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概到了傍晚時分，來弔唁的賓客都走的差不多了，我才從地上站了起來。
跪了一天，我感覺自己的膝蓋已經要碎了。
要不是墊着個蒲團，現在我估計已經站不起來了。
湊合着吃了兩口殘羹剩飯，我就坐在椅子上掏出手機給孫鵬打了個電話。
“天陽......”
電話那頭，孫鵬的聲音帶着幾分拘謹。
“你小子今天怎麼沒來？是不是出甚麼事兒了？”我對着電話問道。
“不是。”孫鵬遲疑了一下說道：“節哀，我......”
“支支吾吾的幹嘛？”我皺眉問道。
孫鵬從來都是個耿直的性格，第一次見他這幅樣子，扭捏的像個小媳婦似得。
“我本來是要去弔唁的，但是......我爸說你們做的是棺爺的生意，而且李爺爺又是暴病而亡，他怕我染上甚麼不乾淨的東西......”孫鵬在電話那頭說道。
聽到這話我微微皺眉，但也沒有多說甚麼。
孫鵬他爸說的沒錯，像我爺爺這樣暴病而亡的人，是容易沾染上不該沾染的東西，而且我爺爺的身份也確實讓人忌諱。
“沒事兒，你小子來不來的也該告訴我一聲啊！害的老子擔心你！”我對着電話爽朗的說道。
“我明天儘量過去。”孫鵬在電話那頭小聲說道。
隨後，我就聽見了他爸的聲音，電話在倉促中被掛斷。
孫鵬是個漢子，在學校的時候就因爲打架厲害有一大幫的追隨者，他唯一的軟肋就是他爸，分明是個扎紙匠，卻長了一副S豬匠的樣子，把孫鵬治的服服帖帖的。
剛纔的話要是被他聽到了，少不了又是一頓揍。
不過我一點都不擔心孫鵬，他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抗揍。
電話剛掛，洪七就從門外走了進來：“小少爺，八爺來了。”
八爺！
聽到這個名號，我騰地一下從椅子山站了起來。
整個江中市有誰不認識八爺的？風水界的頭號人物，跺一跺腳就能讓我們這窮鄉僻壤的小村子陷落幾層皮骨的人物！
印象中爺爺好像跟他沒有過甚麼交集啊，是甚麼風把八爺吹到了這兒來？
我還沒思考出個究竟，一個花甲老者就在兩名黑衣人的攙扶之下走了進來。
八爺走進院門的瞬間，院子裏平白的颳起了一陣風。
說起這個八爺，我也是第一次見到，一身灰色長衫，髮鬚皆白，整個人散發着一股仙風道骨的架勢，像是個有本事的。
“三哥！”
八爺一進門就甩開了身側的人，拄着柺杖踉踉蹌蹌的朝着靈堂走去。
“你怎麼就這麼走了？”八爺看着爺爺的遺像，雙眼微微泛紅，真情流露。
他的一雙腳就停在屋子門口，但並沒有要進去的意思，像是知道忌諱似的。
他一口一個三哥的喊我爺爺，難不成他跟我爺爺還有甚麼特殊關係不成？
看他傷心了好一陣，我才反應過來上前扶住了八爺的胳膊：“八爺，您節哀順變，我爺爺去的突然，我也不知道他生前跟您是故交，所以就沒通知您。”
“小子，你是李天陽吧？”八爺看了我一眼問道。
他的那雙眼睛，滿是精光，沒有絲毫渾濁的跡象。
按理說人上了年紀之後，眼睛會逐漸變得渾濁，但是八爺的眼睛不光沒有渾濁，反之，十分的清明，眼裏的光更像是剛出生的小孩子似的。
“小子！別人叫我一聲八爺是尊稱，但是你不行！你得叫我一聲八爺爺，我跟你爺爺，那是拜過把子，過了命的兄弟！”八爺看着我嚴肅的說道。
嘶——
還有這麼回事？我怎麼從來都不知道？
“八爺爺。”
不過對方既然都這麼說了，我當然也不能拒絕了，當即乖巧的喊了一聲。
八爺滿意的點了點頭，看着我問道：“三哥是怎麼死的？”
我遲疑了一下說道：“暴病而亡。”
“胡扯！”八爺怒喝一聲，這一吼嚇得我打了個哆嗦。
“三哥身體那麼硬朗，怎麼可能暴病而亡？”八爺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似乎能看穿所有：“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天收？”
聽到這話我猛地瞪大了眼睛望向了八爺，他怎麼知道的？
捕捉到我臉上詫異的表情，八爺冷哼了一聲：“我就知道！”
語氣中卻不是得意，而是滿滿的惋惜和憤怒。
給爺爺上過香之後，八爺再次把目光轉向了我：“天陽，你爺爺這麼做都是爲了你，你一定不能辜負他！”
爲了我......
我也知道，但是，這話聽着還真扎心，就好像......是我害死了爺爺。
從小我就是個不祥之人，剋死了自己的父母也就算了，就連爺爺也......
“你也不要自責，這一切都是三哥自願的，你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親人，唯一的希望，他自然會想把最好的給你。”八爺看着我說道。
“我知道了，八爺爺。”我恭敬的說道。
八爺點了點頭問道：“三哥甚麼時候下葬，扶靈的人請了嗎？怎麼連個嗩吶隊伍都沒有？”
“爺爺生前囑咐過，這些都不要。”我低着頭回答道。
“瞎搞！別的沒有就算了，沒有扶靈的誰來抬棺？”八爺瞪着眼睛問道。
我剛想說話就又聽到八爺說道：“我剛好帶了些人來，咱們做個十六抬，讓三哥風風光光的走！”
在這種地方一般都是四抬，八臺已經是民間殯葬的最高規格了，十六臺？那是帝王纔有的待遇！
就算是爺爺不吩咐我也不敢用十六臺，只怕他無福消受，反遭天譴。
“八爺，您就別說笑了，十六抬那是帝王的規格，而且爺爺也說了，不要扶靈的。”我看着八爺說道。
“怎麼？你要一個人扛着棺材走？”八爺瞪了我一眼問道。
我還沒說話洪七就站了出來：“八爺，小少爺還小，您就別爲難他了，這些事情三爺都安排好了，您就不用擔心了。”
“不行！我必須親自送三哥走！”
“八爺，您就別爲難我了，我知道您想要這福澤，但是您想想，您消受得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