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政淵殿裏落針可聞，只有暗衛低沉的聲音帶着稍許顫意在殿裏傳響。
“謝夫人十分關心皇后娘娘，在收到宮裏的消息之後，立刻就套了馬車直奔宮中。此時娘娘玉體大有好轉，謝夫人見到娘娘自然是千般疼愛、萬般呵護，言詞之中多少對皇上有些不滿......”
說到這裏，暗衛就偷偷地抬起頭朝着上面的那位主子瞅了一眼，在對上皇上冷沉的眸子後，嚇的脖子一縮，連呼吸都有些亂。
“謝夫人她、她......”皇上沒叫停，暗衛也不敢在這個時候閉嘴，只能硬着頭皮往下講，但是，只要一想到謝夫人對皇上的形容與言語攻擊，就算是給暗衛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將那三個字說出來啊——
相較於暗衛的如坐鍼氈，趙儀卻是十分淡定，半晌後，開了口，“那個女土匪是不是又說朕是狐狸精？”
此問一出，殿中所有伺候的宮人都恨不能裝聾作啞，紛紛垂着腦袋各個裝死。
暗衛更是被驚的渾身激靈，哆嗦着舌頭連一句囫圇話都說不出來。
還是楊福康實在是看不下去，關鍵時刻，走出來，“皇上，您也知道謝夫人是土匪出身，她那張嘴，就算是張圓了都不可能吐出象牙來，您就不必跟此等粗俗之人一般見識了。”
趙儀淡眉淡眼的掃了圈殿中伺候的宮人與暗衛，不太明白他又沒多說甚麼，怎麼就將他們嚇成這幅樣子。
無奈之下，只覺疲憊，伸手捏着自己的眉心，道：“朕若真同這悍婦一般計較，她還能活到今天嗎？”
作爲自幼就照顧在趙儀身邊的貼身大總管，楊福康還是很認同這句話的；若皇上真的對謝氏生氣，早就在她一年前暗中編排皇上是個勾人魂兒的狐狸精時就便要她的命了，又怎會叫她活蹦亂跳到今日？
只是，想到狐狸精這三個字，楊福康不免有些感慨。
當今S上是少年天子，一路披荊斬棘從不受寵的皇子成爲這大周的君主，可想他的經歷之多、心性之堅；如此優秀的人，想要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也是不在話下。
但，在皇上所經歷的各種人物當中，只有兩個人敢用狐狸二字來形容他。
一個便是這土匪出身的謝家夫人，至於另一個人......，楊福康的眼神暗了不少，那樣驚才絕豔般的人物，以那樣的方式香消玉殞，實在是令人痛惜惋惜......
想到在那個人走了之後，周圍的一切所發生的變化，楊福康就心疼的看向坐在龍椅上的皇上，嘆息着：活下來的那個，纔是最苦的。
“楊福康？你愣甚麼神？”
聽見皇上喊自己，楊福康趕緊收起心裏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臉上帶着笑，躬身道：“奴才是在想，謝夫人愛女如命，眼下皇后娘娘出了這檔子事，恐怕這謝家上下是不會善了的；皇上可是要下聖旨，安撫謝家一二？”
趙儀想到謝家那一門奇葩，頭就更疼，“安撫謝家最好的辦法就是儘快將下毒的兇手找出來。”
楊福康機靈，立刻領會其意，“皇上放心，御林軍已經開始着手調查，不日就能查出結果。”
趙儀的神色可沒有楊福康那麼輕鬆，只見他眉眼依然淡淡，朝着跪在地上的暗衛掃了過去，“你們查的怎麼樣？御膳房有可疑的人？”
只要別讓自己學着謝夫人的樣兒說皇上是狐狸精，跪在地上的暗衛還是很有雷霆手段的，“回皇上，御膳房的人已經被屬下等人悄悄在暗處篩查數遍，沒有任何可疑。”
趙儀鳳眸微斂，“既然不是御廚的問題，那就是能隨意進出御膳房的人做的手腳了？”
楊福康接上話，“如果真是這樣，範圍可就大了。奴才說句大膽的話，豈不是整個皇宮上下的人，都有可疑了嗎？還有，近段時間有不少命婦常出入後宮向太后娘娘請安，這些人是不是也會成爲我們的懷疑目標？”
暗衛和楊福康齊齊抬頭看向皇上，臉上的忐忑之色溢於言表。
趙儀則是依舊輕敲着龍頭椅把，鳳眸微垂，讓人猜不出他的心裏到底在想甚麼，“能將劇毒投到皇后的膳食裏，那就說明亦能讓朕也嘗一嘗這鶴頂紅的滋味；在朕的眼皮底下有一個能隨時來要朕性命的歹人，朕這一國之君做的可真是戰戰兢兢啊。”
“皇上息怒，屬下（奴才）萬死！”
看着眨眼之間就在殿中跪了一汪汪請罪的宮人，趙儀抬了抬手，“你們所犯之錯，朕日後會處置，但眼下抓住這個下毒的歹人才是最重要的。傳令下去，御林軍繼續追查皇后中毒一事，暗衛也給朕留心宮中的動靜，但凡是發現有可疑的人，可不用稟告立即審問。尤其是給朕盯緊了鳳梧宮，片刻都不能有疏漏。”
楊福康眼睛一亮，驚喜的看向皇上，“皇上這是在關心皇后娘娘的安危嗎？”
想到那個蠢笨的女人，趙儀沒由的心頭煩躁，“你哪隻眼睛看見朕在關心她？朕只是覺得那個下毒的歹人在毒S皇后未果後，會不會在故技重施；盯緊鳳梧宮，就可能有一分勝算。”
楊福康被皇上訓斥，當下就有些蔫頭搭耳。
可是心裏卻悄悄的嘟囔着：如果不是關心娘娘，又怎會叮囑暗衛暗中緊盯鳳梧宮？雖說以前暗衛也會在暗處觀察娘娘的一舉一動，可皇上每回聽到暗衛的回覆，都是一副不鹹不淡的態度；只有今天，皇上的語氣和態度都有些不太一樣，像是對鳳梧宮有了一點不一樣的情緒。
只是這些話楊福康可不敢在這個時候說起，只能在心裏悄悄記上一筆，決定日後見到鳳梧宮的人，好好觀察一二。
至於趙儀，則是在吩咐完暗衛與御林軍事物之後，就閉上眼睛假寐起來。
但，腦海中不斷閃現的一幕，卻是擾的他心緒不太平靜。
他沒有看錯，謝芳菲這個女人在中毒醒來之後，是真打算舉着花瓶宰了他的。(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