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走不走

半月後,顧家家宴。

沈清歡已經半個月沒見到顧淮生了,她也不確定他會不會回老宅,但顧爺爺盛情邀約,她不得不回。

剛邁步走進房門口,腳下就扔來了一疊報紙:“我促成你和淮生的婚事,是讓你管着他,不是讓你放縱他胡作非爲,都結婚了,鬧出這樣的新聞,像甚麼話?”

顧爺爺年過七十,但保養得當,身體硬朗,發怒時,客廳的氣壓都跟着緊起來。

沈清歡撿起報紙,這纔看清,是顧淮生和宋家小姐傳出好事將近的緋聞。

宋小姐母親和顧淮生母親是閨蜜,婚事是兩人私下訂的。

宋家在柏城是繼顧家之後的大家族,顧爺爺阻止顧淮生聯姻,自然是有私心。

沈清歡沒想解釋,又聽到顧爺爺自言自語:“真不知道在想甚麼,宋姑娘都明面說了不會跟他結婚,他還不依不饒,一個殘疾人,哪兒來的勇氣。”

顧爺爺心裏,顧淮生配不上宋小姐。

沈清歡不懂顧家的彎彎繞繞,她也不想自找麻煩,沉默站在一旁。

半響,顧爺爺又纔看向她,問得直接:“結婚半月,你們同房沒有?”

私密事被擺在明面談,沈清歡連耳尖都紅了:“爺爺,學校工作忙,我沒怎麼回新房那邊。”

她撒了謊,不想鬧得難堪。

顧爺爺一臉怒意:“讓你結婚,就是讓你儘早給他生個孩子,你如果不快點完成任務,我隨時可以讓人代替你。”

有了孩子,顧淮生和宋家的聯姻才能徹底解除。

沈清歡不敢忤逆,想應聲說好,卻忽感門口有含寒霜的穿堂風襲來,攜着如冰般沁骨的聲音。

“爺爺,您已經老了,別總把精力放在子女孫兒身上,多用點精力享福,要是老宅您住不慣,城郊我有別墅,實在不行,我也可以送您出國。”

沈清歡回頭,顧淮生正好進屋,他杵着手杖,動作不快。

他一如十年前意氣風發,渾身都是一股子疏離淡漠。

見他回來,顧爺爺態度緩和了些:“爺爺是爲你好,你是爺爺年紀最大的孫兒,應該做好表率,趁早給爺爺生個曾孫兒。”

顧淮生進來,站在沈清歡身旁,話卻是對顧爺爺說的:“爺爺怎麼對我,我一清二楚。”

語氣不冷不熱,但話意很深。

沈清歡站在一旁,偷偷看了他幾眼,他五官俊逸,側臉輪廓如刀刻般深邃,他站在身旁,莫名讓她心安。

顧爺爺在笑:“知道感恩就好,遂了爺爺的願,好讓爺爺安生兩年。”

顧淮生也笑,笑意卻不及眼底:“爺爺想安生,倒不如長眠。”

顧爺爺收了笑,也沒發火,起身徑自走了。

短暫的幾分鐘,卻已交手千萬次。

有些東西,拿上臺面說,並不好看,而顧爺爺就是這種人,壞事沒少做,但又想名聲好聽。

沈清歡覺得氣氛不對,在第四次看向顧淮生時,兩人的目光對上,他的眸色很淡,卻極具侵略性,像草原上打盹的雄獅,睜眼便有S意。

依舊是無言,但沈清歡還是對他笑了笑。

說是家宴,不過是試探,顧家沒別人回來,就他們幾人吃了飯,一頓飯喫得並不自在。

飯後,沈清歡主動幫忙收碗,從二樓下來的顧淮生越過餐廳就要離開,走了兩步,又折回來:“你走不走?”

沈清歡正在收碗,忽然感覺眼前的光暗了幾分,聽到詢問聲,她錯愕了下,隨即纔回:“要走。”

他願意等她,她挺開心的。

顧淮生似乎很忙,語氣挺不耐煩:“快點。”

沈清歡也沒想着耽誤,抽了紙巾擦了兩下手:“先生,我去給爺爺說一聲。”

說完,她小跑離開,沒多久,又回來,手中拎着包:“好了。”

顧淮生瞥了她一眼,她穿着長冬裙站在身旁,低他一個頭,黯淡的光影籠着她的五官,她睫毛卷翹,黑白分明的眸盛在其中,乾淨溫柔,挺好的姑娘。

並肩剛出宅門,迎面一輛白色勞斯萊斯停下。

副駕駛門打開,顧渺渺從車上下來:“大哥。”

顧淮生只輕睨她一眼,沒甚麼表情的點了一下頭。

顧渺渺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大哥,注意到沈清歡,她偏頭看了一眼:“大哥,這是大嫂嗎?”

沈清歡剛想接話,卻聽到若有似無的一聲:“嗯。”

顧淮生在承認她的身份,她意外,動作都慢了兩拍,她莞爾,微笑着對顧渺渺伸出手:“你好。”

顧渺渺握了一下那隻手,心中不免驚歎,大嫂很漂亮,溫婉安靜,親近卻不過分討好,疏離卻又不顯距離感,很懂人情世故。

兩人並未久留,齊齊離開。

顧渺渺目送一陣,車上的顧越銘才下車。

馬路上,早已經沒了兩人的身影。

顧爺爺有三個兒子,而大兒子顧長河有三個孩子,顧淮生是他和第一任妻子生的,後來出軌,生下顧越銘和顧渺渺。

顧淮生母親離婚後,就帶走了他,後來母親去世,他又被顧家帶了回來。

顧家集團的繼承資格因爲他的回來又被迫多分割出一份,顧家人都挺不待見他的。

……

捷豹內。

因爲車裏多了一個女人,許逸驚得連大氣都沒敢出,專心開車,生怕快了,又怕慢了。

身旁坐了一塊冰山,沈清歡挺不自在的,她坐得端端正正,偏頭看向車窗外,可目光卻聚焦在車窗上那個安靜的影子上。

顧淮生輕闔着眼,不知道在想甚麼,倏地,那雙眼睜開,裏面一片深不見底的空靈,彷如孤島,寸草不生。

他偏頭,視線鎖定車窗上的另外一雙眼睛:“顧家是個大染缸,沒甚麼重要的事情,你可以不用回老宅,也不需要應付這些家長裏短。”

冷漠、疏離,不含半分溫情。

沈清歡始終記得顧爺爺的承諾,可她也知道,要讓顧淮生真正接受自己也並非一朝一夕能成,她點頭淡應:“嗯。”

顧淮生也沒多看她,只是忽然想到許逸去查的事情,文件上沒指紋,而她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學美術老師。

突然,顧淮生的手機響了。

“顧淮生,你一個殘疾人,憑甚麼要和我聯姻?你也不照照鏡子,你配得上我嗎?你根本沒資格娶我,你甚麼都不是,還妄想娶我,你就是一個瘋子,神經病,你別想喫天鵝肉了,我告訴你,我就是死,我也不會嫁給你。”

車裏很靜,沈清歡聽到了手機那邊的聲音。

她不由想,如果是十年前那個夜晚的顧淮生,這麼罵他,他一定會S人吧。

車窗上,顧淮生的臉毫無表情,沉默着斷了線。

車子停在水榭景園,沈清歡沒問顧淮生要不要回家,就獨自下了車。

她站在車門邊,長髮乖乖散在後背,面孔靜謐溫柔:“先生,你很好,也值得最好的人喜歡。”

外面有霜風,吹進車裏時,顧淮生的腿很疼,他盯着暗光下那雙真摯的眼睛,忽而出聲:“那你會喜歡嗎?”

前排,許逸被噎了一下,差點沒直接歸西。

似乎是認真思考了一下,沈清歡纔回:“先生,我會努力。”

喜歡啊,她十年前就喜歡了,只是……他會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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