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西學東漸

蘇謫在原地繼續盤坐,及至日暮,睜眼時滿目血絲,夢中所夢雖未歷歷在目,但也恨不得立刻手刃仇人纔好。可轉念一想,天下之大,自己區區一人,如何能得償所願?況且模糊的記憶中,那兇手實力驚世駭俗,自己修爲低微,只怕是螢火皓月之別,永世無望。

心有憤憤,蘇謫長嘯一聲,竹山幽篁聲聲有如迴響,他一路向東狂奔,每日刻意修煉,速度倒難以提升,眼下心中只一股不平之氣,並無雜念,一年來狂奔不已,此時厚積薄發,腳下幾有步步生風之感。

待蘇謫回到麗水峯,胸中鬱結散去大半,汗流滿面間心中暗道:“此生此世,非要超過那兇手不可!”

金光一閃,疊浪真人突然出現,一把扣住蘇謫手腕,哼道:“今天氣息迥異,莫非再遭變故?”

蘇謫也說不清自己情形,只得默默不語,卻見疊浪真人臉色逐漸轉憂爲喜,最後竟大笑道:“哈哈哈,好!想不到你體內暗傷盡除,而且一股綿綿不盡之生機隱隱潛伏,爲師雖不知緣由,想來也是你的造化。今日有何奇遇?”

蘇謫想到那個模糊的夢境,心頭沉重,只是悶聲問道:“師父,魔界中人爲何如此強大?”

疊浪真人不明所以:“怎麼問起此事?”

蘇謫道:“我今天冥想時,忽然夢見一僧與魔頭鬥法,高僧修爲已是驚天動地,可是魔頭修爲更是驚神駭鬼,不知此夢怎解。”蘇謫沒有說自己因爲遭到白衣女子復仇的事,怕又惹得師父生氣,只是含糊其辭。

疊浪真人帶着蘇謫飛到麗水峯頂,繁星滿天,河漢橫亙,他緩緩道:“蘇謫,你可知我們爲何稱其爲魔界?”

蘇謫自然不知。

疊浪真人嘆道:“遂古之初,彼時天一門、離火門、厚土宗等北方宗門尚未立派,珞珈界精萃在珞珈本界,即在今日珞珈聖山與獅子山周圍,其中珞珈修道者多以中土古道爲本。珞珈修士,總名爲聖哲派,其後日月推移,修道日盛,一派化三門,即今日儒門、道門、釋門。此三門乃是珞珈界後來抵禦魔界東侵之根本,珞珈本界無數宗派,莫不是這三門流佈而出。”

蘇謫頭一次聽說珞珈本界,問道:“師父,珞珈本界,比之我們北方宗門如何?”

疊浪真人道:“稍安勿躁,本來珞珈本界實力深不可測,威震天下,可惜自魔界烽火之後,珞珈界修道者又以西方爲藍本,參照修行,與珞珈本界原先修道之法,又大不同。如今這修道五境,其實許多也是取法魔界。”

蘇謫大驚:“我們怎麼學起魔界來?!”

疊浪真人自顧自道:“魔界修道,以人定勝天爲務,雖有狂妄之處,但威力舉世無雙。且魔道多致生靈塗炭,其中常以生靈爲祭,攝取血肉,煉化魂魄,短時間內即可成就大神通。魔界中不以道爲本,而以術爲先,講究以術御道,是以邪術盛行,有徵服天地之野心。珞珈界修士不齒邪術,又想借鑑其法,故而創出道種一途。以自身爲引,兼融百獸精髓,修法訣,悟天道,算是折衷之路。這便是珞珈界歷史上之西學東漸。”

“如此一來,珞珈界中便有新老道術之爭,自北方宗派十多紀元前併入珞珈本界,雖然歷經融合,但仍然未消間隙。總體來說,修道種一脈與珞珈本界實力相當,不過珞珈本界底蘊深厚,卻不是其他宗門所能相比。如今珞珈本界西學漸盛,近來數個紀元,各種修煉法門相互印證,兼容幷蓄,珞珈界蒸蒸日上,也是可喜可賀。”

蘇謫不禁神往:“改日我一定去珞珈本界!”同時,說不定能找到師父的淵源。

不過蘇謫還有一個疑問:“師父,珞珈本界如果不修道種,如何得來威力?”

疊浪真人莞爾道:“整個珞珈界,多數還是修道種一脈,不過兼修古法罷了,純正的不修道種之人,只剩那最神祕的儒道釋三門而已。唉,說起來,還是西方勝了。”疊浪真人語氣甚是嘆惋。

“儒道釋三門之人,以後你定會遇見,切莫輕慢,若能彼此切磋,則大有裨益。”疊浪真人囑咐道。

蘇謫應諾,滿腦子奇思異想,疊浪真人見他心不在焉,於是道:“時候不早,你還是儘早休息,過陣子你隨葉千城一同下山,去北方少鹹山接應你的幾位師兄,算是小小歷練。一年之後,希望在通天樓見到你。”

蘇謫道:“弟子遵命。”

回到山腰的住處,葉千城正在他房間對着一本殘破的古書嘰嘰咕咕自言自語。蘇謫忍住上前嚇他一番的衝動,回房倒頭便睡。可是無論是白天的夢境,還是方纔疊浪真人的夜談,都讓蘇謫心思翻湧,一夜竟不得安眠。

第二天,葉千城早早把蘇謫從牀上拉起來,神祕兮兮道:“蘇謫,我昨日有個大造化!”

蘇謫迷糊道:“甚麼造化,大驚小怪。”

葉千城舉起手中的那本古籍,面帶興奮之色,道:“昨天我在師父書房,偶然發現這本《符籙經》,我研究一晚上,自覺沒有天賦,不過我看很適合你!”

蘇謫聽他一說,也來了精神,坐起身來道:“我看看。”

那書破舊不堪,書頁滿是卷邊,封面上殘破地依稀看見三個字《符籙經》。

小心地翻看書頁,裏面字跡古樸玄奧,撲面而來一股神祕莫測之意。

“大凡符籙,上契天道,下通幽冥,提挈天地而委萬物,直達鴻蒙初判,混沌始開……”

蘇謫壓根不懂,囫圇看看,直到看見其中一篇《五行符籙》方纔興致盎然地細讀下去。

“五行之氣,散佈天地。修真者以引五行入體爲務,欲修五行真元,成無上寶體。然衆生芸芸,天賦參差,若不能受五行鍛體,則難成法身。是故專著五行符籙一篇,以心御五行,引五行入符籙,可免築基之困頓。然外力有限,若無道種根基,終是無根之法力,不過聊補凡人之憾……”

“天地有文,乃大道之外顯,是故文可通大道,筆畫落處盡是大道足跡。吾遊歷九洲,採五行大道之銘文,錄於此處……”然後便是許多反覆的筆畫,蘇謫只看了幾眼便覺得頭昏眼花,根本看不下去。

蘇謫再翻,終於在後面某頁看見一篇名爲《真水符籙》的章節。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衆人之所惡,故幾於道……水曰潤下,德澤衆生,以北之德,化育四方……無有之利,入於無間,天下至柔,馳騁至堅……”

蘇謫不太明白話語含義,不過附在後面的數十頁圖,蘇謫倒是勉強能看。

那些圖都是簡單的筆畫勾勒而成,如同無數細流縱橫交錯,每一道細流都是簡簡單單,可是一旦組合起來,卻玄妙異常。蘇謫看得瞠目結舌。

再後來,顯然單看這些符號已經不能滿足,蘇謫情不自禁用手指在空中描摹起符號筆畫來。

第一幅只有寥寥三筆,蘇謫看着簡單,描摹時卻深感頭疼,無論如何不得其精髓要領,都是畫虎類犬。

葉千城見蘇謫完全沉浸在《符籙經》中,也不便打擾,可是看蘇謫一直在重複三個動作,又不免爲之擔憂,這傢伙莫非中了邪?

“難道是大智若愚?”葉千城無奈自語道。

整個白天,蘇謫都在那裏神色呆滯地重複三個動作,葉千城午時就忍不住叫來疊浪真人,生怕蘇謫因爲自己而走火入魔。

不過疊浪真人看見蘇謫的狀態,卻笑笑說無妨,然後丟下兩粒“三清源水丹”,道:“你們一人一顆,半個月後出發去少鹹山。”說罷施施然而去,弄得葉千城簡直摸不着頭腦。

葉千城不放心,索性就在蘇謫房間打坐,想他如今是道種八層修爲,在天一門年輕一輩當中也是翹楚,根基深厚。若是將來擬道之時能一飛沖天,那麼前途無量。現在葉千城也在思索,自己到底要將道種化爲何物,尋常虎豹難入其眼,欲尋龍鳳又是異想天開,真不知如何是好。

“算啦,還是先修到道種九層境界再說,本次下山還要廣開見聞,說不定能有所收穫,也許能遇見合我心意的靈獸,到時候我在體內凝出強大的靈獸,騎着遊街示衆,豈不爽哉?!”越想越是激動,葉千城似乎看見自己威風八面的樣子,差點笑出口水。

在葉千城嘿嘿暗笑之時,一旁的蘇謫重複無數次的右手,突然亮起一點淡淡的水光,隨着他食指的划動,那水光在空中來來回回勾勒,漸漸地形成三道彎曲的軌跡,那剔透的三筆如同烙印在虛空中,慢慢地越發光亮,極似一個“川”字懸掛在半空。

隨着蘇謫長吁口氣,最後一次劃過空中,那三道水光組成的“川”發出柔和的光華,然後緩緩沒入蘇謫的掌心,正好漸漸隱沒在他掌心的“川”字掌紋中。

“真水符籙第一式,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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