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隔窗相見

  衛凌楚接過瓷瓶冷然一笑,抿脣,“原來林沐雪真正的目的,就是要我和婉兒,花開葉落,永不相見,是嗎?”

  離洛沉默,靜靜的看着衛凌楚,的確,爲了那個毒,林沐雪費了很多心思。

  手中的瓷瓶,彷彿有千萬斤重,衛凌楚拿的非常喫力,他緩步朝房內走去。

  林婉毓躺在牀上,平日裏一如既往的安靜。

  衛凌楚從她身後抱住她,雙手穿過她的腋下,攬住她的腰肢,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裏,“婉兒,如果我們以後再也不能相見,我該怎麼辦?”

  “我知道你恨我,那時,我偏執的以爲林沐雪是花燈會上的那人,我便把之前查到了交給皇弟。希望,她來求我,讓我救她的家人,誰知,她根本不在乎。”

  衛凌楚林眸緊閉,臉頰貼在她削瘦的小臉上,眼角流出的清澈液體他低喃,”婉毓,只要你還在這個世上,只要我知道你活的很好,我也會好好的活下去,我們,共創一個太平盛世,好不好?”

  衛凌楚左手拇指撥掉瓶塞,指尖微微劃過食指指縫,殷紅的血緩緩流出,滴在潔白的瓷瓶,淡淡的花香混合着血腥味在空氣中蔓延。

  褐色的粉末混合着鮮血,衛凌楚將濃稠的解藥倒入婉毓口中,盤膝而坐,用內力幫她順着喉管中的藥汁,落日時分,婉毓呼吸逐漸恢復正常,他最後一次在她額間印下一吻,挺直了脊背,傲然的走出書房。

  林婉毓再次醒來,是在楚王府,她還活着?

  推門進來的離洛,見他醒來,大步走過來,給她把脈,鬆了口氣,“在你身上的毒已經解了。”

  見她依舊是茫然的盯着他,解釋道,“這裏是王府,現在的衛凌楚是皇帝,你是皇后,只不過,你的毒是林沐雪下的,我製作出來的解藥,只能讓你有半年好活。”

  林婉毓咳嗽了幾聲,點頭,她也沒想好,怎麼去見衛凌楚。

  又進來一個人!

  她欣喜的看過去,是佩心!

  佩心見林婉毓看過來,小跑過去,細細打量着,“小姐,你終於沒事了!”

  林婉毓,“佩心,你去哪了?”

  佩心幫林婉毓噎了噎被角,“佩心當初以爲小姐死了,便去伺候大小姐,發現了大小姐的祕密,她揚言要S了奴婢,是被皇上的屬下力翔救得。”

  她張了張嘴,想了想還是出聲,“皇上真的很愛小姐,皇上追封了老爺和夫人,林家一家的冤屈已經洗刷……”

  佩心還說了好多好多,林婉毓在一旁聽着,這幾年發生的事情。

  轉眼過了兩個月,楚王府恢復了往日的生機,下人忙忙碌碌的準備着冬季要用的東西,林婉毓整日的閉門不出,她一筆一劃的寫信,信都是給衛凌楚的,她已經寫了兩個月之久,厚厚的一疊,大概有六百多封。

  冬至,天開始下雪,開始是細細的雪塵,最後演化成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佩心帶着兒子出了王府,力翔剛從皇宮回來,對着婉毓彙報着衛凌楚的一切,包括他的壞脾氣,他簡單卻最有效的治國方略……

  衛凌楚,他還好嗎?這一刻,他是不是也在皇宮看雪想念她呢?  婉毓蹲下身子,從地上撿起一朵雪花,緩慢的起身,看着雪花在指尖融化殆盡。

  “王妃,有句話,屬下不知當不當講。”力翔垂首,有些猶豫。

  “你說吧……”婉毓擁緊了狐裘披風,削瘦的臉頰埋在裘領中,蒼白的和狐裘融爲一體。

  “皇上他虛設後宮,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他需要子嗣來繼承大體,王妃,你能寫信勸勸皇上嗎?”力翔抬眸,正視着林婉毓。

  林婉毓點頭,“恐怕我寫信,他不會聽,我還是進宮一趟,見見他,當面說清楚。”

  力翔大驚,“王妃——”

  “放心,我只是跟他說說話,我想,他可能也很想我,我們只是隔着屏風,用蠟燭將我們的影子投在屏風上,那樣,就不會有事……”婉毓緩緩的,眼神有些渙散。

  力翔點頭,“這事,我來安排。”

  見面安排在當天夜裏,林婉毓的馬車從皇宮後門緩緩而入,御書房早已升起了火紅的暖爐,昏暗的燭光跳躍在屏風上,映出昏黃無限。

  進入最後一道宮門的時候,佩心拿着婉毓的牌子闖進皇宮,侍衛不敢阻攔,只見她哭泣着向婉毓和力翔跑來,雙眼腫的如核桃,她抽泣的聲音斷斷續續,“兒子,兒子,不見了……”

  林婉毓蹙眉,力翔大驚,跑到佩心的跟前,“你說甚麼,再說一次。”

  “我跟兒子在大街上買糖人,可是我一轉身,他就不見了,我找了一個下午,全部都沒有……”佩心泣不成聲,悔痛的樣子彷彿想一頭撞死。

  力翔扶住佩心的肩膀,“你別急,慢慢的說,在甚麼地方不見的,不見的時候,身邊都有些甚麼人?”

  佩心哭泣的更厲害,肩膀不住抖動,“在流坡街,我買糖人給他,可是買了糖人後,轉身他就不見了。”

  “別哭,我們想辦法找他回來!”力翔堅定的看着佩心,黝黑的臉頰滿是堅毅之色。

  “可是……我找了一個下午……沒有人看見他……我好怕……”素心哭的更大聲,整個皇宮都是她的哭聲。

  力翔爲難的看着林婉毓,這個時候,他要陪着她去面聖,林婉毓瞭解的點頭,“你和佩心快去找人吧,記得多帶些人手,王府裏的下人,全部出去找……”

  力翔感激的點頭,攜着佩心,着急的離開皇宮。

  林婉毓緊顰黛眉,在太監的指引下,朝御書房緩緩走去。

  衛凌楚早已經立在屏風旁邊,削瘦的身影,在燭火的跳躍下倒映在屏風之上,他消瘦的俊臉,在屏風上模糊可辨,婉毓伸出手,描繪着屏風上俊美男子的臉頰。

  “楚,你還好嗎?”林婉毓幽幽開口。

  衛凌楚伸出手,和屏風上纖細的手指倒映在一起,兩人如牽手般和諧,他的聲音低沉暗啞,表情痛苦,沒有她的日子,他怎麼會好?嘶啞着聲音,掩去聲線中難以自禁的痛苦,“婉毓,我很好,你呢,你好嗎?”

  婉毓點頭,脣角勾出一抹苦笑,蒼白的臉頰在薄紗宮燈下暈染上緋紅,她聲音顫抖,“楚,我很幸福,能和你在一個城市,共同呼吸着這裏的空氣,我很幸福……”

  衛凌楚哽咽無語,只是修長的手指一遍一遍撫摸着屏風上女子纖細手指的陰影,儘管他感覺不到她手指的柔膩,澎湃的幸福感讓他倏然衝昏了頭腦,他幾乎想要衝破那層屏風,緊緊的抓住她真實的柔夷,壓抑住自己洶湧的情緒,他努力微笑,“婉兒,只要我知道,你很幸福,我也很幸福……”

  林婉毓眼眶已經溼潤,她柔脣顫抖,半響,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楚,我來是想告訴你,我要走了。”

  衛凌楚林眸閃爍着淚花,手指顫抖着移向她削瘦的臉頰,“你要去哪裏?”

  “我想離開京都,但是我會寫信給你,每走一個地方,我都會給你信,讓你知道我過的很好,我很幸福,你也要幸福……”林婉毓哽咽,垂首,硬是逼回眼眶的淚水。

  “婉兒,你要出去遊歷嗎?那你多帶幾個人跟隨你,帶着我的金牌,全國各地的錢莊,銀子你隨便取,你不要去北瑤,我怕他們會對你不利,你可以去湘南看看,也可以去南軒國,南軒澈已經和我交好,他會保護你,最重要的,你要照顧好自己,我不想看見你太瘦,我會心疼……”衛凌楚緩緩的說道,胸口的苦澀,讓他聲音顫抖。

  林婉毓清眸盈滿淚花,她俯頭,在屏風上那俊美男子臉龐的輪廓陰影上親吻一下,淚水打溼了屏風,暈染一片,“我會記得的,你也要照顧好自己,不管我在甚麼地方,我都看着你,記得你欠東祈的太平盛世。”

  衛凌楚眼角溢出淚水,手指描繪着她嬌美的臉部輪廓,“我會記得的,寒,你也不要忘了,每天給我的信,還像現在這樣,一天一封……”

  婉毓點頭,眼淚粉落,“嗯,一天一封。”

  天明時分,婉毓出了御書房,皚皚的白雪將整個皇宮銀裝素裹,她頭重腳輕,算算時間,差不多是她歸去的日子了!

  她緩慢的往前走着,腳步越來越遲緩,血跡逐漸蜿蜒成一條小河落在地面,隨行的家僕立刻上前攙扶着她,加快腳步往王府走去。

  衛凌楚心緒難平,林婉毓已經走了,他依舊撫摸着屏風上她曾經留下的倒影,一遍一遍,彷彿想刻在心裏,抬首,窗外潔白一片,昨夜的雪,居然下那麼大,埋沒了世間的一切。

  他信步走出御書房,有幾個小太監正在掃雪,他看見了雪地上斑駁的血跡,殷紅如梅,心口沒來由的一陣滯痛,他闊步走近,蹲下身子捻起一抹染血的雪花,沉聲,“怎麼回事?”

  “皇上,剛敬事房小桂子掃雪不小心扎破了手指,奴婢已經讓他回去休息……”

  衛凌楚鬆了一口氣,帶血的雪花在他手中融化開來,他站起身,看着地面斑駁的血跡在太監的掃把下消失不見,手指冰涼的感覺猶在,他久久不能回神。

  林婉毓回到楚王府已經奄奄一息,潔白的狐裘披風被血染成殷紅,馬車停在王府門口,她迴光返照般睜開眼睛,居然不用下人的攙扶可以自行下馬車。

  眸光有些迷離,婉毓看的不太清楚,白雪皚皚一片,照耀的她除了眼睛一片花白,連腦中都花白一片,昔日的片段連續閃現在腦海……

  想的最多的,還是衛凌楚,那個俊美的不似凡人的男子,她不明白,爲甚麼一個人可以美到那種凌厲的程度……

  她想起了衛凌楚壞脾氣皺眉的模樣,想起了他怒吼咆哮的模樣,想起了他孤獨的坐在臺階上等着她回來的模樣,衛凌楚,如果有來世,我們,可不可以不要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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