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廟子山

  回到家中的時候,天色已晚,老媽已經做好了晚飯,看着我還沒有回來,手裏早就操起了一根一尺來長的竹片,等着我回去就給我好好上一課。自打我記事起我就知道,我老媽要是操起“黃荊條子”那自己肯定沒好果子喫。

  本能的反應那就是找爺爺,本來我自己覺得自己還算是一個聽話的好孩子,可是我媽那暴脾氣,對我是沒好話說,能動手的絕對不動口。但是隻要我找爺爺,他老人家就會說,哎呀,算了他還是個娃娃能懂個啥。最後我老媽一定就會隨便罵兩句,這事兒就算是過了。

  我撲到爺爺的懷裏,爺爺用那雙滿是褶皺的粗糙的手輕輕撫摸着我的腦袋,樂呵呵的問我。

  “跟爺爺說說,爲甚麼這麼晚纔回來啊?”

  我的腦子是精光一現,反應過來,這好像也不是我的錯,又不是我故意要這麼晚纔回來的。心裏盤算着與其過兩天被人發現我把名字寫在了墓碑上然後再被提審,何不現在就說出來,還可以把這個罪名栽贓到那兩個癮君子身上。想到這裏我是心中竊喜,想不到我這小小年紀就這麼聰明,長大了那還得了。於是就將下午發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說了出來,然後順理成章的把自己將名字寫在墓碑上的事情嫁禍給了那兩個人。

  爺爺聽了我說的話之後,臉色頓時大變,然後有些喫力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若有所思的轉身,進屋拿了一把手電筒,讓我媽招呼其餘人先喫飯,自己一個人打着手電筒去看看我口中所說的那塊墓碑。

  我纔不管那麼多,這一大下午這麼折騰我也早就餓了,反正家裏人都知道,上了一年級的我那是連作業本上的名字都是老師幫忙寫的,我自己肯定不會寫自己的名字,要是墓碑上真的有自己的名字,那也肯定不是我自己給寫上去的。

  我剛喫完飯的時候爺爺就已經回來了,我老媽叫我爺爺趕緊喫飯,要不然就該涼了。只是我爺爺就像沒有聽見一樣,坐在椅子上抽起了煙,臉色鐵青,額頭上的皺紋讓我覺得事情可能不那麼簡單,我從來沒有看見一直樂呵呵的爺爺這麼惆悵過。他老人家的心裏清楚,這事兒可大可小,一支菸的功夫很快就過去了。

  而這個時候我爸回來了,我爸那是早出晚歸,不過卻不是忙於工作,他很好賭,每每我爺爺看到他都沒好氣。這次更是吹鼻子瞪眼,我爸剛回來還沒來得及喝口水,就被我爺爺叫去請鄰村的“施娘子”。

  我也不知道這個名字是怎麼叫出來的,但是大概這個“施娘子”就是一個類似於巫婆一類的人,幫人除災免難,招招魂甚麼的。對於這些個東西到底有沒有用其實誰也不知道。

  在我們農村,小孩子看見鬼是很常見的事情,按照老輩人的說法就是,小孩子火焰低,容易遇見鬼。其實這裏說的火焰低,指的就是人身上的三盞陽火,俗話說人怕鬼三分,鬼懼人七分,顧名思義就是一些鬼怪十分的忌憚人身上的三盞陽火。但是如果在野外一個人走夜路的情況下,無論你是聽見身後有甚麼風吹草動,甚至是有人叫喊你的名字,那都千萬不要回頭。因爲一旦你一回頭,身上的三盞陽火就會熄滅一盞,等到三盞陽火全部熄滅的時候,那麼你也就離死不遠了。

  不一會兒,我爸就領着“施娘子”回來了,這是開壇作法燒香請佛,這人在我的身上是一通亂摸,又是掰中指,又是敲腦袋的,說甚麼我的魂兒給丟了。

  這個老神婆不但敲詐了我們家裏五十塊錢,家裏人還好喫好喝的款待她,這還沒完,還讓我吃了一撮香灰。還說甚麼我招惹上了不乾淨的東西,一時半會兒也解決不了。讓我明天早晨一個人去廟子山給觀音娘娘上柱香燒些紙錢,祈求她保佑。

  最後,還在我的牀前擺了一個泥磚,用一根鐵棍釘了進去。讓我媽每天晚上用米湯澆灌在鐵棍上面,並且用錘子敲三下,甚麼時候這泥磚碎成了兩半,甚麼時候我這事兒就算完了。

  我們一大家子人那是千恩萬謝送走了這位老神仙。

  這廟子山相傳以前山上有很多的觀音,佛像。但是當年破四舊、立四新,打倒一切牛鬼蛇神,城門失火那是殃及池魚,全國大多數的宗廟寺院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壞,這裏也不能倖免於難。大部分的觀音以及佛像都被毀於一旦,甚至在土地下戶的時候,有的人還用破碎的佛像腦袋做起了土地的界石。

  然而在這場浩浩蕩蕩的大掃蕩之中,卻幸運的存留下來了三尊一尺來高的陶瓷觀音像。在文化大革命以後,一些迷信的老人就將他們的雕像重新放在了廟子山,而且還修建了一個一米來高的小房子,以便遮風避雨。說是小房子,其實就是幾塊石板堆疊而成,周圍還長滿了野草,如果不知道的人絕對找不到他們到底在哪兒。

  我們這些小孩兒當然是門兒清,首先因爲這旁邊有一顆桑樹,每到桑果成熟的季節很多小夥伴都會來這裏摘桑果。其次,雖然這三尊觀音像的香火一直不旺,但是時不時的還是會有一些老年人來這裏懺悔,擺上貢品燒兩柱香甚麼的。等到他們離開的時候這些貢品自然就成了我們的零食,反正這觀音像也不可能真的吃了,也就是走走形式而已,與其擺在這裏時間長了腐爛變質讓螞蟻喫掉,還不如讓我們吃了填飽肚子。

  所以三尊觀音像的具體位置我閉着眼睛也能找到。

  我掏出了包裏的打火機,這玩意兒平日裏大人是不讓我們帶的,例如打火機啊火柴一類的東西,因爲在當時的農村大多數的家裏都是那種茅草屋,夏日炎炎一個不小心那就會燒着。家裏人害怕頑皮的孩子一個不小心給人房子燒了,那可賠不起。

  我點燃了一柱香,跪在地上準備磕三個頭,可是我這第一個頭剛磕下去的時候,最左邊的那尊陶瓷觀音在沒有任何徵兆的情況下“嘩啦”一聲碎成了無數片。

  我不知道這是甚麼情況,也害怕自己再惹了大禍,慌慌張張的燒完了紙錢一溜煙兒跑回了家裏,而觀音像破碎的事情也被我隱瞞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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