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巖陰玉

風琦堂的正堂,二人四目相對。

覺跡眼露喫驚之色,嘴巴張的大大的一直盯着眼前的這名老者,內心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彷彿下一秒就要從口中跳出一樣。十多年的痛苦,在屍氣纏身的那一刻,覺跡每一刻都是一種煎熬,每一刻都是生不如死的感覺,在聽聞老者所言之後,在這一刻,彷彿甚麼都回來了一樣,即便自己從未感到過擁有,但心中卻是萬分的欣喜。

覺跡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帝龍命源竟是以另外的一種形式歸到了自己的體內,自己和父親等人卻是一直不知。

覺跡盯着老者,不知眼前之人究竟是何方神聖,也不知道爲何他能一語道破自己身上的祕密,但覺跡總算是聽到了一個對自己來說,非常幸運的消息。

“前輩剛纔是說,我的帝龍命源還在是嗎?”覺跡伸出右手,緩緩的擦了擦額頭處的汗水,可能是剛纔在閃躲水滴的過程中,動用的符咒術,消耗了自己體內過半的體力,也可能是因爲老者剛剛的言語。

覺跡問話聲音很低,眼睛依舊直直的盯着老者,生怕下一刻,事情就會是另一種答案。

“不錯,不光如此,你若是能留在驚羅學院,陪我在這裏掃地,或許我高興了,還能幫你,讓得你的命源顯現而出,從此放棄對符咒師的修行,走上另一條修行之路。”老者捋了一下他下巴處的鬍子,同時正準備再次拿起茶壺將那空空的茶杯倒滿。

而就在此時,覺跡立馬上前將茶壺搶到了自己手中,右手握着茶壺柄,左手手指微微端着茶壺底,將茶壺微微傾斜,茶水熱氣升騰自茶壺口中緩緩的流到了茶杯中。

看到這一幕之後,老者嘴角微微向上一彎,露出了一絲笑容,緊接着拿起一旁那破爛不堪的掃帚緩步向祠堂的院子中走去,“茶水倒完後,該去水房打水了,東苑的水房在報到處的西邊,別找錯了。”話音剛落,老者剛好走到了之前掃地的那個地方,隨即拿起掃帚再次開始掃了起來。

覺跡看到老者此時掃地的身影,彷彿有一種剛來到這裏的感覺,周圍氣息瞬間再次恢復到了原來之初。

“啊……嘶!……”覺跡正看着老者掃地的身影,突然間茶杯中的水溢了出來,燙到了自己的左手,覺跡趕緊放下茶壺,用自己的袖子將桌子上的茶水擦了幾下,好在流到桌子上的茶水此刻已然不是很燙。擦乾淨以後,覺跡將地上的那件黑色修行服拿了起來,走到了隔壁的房子將修行服換在了身上。

換上衣服後,覺跡再次來到祠堂的正堂,看到正堂的門口處,有五個大小不一的黑色木桶,木桶的底端全部都是尖尖的,若是沒有牆壁作爲第二個支撐點,根本難以立在地面上。

“真是奇怪,幹嘛要將木桶做成尖的呢?”覺跡搖了搖頭,也不再糾結這個問題,快步來到了五個木桶面前,選擇了一箇中號木桶正要準備拿,卻聽到祠堂院中老者的聲音傳來。

“以你現在的能力,提那個最小的就夠了。記得,小心一點,這些木桶都很貴的,打壞了你可是賠不起的。”

聽聞老者所言後,覺跡眉頭微微皺起,看向了那個最小的木桶,只見那個最小的木桶僅僅比那個桌子上的茶壺大了一圈,這麼小的木桶也能叫木桶嗎?

“這麼小的木桶,即便是摔壞了那又能怎樣,摔壞了正好換個大的,這麼點的木桶能有甚麼用,只不過是多讓人跑幾趟水房浪費時間罷了。”覺跡輕輕的搖了搖頭,不再多言,畢竟自己還有求於這名老者,現在老者說甚麼就是甚麼,只要他高興就行。

覺跡將雙手從中號的木桶移開,放到了小號的木桶上,而就在此時,覺跡輕輕一用力,只見木桶紋絲未動,“嗯?”覺跡本以爲是自己的力氣用小了,但在下一刻,卻是讓覺跡倍感喫驚,只見覺跡不論是怎樣用力,皆是無法將這個小木桶拿起來。

“甚麼?這怎麼可能?”看到小木桶紋絲未動,覺跡臉上浮現劇烈的疑惑之色,同時來到了木桶的側方牆壁處,看了一下牆壁是否有東西在粘着木桶,最後發現牆壁上沒有任何的東西黏在上面。

“小子,怎樣?是不是我對你很好呀?若是你拿中號的木桶,想必更難以提起來吧,抓緊時間,水房開放的時間並不長,若是誤了我泡茶的時間,我可就不高興了。”老者看都沒有覺跡一眼,只顧着掃眼前的落葉。

覺跡下意識的忘了一下老者,心想,“這位前輩之所以讓我用小號木桶打水必然是有原因的,若是他知道,我連這小號的木桶都難以提起,他定然不會讓我去打水,看來這其中定有寓意。”

隨後,覺跡自腰間拿出了張黃符,同時右手拿出了一根硃砂筆在上面點綴了幾下,不一會兒,一個風的印記出現在了黃符上面,在黃符擁有印記時,一道微微的青色光芒自黃符中散發而出。

這正是覺跡方纔所用的那種符咒術,其黃符中擁有一絲自然界風的力量,若是貼在身上,便會使得自己像風一樣身輕如燕,無論是移動速度還是閃躲技能,皆是有一定的輔助作用。

符咒形成之後,覺跡便將黃符貼在了那個小木桶上,隨即雙手猛然用力一提,木桶這纔有些動搖之意,“好沉啊,這樣都這麼難提嗎?”雖然符咒術對於黑色小木桶起到了作用,但覺跡仍覺得這小木桶倍感沉重。

“呵!耍小聰明,不過也罷,以他現在單薄的身體,強行讓他用力氣將木桶提起,也是爲難與他了。”老者感到覺跡用了符咒術之後,原本要將他阻止,但念在他多年被屍氣纏身,身體單薄,就先讓他用些簡單的符咒術作爲過渡用,一旦適應了,在讓他將符咒去掉也不遲。

過了好一陣子,覺跡終於將木桶一點一點的從祠堂的正堂提到了院中,“前輩,這麼沉重的木桶,您平時是怎麼打水的?”覺跡實在難以解開心中疑惑,於是在來到老者面前時,大口喘氣的問道。

“你說的是我嗎?”老者放下掃帚,雙眼一眯看着覺跡,道。

覺跡被老者這麼突然一反問,反倒是有些蒙圈,下意識的左右看了看心想,“這裏又沒其他人,不問你難道還問別人啊?”心裏雖是這麼想,但表面當然不能那樣的橫衝直撞,於是微微一笑恭敬道:“當然是您了,嘿嘿……”

“我啊,我不用打水啊,這裏每天有人過來送水,我爲甚麼要去打水呢?”

甚麼?有人過來送水?那爲甚麼讓我去費這麼大勁去水房爲你打水?聽聞老者這麼一說,覺跡內心瞬間一股怒意悠然而生,好在覺跡演技極佳,臉色沒有半點怒意,依舊保持原來的微笑。

“怎麼?你不願意嗎?我都說了,你若是讓我高興,我才答應幫你,你現在去打水,我就高興,你若是不去,那我就是不高興,那你到底是去不去呢?”老者捋了一下鬍子,再次拿起了掃帚輕掃了幾片落葉。

“嘿嘿,我去,我去,我這就去,您等着我啊。”覺跡內心即便有一萬個不願意,自己也得服從老者的命令,誰讓他是能夠幫助自己的那個人呢。

於是便灰溜溜的提着那沉重的木桶離開了風琦堂。覺跡走了很久,終於是來到了老者所說的水房處,在覺跡剛一來到水房時,就看到了水房中人山人海,衆多的學子此時已經排到了水房門外的十米處,雜吵之聲也是不斷響起。

覺跡跟隨着衆人,按照規矩排到了衆人的後面,“咦?快來看吶,這裏有一個黑衣弟子,大家快來看吶……”就在覺跡剛剛來到隊伍的最後,突然一人聲響起。

伴隨着那人聲音的響起,衆人皆是自水房裏走了出來,也不顧着打水,所有人將目光都放在了覺跡的身上。

“我們學院都多長時間了,從來都沒有收過黑衣弟子,這麼黑衣弟子真是倒黴啊,剛來到學院就要做苦工嘍。”

“是啊是啊,看他清秀的臉龐,竟是顯得如此蒼白,定是不知道得了甚麼病被家人拋棄,纔來到這裏來的。”

“你們快看他的手,有那麼多的爛瘡,我們離他遠點吧,他定是得了病了,小心被傳染啊。”

……

嘲諷之語不斷的在覺跡的耳邊音繞,歧視的目光更是屢屢投來,覺跡下意識的往下擼了擼袖子,將自己手背處被屍氣所腐爛的皮膚遮蓋了起來,頭不斷的左右看來看去,一道道歧視的眼光看着覺跡內心極不是滋味,雖然覺跡內心從小就承擔了太多的事情,但對於這麼多歧視的目光和言語,還是第一次,他還可是個孩子啊,怎可能有那麼大的承受能力。

覺跡沉吟片刻,與其站在這裏被他人看做笑柄,倒不如儘快打完水回去,於是覺跡雙手用力提起手中那個小號的木桶,向水房的裏面走去。

“這麼大一個人提那麼一點的小桶,還不如一個女生呢,哈哈哈,這是個廢物啊,驚羅學院找他來務工,這眼光真是越來越不如之前嘍。”

“是啊,也不嫌丟人,你看他的木桶,底還是尖尖的,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廢物就廢物吧,還要那個尖底桶,我想着腦子也不夠使了吧,哈哈哈……”

……

短短的十米距離,嘲諷和惡毒的攻擊語言就有上百條襲來,索性覺跡也不再理會,來到水房離門口最近的一個水龍頭處,將木桶放到了流水下方,剛一放上去,就聽到嘩啦一聲水流擊打桶底的聲音。此時衆人跟着覺跡來到了水房,繼續嘲笑着,輕蔑着,原本不大的水房,此時竟是容納了全部的學子。

水流的速度並不慢,小小的木桶接滿所需要的時間並非太長,但在這流言蜚語中,覺跡卻是覺得這時間過得無比的慢,彷彿每下落一股水流,時間就要停止一番。

時間點滴流逝,終於,覺跡扛着衆多的嘲笑之語和輕蔑的目光將水接滿,內心也似乎是鬆了一口氣,緊接着便向水房門外走去,一路上,原本堆滿門口的學子紛紛給覺跡讓開了道路。

“嗨,快點給他讓開,這樣的人若是被傳染了,你也要像他一樣的……”

“是啊,大家快點讓開……”

……

在最後衆人的嘲笑中,自己彷彿有了很大的力氣,竟是提着木桶以剛纔兩倍的速度離開了水房一帶。回去的路途中,覺跡腦海中不斷的迴盪剛纔水房那些人的話語和目光,那種異樣的目光,彷彿在這世界,除了自己的家人和祠堂的老者以外,其他人都對自己有着嘲笑和輕蔑,心中都難以容得自己。

祠堂中,老者此時已經掃完了今天的落葉,樹上仍然在不斷的下下落,但這是明天的事情了。

呼呼的聲音自祠堂門外傳來,隨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覺跡此刻雙手緊握木桶把,左搖右晃的走進了祠堂中。

看到覺跡之後,老者微微一笑,自正堂中的椅子上站了起來緩緩的來到正堂的門口處等待着,即便是正門到正堂這麼一點距離,老者也不願出手相助。

覺跡左搖右晃,終於是來到了正堂的門口,“前輩,水放到哪裏?”覺跡語氣低沉,再也沒有先前的那般恭敬,臉色略顯沮喪,顯然內心心事匆匆,老者閱歷深厚,同樣也是閱人無數,覺跡這點情緒怎可能瞞得過他?

老者接過木桶,走到桌子前將木桶中的水直接倒在了茶壺中,緊接着再次走到了門口處,將木桶立在了牆上。

“怎麼?受到別人的嘲笑了?”老者面帶微笑,目光盯着覺跡那沮喪的臉龐問道。

覺跡不語,只是輕微的點了點頭。

“沒有甚麼好沮喪的,不就是黑衣學子嗎?況且屍氣所帶來的痛苦也只是暫時的,這個給你。”說着,老者自腰間處的一個小方塊內取出一塊岩石一樣的東西,拋向了覺跡。

感到東西飛來,覺跡下意識的伸出雙手將那塊岩石接了下來,而正當覺跡剛剛碰到那塊岩石時,體內竟是有一種莫名的舒服感,同時自己多年來屍氣給自己所帶來的痛苦也似乎略微有些減輕,隨後覺跡便看到了自己正拿着岩石的雙手,手背處竟是隱隱有些癒合之像。

感到這神奇的一幕幕,覺跡正要開口詢問,卻聽到老者打斷說道:“這是巖陰玉,是天地間屬寒性之物,對於別人來說簡直就是一塊廢石,而對於你來說則是不同了,有了這塊巖陰玉,便可以短暫的緩解你體內屍氣所帶來的痛苦。”

“巖陰玉?”覺跡輕輕的道了一聲,雖然巖陰玉不能徹底將自己體內屍氣的問題解決,但起碼這段時間,會減少很多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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