宰了它燉湯,權當博士畢業給自己的犒勞。

正要翻個身繼續睡,忽然察覺似乎哪裏不太對。

她閉目思索了片刻,忽然再睜開眼,朦朧睡意頃刻間便跑得無影無蹤。

雞!?哪兒來的雞!?她住在小區十五樓啊!一個翻身坐起,身底下木架牀吱嘎吱嘎地響得歡快。

映入眼簾的景象讓她瞬間怔愣住。

灰白的牆,三兩張凳,一張舊木桌上面放着一盞滅了的油燈,一個笸籮中針線些許,還有個沒繡完的荷包。窗邊立着一個臉盆架,一架半舊的紅漆妝臺,牀邊摞着三個大木箱。

再低頭一瞥,一身舊棉布衣裳,洗得泛了白,袖口還打了個補丁,包裹着纖瘦的腰身。

阿蘿就這麼坐在牀上發着呆,連屋裏進來個人都沒有察覺。

陳大娘向來早起,昨兒下了一夜的雨,將院中的柴火淋溼大半,眼見着雨過天晴了,她忙活了大半個時辰將柴火晾開鋪在院裏等着太陽烤乾。

又折身進了廚房做好了早飯,一家人喫過,陳大爺帶着兒子下地忙活了,陳大娘這才揣了個籃子出門,準備去鄰村賴寡婦家打一斤燒鍋子。

路過隔壁院門,卻發現一點動靜也沒有,母雞還被關在籠裏餓得直叫喚,廚房也不見有炊煙升起,她心下納悶兒,喊了聲阿蘿,等了半晌也不見屋內有人應。

她這纔有些急了,莫不是阿蘿出了事兒?她推開籬笆直直朝着屋子走去,也沒再叫門,一把推開便邁了進去。

看見牀上臉色發白的人,陳大娘卻沒多想甚麼,阿蘿從小便是這模樣,斯斯文文,乖巧白嫩,卻瘦的很,比不得村裏的那些皮實孩子,追貓逗狗,上房揭瓦。

於是她這大嗓門兒一進門就嚷上了。

“阿蘿啊,這都甚麼時辰了,你咋還坐牀上呢?院裏的母雞都要掀籠蓋啦!”

阿蘿這纔回過神,怔怔望着陳大娘也不答話。

“這是咋的了,不認識大娘啦?別是撞上甚麼髒東西了吧?我就說那後山不能隨便去的,早先可埋着不少趙大戶家的人哩,都是冤魂吶,要是撞上一個兩個的可怎生是好......”

陳大娘念念叨叨地把揣着的籃子往桌上一擱,上來便一把摸上了阿蘿的額頭。

要說這趙大戶在若干年前也算得上是鎮上數一數二的殷實人家,早年間的趙老爺還是個挑着擔子走街串巷的貨郎,只他幼時在李員外家當過幾年少爺身邊的小廝,遞水傳話,勤快又機靈,也見識過不少稀罕物什,短短几年便練就出了好眼力。

贖身出來當了貨郎後,他擔的貨物中除了些絹絲手帕,胭脂香粉這類的尋常物件,時不時能有一兩件從往來客商手中收來的好東西,西域來的米粒兒大小的紅瑪瑙串兒,小小的西洋鏡,通透五彩的琉璃碗......

有的賣與了鎮上的博古行,有些更爲精巧的,爲了能賣個好價錢,不惜挑着擔子去往十幾裏外的大城鎮。這來來往往,風裏來雨裏去的,也攢下了不少銀錢。

於是在二里鋪鎮剛通漕運的時候,趙貨郎眼見着商機在前,時不我待,硬是頂着家中老母和妻子的埋怨,咬緊牙關,幾乎花盡了積蓄才堪堪買了艘大船,開始做往來販運商貨的營生。

十來年間,他漸漸攢下了豐厚的家底,當年的貨郎小趙,也慢慢變成了衆人口中的趙老爺。

趙老爺爲人憨厚,樂善好施,災年施粥,幫助貧窮學子,鎮上誰見了都得給幾分面子。

再說這趙夫人,她是趙老爺的糟糠之妻,進門後連生三子,在後宅說一不二,地位可見一斑。

老大老二雖未有大出息,卻也能識得幾個字,大兒跟着趙老爺跑碼頭生意,二兒在城西李員外鋪子中謀了個掌櫃的差事。可這膝下小兒卻是個遊手好閒的,成日裏不學無術,喫喝嫖賭。

有道是皇上愛長子,百姓愛幺兒,再者這年頭,富貴人家的家中養出個把紈絝子弟也屬正常,趙老爺和趙夫人索性便沒多約束,可誰知這一縱,便把趙家小兒縱得沒了王法。

你剛剛閱讀到這裏

返回

返回首頁

書籍詳情

字號變小 字號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