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少，頗有氣質，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少女一身素衣羅裙，氣質典雅，兩者搭在一起，更是相得益彰，更顯清幽，華髮膚白，宛若皓月，髮髻盤起，既颯爽，又顯得格外獨具一格。
鵝蛋臉龐俊美可人，秀眉如柳，美眸若星，不止讓人眼前一亮，而是越看越耐看。
即便何牧前世見過不少美女，也不得不感嘆：
“好一個美人胚子。”
但或許是因爲焦急，少女眉頭輕蹙，一臉擔心的看着身旁老人，蔥白玉手抓住老人的手臂，以何牧的角度看去，老人的兩隻手顏色赫然不同，其中一個是正常顏色，另外一個，表面灰白，褶皺隱現，指甲裏更有黑色痕跡。
這纔是讓何牧視線停滯的關鍵。
異樣色彩映入眼簾，何牧眉頭輕蹙：
“煉藥師？”
“在這窮山僻壤，也能見到煉藥師，真是出乎意料。”
煉藥師身份不俗。
物以稀爲貴，人也是如此。
適合成爲煉藥師的武者實在是太少了。首先，他必須是火系武者，對火焰的掌控達到極其微妙的程度，纔有資格成爲煉藥師。
煉藥師太需要天賦了。
哪怕後天再努力，恐怕也無法得門而入。
當然，一旦成爲了煉藥師，身份的尊崇程度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整個家族都會因此而崛起！
老人衣衫樸素，一身麻衣，若不是他左手的顏色，何牧還真不一定能看的出來。
他的手不正常。
“灰巖手。”
“他的手要廢掉了。”
何牧神色平靜，念頭在心間流轉，並未表現出來，旋即移開目光，繼續挪動腳步，朝珍寶閣的櫃檯走去。
從他進門，到腳步稍作停頓，只不過一瞬。
少女和老人也發現了他的來到，但斗篷遮掩，並不知道何牧已經注意到了他們。
何牧沒有貿然上去打擾。
他不是聖人。
不是看到誰有災禍就會上去探查，主動施以援手。
計劃在身。
何牧不會讓任何一件事，增大自己暴露身份的可能。
珍寶閣櫃檯後，早有一箇中年管事迎了上來，看到何牧把自己遮掩的嚴嚴實實的模樣，眼瞳微微一縮，不卑不亢，職業性的問道：
“歡迎。”
“請問是購置丹藥，還是……”
何牧不等他把話說完，控制喉嚨肌肉，壓低聲線，讓人分不清年齡的沙啞聲音從斗篷透出：
“賣丹方。”
中年管事一愣，旋即舒了一口氣。
起碼不是來挑事的。
賣丹方這種事情，他一年都會遇到好幾次，早已有固定流程。
“請稍等。”
“我去請大管事。”
中年管事客氣行禮，喚了一個雜役少年繼續看守，走出後門。
看到這一幕，何牧對於珍寶閣的好感又多了幾分。
專業！
起碼中年管事的表現，足夠讓人心安。
一管窺豹，可見一斑。
足以證明，珍寶閣和傳言一樣，起碼在品行上是沒有太大問題的。否則的話，早就索要丹方，一旦扣留，賣丹方者真是有苦難言，連說理都沒地去。
何牧原地等待。
卻不見原本在休息區的少女和老人聞言，詫異朝這邊看來，神色之間有驚訝。
很快。
中年管事回來了。
跟在一個髪須皆白的老人，面色紅潤，如若嬰孩，氣息悠長，舉步之間自存雍容恬靜，身着一襲青衫，當何牧在他的胸前掃過，眼瞳立刻一凝。
老人衣衫胸前，有一個麥穗的標誌。
“藥師。”
“小星位強者！”
這是全世界都通用的煉藥師品階評定的標識。
煉藥師和武者一樣，術業有專攻，自然也有一套等階標準，從低到高依次爲藥徒、藥師、大藥師、藥王……
眼前這位，赫然是位藥師。
“珍寶閣果然氣大財粗。”
“一城分部的大管事都是一位小星位的藥師。”
何牧感嘆，心裏對珍寶閣的信譽再多一分。
華髮老人看到何牧的模樣，似乎早聽中年管事透露，也不驚訝，眼底精芒一閃，拱手道：
“老夫嚴嶽，珍寶閣大管事。”
“請問朋友先要賣甚麼丹方？”
說着，嚴嶽簡述珍寶閣收購丹方的流程，着重信譽二字，一席話說完，又接一句：
“既然來到我珍寶閣，想必朋友對我珍寶閣還是信得過的。”
“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信譽，這也是我珍寶閣最驕傲的一點。如果朋友信得過，可以直接把丹方給我，作出評價後，若是我珍寶閣需要，可以立刻簽訂合約買下。若是不需要，我珍寶閣也可以幫你聯繫合適的賣家。”
直接。
開門見山。
嚴嶽話語簡練，一雙眼眸泛出的神采卻是誠意十足。何牧聽完，對珍寶閣的好感再升幾分。
言之有理。
做生意，信譽爲上。
售賣丹方可不像是賣其他東西，可以分批而論。
這東西一旦傳於他人之手，就徹底不值錢了。
但何牧並不怕。
他又不止知道一門丹方。更重要的是，珍寶閣的行事風格讓他很是中意。
何牧略一沉吟，當即手腕一揮，一紙飄出，沙啞話音從斗篷內傳來：
“我等你一個時辰。”
紙上是丹方，何牧早就提前準備好了。
嚴嶽連忙接住，眼瞳精芒一閃，掃了一遍，眉頭輕蹙：
“虎狼丹？”
“只是一品？”
嚴嶽的神色有些失望。
何牧見狀，冷哼一聲：
“雖然只是一品，但煉製出了，會讓你們滿意的。”
嚴嶽聞言表情一滯，意識到了自己的言語不妥，連忙歉意道：
“抱歉，是我唐突了。”
“既然是一品丹藥，不用一個時辰，半個時辰就足夠了。”
“還請朋友在休息區略作等待。”
見何牧輕輕頷首點頭，嚴嶽纔拿着記載着虎狼丹方的紙張從後門離去了。只是他沒有看到，斗篷下，何牧臉上露出的一抹輕笑。
半個時辰？
不可能。
既然丹方是他寫的，他當然知道它的煉製難度，這還是他在考慮煉製者是嚴嶽本人，是一位小星位藥師的情況下。
虎狼丹。
何牧知道的丹方有很多，能賣出天價的更不計其數，之所以選擇這一種，還有一個原因——
他能用的上！
既然是要自己用，虎狼丹又豈是普通的一品丹藥？
在小聖界，它還有一個別稱——
小築基丹！
未達一品星士也可服用，一旦煉化，服用者將擁有虎膽狼魄，意志堅韌，晉升成就一品星士那是分分鐘鐘的事，專供那些沒有勇氣踏出武道第一步的武者使用。
這效果代表的意義是重大的。
同樣，它也適合三品以下星士服用。
但何牧選擇它，還有一個重要的因素，最爲關鍵，卻不是嚴嶽可以知曉的了。
看着嚴嶽拿着丹方離開，何牧也不着急，根本不怕珍寶閣翻臉不認人，似乎沒有半點擔心，在珍寶閣的第一層閒庭闊步的逛了起來，悠閒的模樣，讓中年管事都暗暗稱奇，對何牧的身份更好奇，也更忌憚。
他一年見過賣丹方的人不少。
哪怕再怎麼信任珍寶閣，也絕對不會如此淡定，往往都會坐立不安。不止是怕珍寶閣昧下丹方，更怕自己出售的丹方無法入得珍寶閣法眼。
何牧無疑是最淡定的那一個。
淡定的有點可怕！
“他就對自己的丹方這麼有自信？”
中年管事心有狐疑，卻不敢詢問，看着何牧在貨架前走來走去。
珍寶閣出品，皆爲精品。
這是市井流傳的口號。
言之不虛。
何牧走了一圈，發現確實如此。
但這些所謂的精品，也不過是尋常武者看來，對於見多識廣的他來說，不過爾爾。
轉了半個時辰，嚴嶽果然沒有出現。中年管事的額頭上都流下汗了，不住的往後門看。
之前說好了半個時辰，怎麼這麼久？
這可影響信譽啊！
何牧輕輕一笑，也不着急，自有分寸，更不催促，施施然逛着所剩無幾的幾個貨架，腳步平穩，淡定的很，心裏舒暢的很。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筆生意就快要達成了。
有了虎狼丹，短時間內晉升三品不是夢！
待那時，就可以利用九極琉璃塔內的五彩星池修煉五行聖體了！
何牧越想越開心，步履輕快，神清氣爽。
然而正在這時，突然，聽到旁邊有輕聲傳來，脆若百靈：
“爺爺，你就讓我去問問嘛。”
“您一直瞞着。婧姐姐可是都告訴我了，您的手再不治就……”
是一旁的少女。
話音帶着哭腔，哀求老人，似乎是因爲太過擔心，沒敢說出最後的半截話，但話語裏的關切和無助着實讓人心生感觸，何牧都感到我見猶憐。
因爲灰巖手？
何牧神色一黯，想起了一樁前世往事。
萬年之前，他身邊也有一位在煉丹一道天賦絕倫的至交好友得了灰巖手。
那時，它是不治之症。
煉藥師長期接觸各種藥草，引發此病，不知根源，無法根治，只能短暫壓制。何牧不止一次在深夜聽聞他那位好友痛苦的哀嚎，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到辦法根除此病。
他成功了。
但是也晚了。
他的那位至交好友一手被廢，遠走他鄉，不知去處，何牧事後找了他很久，都未曾找到。
這是深埋心底的一樁遺憾。
沒想到，這一世又遇到了患有相同病症之人，不免令人唏噓。
餘光看着強顏歡笑，撫慰少女的老人，何牧能輕而易舉的辨認出，老人渾身繃緊的肌肉，那是在抑制痛徹心扉的折磨，似乎耳畔又傳來了昔日至交好友深夜的痛苦哀嚎，何牧的心神不由猛地一顫。
這時，少女似乎終於說動了老人。
哪怕老人臉色無奈，似乎根本不抱有任何希望。
青衣少女生怕老人會反悔，快步走來，連臉上的淚珠都忘了擦拭，梨花帶雨，走到何牧近前，神色怯弱，似乎是被何牧這副打扮嚇到，但眼神堅定，終於還是說出了請求：
“前輩，您能治好我爺爺的病麼？”
何牧轉過身，看着之前還哭的稀里嘩啦的少女，此時是那麼的勇敢，餘光掠過少女削瘦的肩頭，看到老人強忍劇痛而握緊的雙手，眼瞳微顫。
此間情誼，豈能用三言兩語簡單描繪？
宛若一把利刃，深深插入少年的心底。
前世今生，在眼前融合一體。
何牧的一顆心，瞬間柔軟似水，視線重新落在充滿渴盼的少女臉上，輕輕點頭：
“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