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章祈禱

  夜闌人靜,深秋的夜颳起了涼風,死寂的叢林始終是一如既往的森冷。這個天空,那輪明月已不復存在,依稀的星光在天際裏盡情的舒捲,彷彿是遮掩幽靈森森的目光。

  

  寒風吹過,整個叢林開始簌簌的晃動,一時之間,天宇下只剩下怒號的狂風在嘶鳴,就像那惡魔猙獰的擰笑。

  

  唯有一個非常不和諧的身影在那樹影間行走,如果足夠的光線,一定會發現少年的臉上非常疲累,也許是怕弄出太大的動靜,他小心翼翼的撥弄身前的枯枝。

  露水早已打溼了他的鞋子,還有那略顯骯髒的長袍。

  

  他就是牧凡,這三個月的時間裏,他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片刻之後,他看見了前面璀璨的亮光,還有高聳入雲的樹影,他終於到了,前面即是千音廟,歷經險阻,他已經找到了這個地方…

  

  看到千音廟,他迫不及待的衝出叢林,朝着那唯一的光亮之地奔跑,冷冽的寒風在他耳邊呼嘯,周圍的景物疾馳的在這個身影邊倒退,還有那沉重的呼吸聲,寧靜的深夜便是在這時徒然變成一個緊張的心跳,隨着少年的身影緊張的晃動。

  

  牧凡的眼中緊緊的盯着前方的光亮,帶着一絲渴求,還有一種信念…

  

  當他的步伐踩到堅硬的石路時,他望着一排又一排的階梯,目光所觸,好像觸碰了他緊張的神經,此刻,他又變得緊張起來。

  

  “千音廟”

  

  三個大字被他凝視了許久,三個月行程,他只爲尋找這個地方,但是終於來到了之後,他又變得誠恐,好像前方是帶刺之地,只要往前走,就會勾起他血淋淋的回憶。

  

  撲通!

  

  牧凡眼中閃着淚花,雙膝重重的跪在堅硬的石面上。

  

  咚!咚!咚!

  

  他竭誠跪拜,額頭狠狠的撞在地上,但是他認爲還不夠,最後一拜的時候,額頭是砸在地面上的,劇痛傳來的眩暈感,終於讓他不再迷茫。

  

  同時,他嘴中喃喃自語。

  

  “樹神,您是南疆的信仰,是生命之泉的創造神,如果您能看到我卑微的跪拜,請您一定要滿足我小小的心願!”

  

  “您是南疆所有巫師的神,您一定會在冥冥之中看到我的祈求,對不對?”

  

  “守護者一脈世世代代誓守逆亂之海,只爲守護南疆千秋萬代的和平。如今守護者一脈死絕,只剩我獨自存活,如果您能聽到我說話,請您一定要保佑我那些族人得以安息,還有…我的…父親和孃親。”

  

  想到守護者一脈被屠殺,父親和孃親自縛枷鎖,進入那煉獄中贖罪的場景,他的心要碎了。

  

  牧海辰確實是個罪人,屠城之罪,守護者一脈幾乎死絕,但他心繫蒼生,爲了阻止暗黑動亂的時代再次發生,他親手屠殺自己的族人作爲祭品,他寧願承受蒼生的指責,承受業火的炙烤,也要履行守護者的信念。

  

  牧凡的眼前一片模糊,額頭上的血流進了他的眼睛,隱約可見夜色下緊閉的千音廟大門,四周鑲嵌的月光石是唯一的光亮,兩尊雕刻而成的石虎,在月光石的照耀下,眼睛彤彤有神,猶如活過來的眼神,充斥着蔑視,又帶着一絲狂擰,彷彿在嘲笑深夜中那個下跪的身影。

  

  有那麼一瞬間,天地彷彿陷入了無止境的寧靜,只能聽見,卑微的心跳。

  

  露霜凝華,深秋,嗷吼的狂風被激怒了一般,大肆襲來,彷彿要撕裂深秋的夜空。

  

  令人窒息的寒冷完全佔據這個世界,這時,才驀然發覺,那個跪在地上的身影,是如此,單薄。相比千音廟內高聳入雲的巨大黑影,這個身影卻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夜深了,外面風寒,小施主還是進去住宿一晚吧!”

  

   突兀的聲音毫無徵兆的在牧凡的耳邊響起。

  

  虔誠祈禱中的牧凡,一直默默的祈求,突如其來的聲音如一盆冷水從頭到尾將他澆灌。

  

  一頓激靈。

  

  “是誰?”

  

  牧凡顧不得其他,回頭一望。

  

  不知何時,一個披着巫師長袍的僧侶站在他身後,臉色淡漠,身影一動不動,只是那背影略顯蕭索,這是一個年邁的老僧。

  

  牧凡瞪大眼睛,如見鬼一般,連續後退幾步。這個老僧來了多久了?自己竟毫無發覺,難道他走路沒有聲音?或者,他自始至終就注視着自己?夜色在他身上已然披上一層朦朧的面紗,他就像個幽靈一樣,彷彿從一開始,他就一直站在這裏。

  

  “自從樹神枯萎,生命之泉乾枯,已經很少有人來祭拜了,這般深夜,你來此祈求,想必有莫大的苦衷。”

  

  這是一個年邁不堪的老僧,歲月已經在他臉上刻下濃重的筆畫,透過月光石,皺紋下的陰影顯得可怖,更多是,出現了一種陰森的感覺。巫師的長袍是深黑色的,把他裹得嚴嚴實實,乾瘦的身影就在這時顯露在牧凡的眼中。

  

  值得懷疑的是,如此年邁,似風中殘燭,他的生命之火會不會在下一刻就會熄滅,這點倒值得堪憂。

  

  看到牧凡有些懼怕的眼神,老僧嘆息一聲,邁步往前走,隨之,飄來了他蒼滄的聲音。“進來吧,少年。”

  

  登上階梯,乾癟的手臂終於從黑色長袍裏伸出來。

  

  “吱呀!”

  

   千音廟的大門浩大粗重,卻被老僧輕而易舉的推開,一股荒涼之氣襲來,鼓起老僧的長袍,還有,牧凡的長髮。

  

  凝視着老僧孱弱的身影即將消失千音廟的夜色中,牧凡終於邁步跟上。

  

  進入千音廟之後,兩扇浩大的門,便自動合攏,緊緊的關閉。身前,彷彿又是一個世界,這裏,荒涼之氣很濃重,目光掃過十幾個房屋,最後,牧凡的目光停留在懸崖之下的巨大樹影,那顆樹,便是傳說中的樹神。

  

   只是,夜色之下,透過絲絲光亮,能看到的,只有殘敗乾枯的樹影,曾經醞釀了生命之泉的樹神,它是南疆的信仰,而今只有荒涼之氣瀰漫,曾經的聖地已經被人所垂棄。

  

  曾經的神,高高在上的神,支配了整個南疆的信仰,而今的破敗,成了荒廢的古地。

  

  歲月的痕跡已經流逝了太多,曾經的信仰變成了一種夙願,就在千音廟,它已經演變成一種訴說。

  

  儘管如此,懸崖邊上,牧凡還是虔誠的下跪,帶着卑微的祈求,如果樹神在冥冥之中有靈,一定會聽到他的心聲。

  

  不知何時,老僧的身影再次出現在牧凡的身後,悄無聲息,彷彿幽靈的影子,直到牧凡虔誠的祈願,擱下三叩首後。老僧重重的嘆息一聲,對着牧凡道:“樹神已經不復存在,少年,你還是死心吧,何必苦苦執着於一個心願?”

  

  聞言,牧凡仰望高聳入雲的巨大黑影,也許老僧說得對,樹神已不復存在,但是,他毫無選擇,迷茫之中,他唯有對着曾經的信仰祈禱。

  

  “對於曾經來說,樹神是一種信仰,它醞釀了生命之泉,但是生命之泉也醞釀了一尊妖物——九嬰。世人皆知,九嬰是詛咒的化身,極爲邪惡。自那之後生命之泉乾枯,九嬰現世,爲禍世間,後來樹神有感,將九嬰封印於樹神內,自那之後,便無人再將樹神侍奉爲信仰……”

  

  老僧娓娓道來,明面上是爲解惑,話音之外卻是一種悲涼。

  

  聞言,牧凡的身影突然顫抖起來,瞬間,他的臉色毫無血氣。

  

  那老僧說了甚麼?生命之泉醞釀了九嬰?

  

  九嬰被封印於樹神之內?詛咒的化身——九嬰!

  

  燭龍,燭九陰同樣可以驅使詛咒之力,莫非兩者之間有必然的聯繫?

  

  那麼,三個月辛辛苦苦的趕路,只爲來到樹神之前——祈禱。

  

  原來虔誠跪拜的信仰,只是一個笑話……

  

  “啊!”

  

  牧凡怒吼,心都在滴血,之前,他竟然跪在一個詛咒的化身前,爲他父親母親祈禱,殊知,他的父母此刻正在逆亂之海里承受着業火的煎熬!

  

  “啪”

  

  一隻堅錚有力的手拍在牧凡的肩上,一股清流從乾枯的手臂流進牧凡的身體,頓時,他變得清醒起來,五臟六腑疏通了一遍。

  “少年,去喫頓齋飯,住宿一夜,明天好做打算!”老僧的話,帶着不容置疑的口氣。

  

  從牧凡的角度看去,正好看見老僧睿智的眼神,蒼滄的歲月裏,他的眼裏沒有沒死氣,反而是一種威嚴的生機。

  

  “前輩,收我爲徒吧。”

  

  一句話,千音廟變得更加深沉,巨大的陰影籠罩一層陰森,這時變得詭異起來。

  

  老僧的身影頓了一下。

  

  “前輩,收我爲徒吧。”

  

  這句話,讓他陷入的沉思,千音廟只生活三人,荒涼佔據了這裏,在孤獨中他已經活了一把歲月。

  

  這一刻,少年的話似乎要揭開封塵的寧靜,終於,在一聲嘆息下,披着巫師長袍的老僧,緩緩離去,他沒有回答,也沒有否定。

  

  隨着他離去的身影,傳來一句話。

  

  “有緣無分,放下你的執念吧。”

  

  牧凡本想跟上去,可是聽到老僧的話後,他遲疑了,爲何有緣無分?

  

  放下執念,說得輕巧,如果可以輕易放下,他又何必執着趕來千音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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