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曼荷已經笑不出來了。
她的心跳猛然加快,幾乎要從嗓子眼跳出來。
“李公公,這……這便不必了吧?過去的賬簿,亂得很,看起來也費時間。”
“費時間那也是灑家的事,夫人三天之內,將賬本拿出來便是。”
李德盛一來,就給了陶曼荷一記鐵錘。
葉瀾歡冷笑:“姨娘這是拿不出賬本了?據我所知,我們將軍府的東西,不管是鋪面還是莊子,那都是陛下賞的,地段絕好。”
陶曼荷額頭上冒出冷汗。
“你懂甚麼!地段好也不代表生意好!不會做生意就不要在這裏瞎摻和!”
葉瀾歡哼笑着。
“行啊,我不懂,但李公公,總是懂的。”
李德盛幽幽說道:“後宅的賬目若不提前理清楚,待灑家接受,那邊是灑家的錯了。”
莫朝年從來不過問後宅的事情,對於府上的帳,都是交給陶曼荷的。
此刻見她拖拖拉拉,眉頭一皺,冷聲說:“去拿出來就是!”
“老爺……那些個賬本,還要整理整理……”
陶曼荷一時半會拿不出來,只能暫時拖着。
除了李德盛之外,還有三個人。
那三人走上前來,在葉瀾歡面前跪下,老老實實的磕了頭。
年紀最大的嬤嬤看着很威嚴,臉上的皺紋深刻,那雙眼渾濁銳利。
她跪拜的動作很規矩板正,一舉一動像是用尺子量過一般,非常標準。
莫朝年猜測着,這應當也是從宮裏出來的老宮女。
果然,那嬤嬤開口說:“奴婢姓周,本是在皇后娘娘身邊伺候,如今年歲到了,皇后娘娘給了奴婢恩典讓奴婢出宮。”
葉瀾歡伸出手:“快請起!”
周嬤嬤不卑不亢的站起來。
“皇后娘娘說起和葉姑娘很是投緣,便叫奴婢來這兒伺候葉姑娘,只希望不要打擾到葉姑娘纔是。”
北冥深這才緩緩開口:“上回見阿歡,身邊卻是一個得用的人都沒有。這幾個下人的身契,算在聘禮裏。”
另外兩個丫鬟都對葉瀾歡行了跪拜禮。
陶曼荷在一旁看着,眼睛通紅。
葉瀾歡一人便夠難對付了。
現在還要加上這麼些個下人!
北冥深來這一趟本來就是爲了給葉瀾歡出氣的。
送了聘禮,送錢送人,無非是想讓她過得更舒心一些。
至於回報……
葉瀾歡舒心,便是最好的回報。
葉瀾歡早就知道那冷麪之下的情意。
對於他的好意,照單全收!
做完這一切,北冥深放下茶杯,再次警告:“本王未來的王妃,在還未出閣之前,仰仗將軍府照顧。”
他嘴角緩緩的勾起,那雙琉璃似的黑眸閃動着清凌凌的光。
他說:“若照顧得不好,本王翻了這將軍府。”
北冥深的語氣冷森森的。
聽得莫朝年背後一陣冷汗。
北冥深準備走,葉瀾歡一伸手,拉住了他的輪椅。
旁人倒吸口涼氣。
北冥深生平最不喜歡旁人碰他的輪椅!
他也從不讓人推。
後背,是看不見的地方,也是最容易受到襲擊的地方。
北冥深自從受傷之後,警惕性極強,從不將自己的弱點,留給別人。
葉瀾歡推着他的輪椅,無知無覺的,嘴裏小聲說:“我送送你!”
北冥深冷哼一聲,居然沒有拒絕。
離開大廳,莫朝年也看不見兩人的身影了。
他兩腿一軟,一下跌坐在地上,看着這一屋子的聘禮,心裏頭卻還痛着。
這麼多好東西啊!可都不屬於他啊!
李德盛目光轉了一圈,見到莫朝年貪婪的眼神,心中略有不屑。
難怪殿下要讓他過來。
這樣的父親,爲了一點利益,將自己女兒賣了都是有可能的。
李德盛垂着眼說道:“老爺,不知管家之事,要如何安排?”
莫朝年的注意力迅速轉移到李德盛這邊。
他將陶曼荷拉扯過來,縱使陶曼荷一臉的不情願,他依舊交代讓陶曼荷和李德盛好好交接。
陶曼荷面上笑着,心裏卻氣得要吐血!
而另一邊。
葉瀾歡推着北冥深的輪椅已經走到小花園裏。
穿過小花園,便是將軍府的大門。
小花園裏的風徐徐地吹着。
葉瀾歡忽然停了下來,她低下頭,看見北冥深精緻的側臉。
他的眼睫毛很長,低垂着眼的時候在眼瞳裏印上明顯的陰影。
就像是纖弱的病美人。
“北冥深,謝謝你。”
葉瀾歡一字一頓,十分認真的說。
北冥深抬眼,注視着她的眼睛。
葉瀾歡的眼神很真摯,好似她現在所說的一切,都出自於真心。
每次都讓北冥深忍不住去相信,忍不住心軟心動。
可他知道,這雙眼睛,最會騙人。
北冥深猛然冷硬了心腸。
“如今已經沒有旁人,便不必再騙我了。如今你已經收了我的聘禮,葉瀾歡,你逃不掉了。”
葉瀾歡眨巴着眼:“我本來也沒打算逃。”
她鬆開輪椅,掰着手指頭數:“待我及笄,我便嫁給你,你努力努力,三年抱倆,不是問題!”
北冥深耳根瞬間紅透。
葉瀾歡從不拘泥禮節。
可她總是太大膽。
她就像是一團火一般橫衝直撞。
這都是甚麼虎狼之詞!
他慌亂的扔下一句:“莫要胡說八道!”
隨後一拍輪椅,竄出老遠。
葉瀾歡對他招招手,笑眯眯地喊:“北冥深,明天見!”
北冥深沒說話,身影漸行漸遠。
一直到了無人處,他才停了下來。
心口處滾燙,如烈火在熊熊燃燒。
他捂住心口,身邊有個小廝忙遞給他一個藥瓶。
北冥深擰着眉推開,對着虛空,沉聲吩咐:“繼續,暗中保護,不要被她發現了。”
“是!”
話音落下,卻一個人影都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