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陳大娘一進院子,看到的便是這幅如黛玉葬花般的憂愁景象。

她倒沒多注意田地裏的菜,只衝着阿蘿一頓埋怨:“阿蘿丫頭啊,這銅板快揣好嘍,包子米粥啥的不值幾個錢,你現下手頭上定沒幾個錢了,都這麼散出去了,日子還過不過啊?跟我這兒還見外,阿婆要生氣了。”說道,便板着個臉做佯怒狀。

阿蘿起先拿不準這陳大娘和原主一家有多深的交情,便想着不能白佔他人便宜,也順道試探一下鄰里關係親疏,如此看來,這陳大娘倒真是個實心眼的好人。

阿蘿無奈,只得先接過銅板。況且她眼下也確實缺錢,倒不如先欠着這人情,日後慢慢還上。

陳大娘見阿蘿乖巧,心下歡喜,便拉了她的手往外走去,邊走還邊道:“今兒來家喫飯,阿婆燉了大骨湯,你可要好生補補。”

不待阿蘿反應過來,便拉着她出了院門。

阿蘿心裏尋思着是不是也將野果與甜菜分一些與陳大娘,只是再一想,她今兒是瞞着陳大娘進山的,這喫食的來處就不好交代了,只得暫且按下不表。

陳大娘家的院子格局與阿蘿家差不離,只是缺了那口水井,也沒有另闢一塊小菜園子。

她家一共五口人,卻有八畝地,田間地頭不種莊稼的地方便種上了時令菜蔬,倒還真不缺這院裏的一小塊巴掌大的地兒。於是那空出來的地方便搭了棚子堆着柴火,旁邊還有一口裝滿水的大缸。

陳大爺與兩個兒子已經上桌喫上了,陳大娘領着阿蘿一進門,便引來三人的注目觀望,阿蘿乖巧地挨個兒問好。

陳大爺拿着箸子笑得和藹,“阿蘿丫頭來啦?快來喫飯吧,菜涼了味道就差了。”

陳家大兒子陳江也朝着她咧嘴一笑,這便算打了招呼了。

唯有陳川,一見阿蘿看過來,還未張口說些甚麼便先紅了臉,吭哧半天也擠不出個字。

陳家有三姐弟,大姊陳溪早些年嫁了鎮上布莊管事的兒子;二兒陳江娶的是同村曹木匠家的大姑娘,今兒正巧回了孃家;三兒陳川今年十八,也到了說親的年紀。

阿蘿剛來山下村時還是個三四歲的女娃娃,瘦瘦小小,一雙大眼睛卻格外靈動。村裏的孩子見了這樣一個雪白安靜的女童,都十分好奇,陳家三姐弟也不例外,時常拿着草螞蚱竹蜻蜓這些小玩意兒去隔壁逗小丫頭笑。阿蘿雖性格靦腆,但這一來二去的,也漸漸地和陳家的孩子熟悉了起來。

這一頓飯喫得賓主盡歡,阿蘿捏着個玉米餅子小口咬着,夾菜也十分規矩地只夾面前擺着的油辣蘿蔔丁和青炒菜柳,倒是陳大娘,撿了塊肥中帶瘦的回鍋肉放在她碗中,又裝了大半碗濃香的骨湯和蘿蔔遞給她。

陳家沒有養豬,生活雖不像村裏貧窮人家那樣拮据,但也不會鋪張到頓頓有肉,阿蘿心想,這陳大娘委實是把自己當家中小輩看待了,越發不好意思起來。

陳大爺樂呵呵地看着,開口便說:“小姑娘多喫些纔好長身體。”說罷還頗有深意地瞟了一眼旁邊埋頭扒飯,耳尖泛紅的陳川,便先下了桌,從褲腰帶抽出斜插着的旱菸杆子,在院中躺椅上吞雲吐霧。

阿蘿幫陳大娘刷完了碗,陳大娘將她送到院門口,目送她進了自家籬笆,這才返身往回走,看見院中的陳大爺懶洋洋站起身,將煙桿的銅頭在鞋底敲了敲,又瞥見兩個兒子皆已回房,這才走上前笑道:“老頭子,咱家阿川也到了說親的年紀,你瞅瞅今兒在飯桌上他見了阿蘿那傻樣兒。”

陳大爺聽了這話,卻沒有吭聲,半晌才徐徐開口,“阿蘿是個好丫頭,只是這身世......”

陳大娘也斂了笑容,認真道:“她非江氏親生,卻也算是在咱們眼皮底下長大的孩子,辛家老大兩口子雖不在了,但好歹咱和他們做了這許久的鄰里,也是看着阿蘿長大的,算是知根知底了,這還能不放心?”

陳大爺卻搖搖頭,“我說的卻不是這個,阿蘿是被販賣而來,萬一哪日她的家人找上了門......”一語未盡,意思卻相當明白了。

陳大娘皺着眉頭,有些爲難的模樣,“也是,可是咱阿川......”

長女二子嫁娶都十分順當,到了三兒這裏,總不好厚此薄彼,做孃的當然也盼着他能找個心儀的。

陳大爺自然明白,家裏仨孩子與阿蘿一起長大,而陳川更與阿蘿年紀相當,阿蘿剛滿十五,陳川也不過十八,要說配當然配得。況且自己這兒子從小便惦記着阿蘿,這女娃性格好,長得又水靈,怕是鎮上的姑娘都不一定能把她比下去,可這也正是他憂心的地方。

“阿蘿雖瘦小,卻生了一副極好的相貌,老婆子你想想,她剛來時穿的那身衣裳。她這原來的人家,怕不是那麼簡單的啊......”

陳大爺終究還是把最憂慮的跟老伴兒說了出來。

陳大娘這才憶起這回事,阿蘿當年被江氏領回來,雖說有些蓬頭垢面,但身上的小衣裙,一看便是精緻上等的料子。陳大娘原先並未考慮這許多,只如今這麼一想,便着實有些犯愁。

“再看看吧,況且阿蘿不是還要守孝嗎?若真個要守三年,難道阿川還會等她三年?”

“咱們村裏也沒那許多規矩,守孝也有三個月、一年的......”陳大娘打心眼兒裏喜歡阿蘿,便想着或許能爭取爭取。

“唉......再看看吧......”陳大爺沒把話說盡,如今也只能先這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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