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景歆察覺到氣氛不對勁，拉了拉她的衣襬，小聲說：“姐姐，我們還是先回去吧……過會兒再來找爹爹。”
莫景芸一把甩開莫景歆，一把掀開了紅綢。
紅綢下，是三匹布料，光華滿目，輕輕一抹，柔嫩得好似人的肌膚。
“浮光錦！”
莫景芸忽然開口，驚呼出聲。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布匹。
浮光錦，是臨月國三寶之一。
採用天蠶絲，一匹布要幾十個織娘精心編織一年。
布匹又軟又貼身，摸上去光滑。
若是穿在身上，在陽光下，會有隱約的柔光折射。
流光溢彩，十分漂亮！
這種寶貝一年也就生產兩匹。
就是宮裏的娘娘都不一定能得到。
莫景芸之前只聽過，但從未見過。
她滿臉貪婪，伸出手就想去摸浮光錦。
葉瀾歡眼神一厲。
她冷笑了聲，抓住莫景芸的手往後一掰——
莫景芸慘叫一聲。
“哪裏的丫鬟，如此不懂規矩。”
北冥深低垂着眼瞼，聲線平穩，不慌不忙地，語氣中帶着森冷的寒意，“莫大人既然不會教，我明日便讓宮裏嬤嬤來好好教養一番。”
葉瀾歡笑出聲。
她的笑聲清脆，一拍手掌，說：“那可太好了。我這個妹妹啊，最是頑劣。”
莫景芸憤怒地盯着葉瀾歡：“你胡說甚麼！爹爹，我不要宮裏嬤嬤——明明最需要教養的，是她！”
莫景芸指着葉瀾歡的鼻子幾乎開罵。
葉瀾歡臉色一冷，一巴掌扇了過去。
巴掌聲清脆，葉瀾歡的力氣很大，可她又用了點小技巧。
莫景芸被打得兩眼冒金星，可臉上竟然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她捂着臉，不敢置信地看着葉瀾歡。
“你竟然敢打我！你……你……！！”
莫景芸要被氣瘋了！
臉上是火辣辣的疼，她淚眼汪汪，張牙舞爪的朝着葉瀾歡衝過去。
葉瀾歡閃身躲過，她拉了拉北冥深的袖口，純然無辜地眨眨眼：“北冥深，她欺負我！”
告狀告得理直氣壯。
北冥深冷硬的眉梢軟下，只是語氣依舊冷硬：“教訓一個不懂規矩的庶女，需要你親自動手？”
說着，他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腦門，“蠢。”
只是那手在戳了之後，卻沒有挪開，而是順勢而下，拿起帕子擦了擦她的掌心：“還有，以後不許亂碰髒東西！”
葉瀾歡偏頭，看着男人順勢握着自己的手不鬆開，脣角翹了翹。
北冥深卻像是沒看到她的笑意，目光一轉，看向莫景芸，冷淡無波地說：“打得太輕，帶下去掌嘴百次。”
莫景芸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
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她纔是捱打的那個人，不懲罰葉瀾歡，反而懲罰她！？
北冥深身後走出來兩個膀大腰粗的婆子，虎着臉朝莫景芸走過來。
莫景芸嚇得直哭，“憑甚麼……更應該學規矩的是她啊……”
一句話還未說完，莫景芸便被堵了嘴拖出去。
外面響起清脆的掌嘴聲。
莫景芸想哭，嘴巴卻被人堵住了。
她只能小聲嗚咽着。
一百巴掌扇完，她的臉已經腫成了豬頭。
莫朝年看着莫景芸的臉就心疼。
他頭一次贊同了陶曼荷的話。
現在兩人還沒完婚就這麼囂張！
那等以後成婚了，還有他這個爹的存在嗎？
這樁婚事，不能成！
他低下頭，緩聲說道：“小女不懂事，還請殿下見諒。不過她年紀畢竟還小，這刑罰是不是太重了些？”
北冥深嘴角輕輕勾了勾，眼神冰涼一片。
“莫大人是覺得，本王的管教過嚴？”
葉瀾歡詫異的看了莫朝年一眼。
“父親怎麼能有這樣的想法？殿下這麼做，可都是爲了我們好啊！先祖最是注重禮節，曾有一個官員殿前失態，當着先祖的面，大放厥詞。後來先祖是怎麼罰他的來着？”
葉瀾歡裝模作樣地擰着眉頭仔細想了想。
“我記得，是把人舌頭拔了，做成肉羹，親自餵給他自己吃了。小妹自己壞了名聲也就罷了！可不能帶壞了星悅妹妹的名聲！父親不是最在意星悅妹妹了嗎？現在這麼又偏心她人了？”
莫朝年哪有心思聽葉瀾歡說話？
門外的嗚咽聲小了許多。
身材魁梧的嬤嬤將莫景芸扔了進來。
莫朝年焦急不已地喊道：“快來人，把三小姐給送回去看大夫啊！”
莫景芸被抬了下去。
莫景歆眼裏含着淚水，怯生生的對葉瀾歡行了一禮，轉身追了出去。
葉瀾歡看着這出鬧劇，心如止水。
今日打也打了，跪也跪了，剩下的——來日方長。
欠了她的，總不會這麼容易就讓他們還清的。
葉瀾歡轉身，一揚手，說道：“來人，將這些東西給我送去棲鳳閣——”
葉瀾歡能用得上的丫鬟，只有流月一個人。
不過還有北冥深帶過來的人。
北冥深一個眼神，幾個下人便抬着聘禮往棲鳳閣送。
還有四個人留了下來。
一個太監，一個婆子，還有兩個小丫鬟。
北冥深目光輕輕轉過，落在莫朝年身上，好似現在才注意到莫朝年一直跪着。
“莫大人，起來吧。”
莫朝年起來時兩腿發軟，差點沒站穩，又跌坐了下去。
葉瀾歡勾着嘴角偷笑。
莫朝年狠狠瞪了她一眼。
“這位便是莫大人吧？奴才李德盛，見過莫大人。”
李德盛看着大約四十多歲，兩鬢斑白，可衣着收拾得十分妥當。
他五官陰柔，面白無鬚，目光渾濁而銳利。
好似端看人一眼，就能將人從裏到外的看透了。
莫朝年兩眼放光！
李德盛！
那可是曾經在御前當過差的啊！
如今是年紀大了，才退了下來。
可他在宮裏經營了那麼多年，難不成真的一點兒眼線都沒有？
莫朝年激動的拱了拱手說道：“這位便是李公公啊！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李德盛臉上露出一抹譏誚。
“聽聞將軍府缺個管事，老身不才，不知可有這個資格在將軍府住下？”
莫朝年喜不自勝：“莫某求之不得！”
他一心想着能借用李德盛的耳目。
可莫朝年從未想過，以他的能耐，能不能讓李德盛爲他所用。
李德盛始終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樣。
他眯着眼，一扭頭看向陶曼荷。
陶曼荷這會兒擰着帕子正在心頭暗罵呢。
忽然被李德盛如鷹隼般的目光抓了個正着，陶曼荷被嚇了一跳。
李德盛輕笑了聲：“既然是管家，那還請夫人將近年賬本交出來，讓老身好好瞧瞧。”
陶曼荷如遭雷劈！
賬本……
賬本可不能拿出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