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錦瀾仙君愛種菜

  這世間的一切生物都是有靈氣的,不管是動物還是植物,若是勤加修煉,都可以獲得許多的修爲。大部分修煉的生物都可以獲得精魄,通俗地說,就是成了妖。妖和人一樣,都是有好有壞,好的自然還是佔大多數的。成了妖之後,要麼繼續勤奮修煉數百上千年,要麼在機緣巧合之下,就能修煉成仙。

  楊淙淙就是這麼一個絕對不勤奮,但恰恰比別人多了那麼點“機緣”的洋蔥小仙。

  甚麼?你說見過花仙、樹仙,爲甚麼洋蔥也能修煉成仙?

  呃……其實楊淙淙自己也在思考這個嚴肅的問題。

  在楊淙淙的記憶中,一點兒也不記得自己曾經還只是一顆小洋蔥時的事情,也完全不記得是怎樣修煉的了。似乎只是睡了一覺,一睜開眼就是現在這樣了。

  這樣的話說出去,說不定會遭到無數修煉多年卻還沒得到的小妖的圍毆,但的確是真的。楊淙淙也曾經就這個問題問過錦瀾仙君,仙君撓撓頭,用無比真摯的眼神望着她,半晌說出兩個字:“忘了。”

  楊淙淙簡直要暈倒了。

  說起自家的這位錦瀾仙君,實在是讓楊淙淙不知道該怎麼評價。在三百年前她剛睜開眼的那一剎那,看到一個身穿粗布衣衫的男子蹲在自己身邊,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看。她看了看他的年紀,嗯,大約二十來歲,還算年輕。她又看了看他的容貌,嗯,五官清秀,還算俊朗。就在她正想對他打個招呼的時候,忽然聽到他站起身來喊:“出來了!終於出來了!”

  剛出生的楊淙淙雖然身體只有嬰兒般大小,但身爲仙體,智力已經是成年人的水平了。看到眼前有這樣一個人如此歡迎自己,不由暗喜,但還是故作淡定地說:“我……”

  花還沒有說完,就在這時,她忽然意識到自己是沒有穿衣服的!

  雖然身體只是一個小小嬰兒,但也不能這樣吧,好歹她的心是個正值花季年華的大姑娘啊!楊淙淙尖叫起來,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要看!你這個色狼,不要看!”

  捂了一會兒,叫了一會兒,卻甚麼也沒發生,她聽到那個人還在不停地感嘆:“出來了,終於出來了,這麼久的心血啊……”

  楊淙淙把捂着眼睛的手放了下來,發現那個人的目光看上去像是在看着她,其實是從她的頭頂越過,看着她的身後。她轉過頭去,發現自己身後的土壤裏冒出了一點點嫩綠的顏色,看上去依稀像是一顆剛冒芽的大白菜。

  原來他根本不是在看自己,原來她剛剛的一切都是自作多情?

  楊淙淙忽然覺得有點生氣,氣鼓鼓地站起身來走了出去。那個人彷彿知道這時候才注意到了她,立刻追上去說:“哎呀,楊淙淙,我剛剛只顧着看那顆翡翠白菜了,沒有注意到你,別生氣嘛……”

  她原本正在生氣,一聽到這話,不由說道:“咦,楊淙淙?這是我的名字嗎?還挺好聽的呢。”

  男子的臉色有一瞬間微妙的變化,不知道是無語還是尷尬,過了片刻才小聲地說:“其實……我剛叫的不是楊淙淙,而是……洋蔥蔥……”

  “甚麼?!”

  她整個人都愣住了,原來……原來她竟是一顆洋蔥?!

  這就是她和錦瀾仙君的初次見面。

  後來有一次,她一邊喫着錦瀾仙君親手做的蒜蓉烤茄子,一邊問:“仙君,洋蔥就是洋蔥嘛,幹嘛還要叫‘洋蔥蔥’,肉麻死了。”

  “以前我去人間,看到人間的父母叫小孩都是這樣的啊,喫飯要叫‘喫飯飯’,喝水要叫‘喝水水’,睡覺要叫‘睡覺覺’……” 錦瀾仙君給正在烤的茄子上最後撒了點鹽,夾到她的盤子裏,說,“來,喫茄茄。”

  楊淙淙“咕咚”嚥了下口水,看着他一臉認真的表情,同樣認真地回答:“謝謝你,仙君君。”

  錦瀾仙君的雞皮疙瘩掉了滿地,從那以後,他再也不對她說疊字了。

  雖然最開始只是誤會了錦瀾仙君說的話的意思,但“楊淙淙”這個名字還是保留了下來。錦瀾仙君甚爲讚賞這個名字,說從中聽出了氣吞山河之勢。楊淙淙在心裏暗想:照這樣說來,打個嗝也能從中聽出對天下蒼生的大愛無疆了。

  錦瀾仙君修煉了上千年,但是相貌還是二十多歲的樣子,性格樂樂呵呵,偶爾有點健忘,似乎對甚麼都不怎麼在意。但楊淙淙聽人說起過,三百年前的他並不是這樣的,那時候他修爲高深,在天庭中掌管衆神仙經歷仙劫之事,是極其重要的人物。

  在普通人看來,神仙已經是神仙了,那就沒甚麼可煩心的了,其實並不是這樣。每個神仙都要每個若干年下界經歷一次仙劫,若渡得過去,那麼修爲可增高數倍,但若渡不過去,後果將會是十分危險的了。掌管仙劫可是大事,每個神仙都不能避免,所以那時候在天庭裏,沒有哪個神仙是不來和錦瀾仙君搞好關係的。

  但後來的情況就不一樣了,三百年前,錦瀾仙君在經歷自己的仙劫時受到重創,失去了大半仙力,險些喪命。自那之後他就不再擔任原來的職務,如今只在天庭中掛個閒職,也沒甚麼事做,平時最喜歡的事是在自家菜園裏種些蔬菜瓜果,以及烹製美食,還有欺壓楊淙淙。

  “欺壓”這個詞是楊淙淙說的,錦瀾仙君並不承認。但楊淙淙覺得,他長了一副看起來單純無害的臉,每次眨眨眼睛,說幾句軟話就能讓她毫無抵抗能力地去爲他幹活,這種“軟刀子”比任何強硬的手段都有效,誰讓她楊淙淙就是這樣嘴硬心軟呢。

  楊淙淙在聽說錦瀾仙君威風凜凜的往事之後,有一段時間時常纏着他讓他講,但每次總被他用無比真誠的“下次再講吧”一句話簡單地打發掉了,但到了下次,也就沒有下次了。時間一久,連楊淙淙自己也都忘了。

  從起初在錦瀾仙君的菜園中與他第一次見面,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三百年的光陰了。楊淙淙的身體也從小女嬰長成了妙齡少女,照她自己的話說,雖然長得不算傾國傾城,但還是勉強能看的。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錦瀾仙君默默地加了句:“也只是‘勉強’而已……”

  楊淙淙喜歡穿淺紫色或者淡紅色的衣服,這可能是跟她身爲洋蔥的本質有關,但她從來不喜歡別人提起她是一顆洋蔥的事實。在天庭裏,各種神仙都有,有的是從人修煉來的,有的是從花朵修煉來的,有的是從鳥雀修煉來的,怎麼說都比從一顆洋蔥修煉來的她說出來好聽得多,況且如果要歸根結底算起來,她還不算是自己修煉成仙的。據錦瀾仙君說,他有一次無意路過人間的一個菜園,被其中一種圓圓的紫色蔬菜吸引了,於是拿了一個回到天庭栽種到自家菜園裏。後來有一次他給洋蔥旁邊的那顆翡翠白菜鋤草的時候不小心把手劃破了,一滴血滴落到了洋蔥身上,於是楊淙淙就出現了。

  楊淙淙本來對自己身爲一顆洋蔥的事實就已經夠沮喪的了,如今聽錦瀾仙君這樣一說,不由更加沮喪了。但錦瀾仙君安慰她說:“萬事萬物都有其存在的價值,都是有用的,如果沒有了洋蔥,那很多菜都沒有現在這麼好的味道了,對嗎?”

  楊淙淙覺得他的話分外有道理,於是她對生命意義的第一次思考就這樣在錦瀾仙君的一句話中不出意料地結束了。

  錦瀾仙君跟別的神仙不一樣,他生活很簡樸,從來不穿華貴的衣服,家裏的佈置也是簡單樸素的。有一次他帶楊淙淙出門,在路上遇見釋白仙君,身後帶着一個小仙,兩人都打扮得華麗無比,楊淙淙以爲他們是去赴宴的,最後才知道原來是去參加天界小仙比武大會。

  釋白仙君看到衣着簡樸的錦瀾仙君和楊淙淙,譏諷說:“喲,剛纔遠遠看去,我還以爲是個撿破爛的呢,走進一看才發現原來是你們兩個啊。”

  他身後的那個名叫塢邕的小仙也隨聲附和着說:“原來錦瀾仙君喜歡養一隻洋蔥當寵物啊,真是奇特的愛好呢。”神情囂張,鼻孔都要揚到天上去了。

  楊淙淙要衝上去揍他,被錦瀾仙君攔住了。

  兩人走後,楊淙淙憤憤不平:“仙君,別人都欺負到我們頭上來了,你幹嘛還攔着我?”

  “我問你,以你的修爲,打得過塢邕嗎?”錦瀾仙君說。

  “打不過。”雖然十分生氣,但她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自從出世的那一天來,她就沒有好好地煉過一天功,總是想盡辦法偷懶,仙君雖然嘴上說她,但也捨不得她辛苦,對於她練功的事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她是有那麼一點的修爲,不過也全都用來收斂自己身上的洋蔥氣息了。

  “那我再問你,以我的修爲,打得過釋白仙君嗎?”

  “這個……我……”楊淙淙不好說,她雖然知道自家仙君當年很厲害,但聽說他三百年前因仙劫而失去了大半修爲,實在是不好說。

  “那我告訴你吧,我也打不過他。”錦瀾仙君說,“既然我們兩個都打不過他們兩個,幹嘛還要去捱揍呢?”

  楊淙淙不得不承認錦瀾仙君說得很有道理,但也不由很泄氣。

  仙界比武大會是三百年一次,修煉一千年以下的小仙可以參加,對於最後獲勝的一個人,天帝可以滿足他的一個願望。這次的比武大會楊淙淙並沒有去看,但比武結束之後獲勝者的消息就立刻傳遍了整個天庭,令楊淙淙甚爲鬱悶的事,這個獲勝者正是那個小仙塢邕。他獲勝之後,向天帝提出給他三百年修爲的願望,天帝答應了。

  那些天,天界裏幾乎所有的人都在談論這件事情,之前比武大會的獲勝者裏面,有要珍寶的,有要升職的,但從來沒有過要修爲的。塢邕原本就有三百年的修爲,這時又增加了三百年,到了三百年後的下一屆仙界比武大會時他就有九百年的修爲了,獲勝者毫無疑問還是他。

  楊淙淙聽了,心裏非常不舒服,但也只能生悶氣。她跟錦瀾仙君說起這件事情,錦瀾仙君一開始還坐在躺椅上聽,最後竟然聽着聽着睡着了,讓她非常鬱悶。

  所幸除了錦瀾仙君之外,楊淙淙還有另外兩個好朋友,那就是白豬小妖白珠珠和蒜頭小仙白算算。

  白珠珠的家在凡間的蒲羅山上,她最初是被一個婆婆從瘟疫後的村落後院中撿回去的,收養她,教她修煉,同時被收養的還有很多被遺棄的動物。哪曾想到婆婆收養她和許多動物並教他們修煉只是表象,真實的目的是取得他們的內丹來救自己曾經心愛的人,還好白珠珠僥倖逃脫。後來,婆婆失敗了,魂飛魄散,白珠珠又回到了蒲羅山旁的平樂鎮,和喜歡她的蝙蝠妖路飛一起過着簡單的生活,雖然平凡,但卻很開心。

  白算算,聽這個名字就知道是本體是一顆蒜頭了。在天庭中,錦瀾仙君有個好朋友,是太虛仙君。有一次,他爲了氣景若仙子,在她東萊花苑的水仙池裏惡作劇地種上了一顆大蒜,景若仙子竟然沒發現。那打算在水仙花的掩護之下越長越好,綠油油的很是喜人,卻遲遲不開花。景若仙子心裏奇怪,先去查看,卻發現這顆大蒜本身很有靈氣,又因爲長期受仙氣浸染,已經成了一個身穿綠色衣裳的小姑娘,眨着大眼睛望着她。景若仙子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好氣又好笑,又覺得這個小姑娘十分心疼,於是就將她留在自己的東萊閣中了。

  東萊閣雖然也屬仙界,但並不在天庭之中,所以很久以來楊淙淙都沒見過白算算,也不知道她的存在。直到有一次錦瀾仙君帶着她到東萊閣中參加仙界賞花大會,她才知道原來除了身爲洋蔥小仙的自己以外,還有個蒜頭小仙。在此之前,白算算身爲一顆蒜頭,也是收到了不少別的仙人的嘲笑,這次第一次見到楊淙淙,不由有一種見到親人的感覺。兩人一見如故,熱淚盈眶地聊了許久,從那以後就再也沒人能把她們倆分開了。

  一次,兩人偷偷下界到人間的瀾泠河去,聽說其中有很華美的水下宮殿,想進去看看,但一直都沒能如願。白算算餓了,兩人決定從河中撈魚上來烤,第一網就撈了條全身火紅的鯉魚,看上去奄奄一息的樣子。楊淙淙覺得這鯉魚看上去半死不活的,可能得了甚麼病,喫下去說不定會拉肚子,於是就把它丟回了河裏。

  但是後來,兩人怎麼撈都撈不到魚了,身上也沒有銀子,肚子餓得咕咕叫,又不甘心就這樣回到天庭去。這時候,白珠珠出現了,她剛從鎮上買了酒菜回家,兩人望着她手中籃子裏冒着香氣的烤雞和紅燒魚,可憐兮兮地望着她……白珠珠被看得渾身發毛,終於把喫的都給她們了。

  從那以後,三人就結識了。兩仙一妖能成爲好朋友,在別人看起來似乎是不可想象的事,但是在她們這兒卻心安理得。三人成立了“最佳損友三人組”,時常一起去玩,一起去喫好喫的,也一起去闖禍。錦瀾仙君知道這件事,但他豁達得很,從來不多加過問。

  這天,錦瀾仙君收了孔雀仙子的邀請去她家赴宴。孔雀仙子對錦瀾仙君有意,這是整個天界都知道的事,錦瀾仙君原本不想去,但孔雀仙子說很多仙人都會來,於是他也就只好去了。這一次,一向對赴宴從來不含糊的楊淙淙卻破天荒地說自己決定要好好修煉,不去了。錦瀾仙君感動地看了她一眼,說:“淙淙,你終於覺悟了,我會替你打包好喫的回來的。”然後就一個人開開心心地赴宴去了。

  錦瀾仙君走後,楊淙淙開始忙了起來。打掃屋子,煮飯做菜……過了一會兒,白算算來了,給她揚了揚手裏的金丹,兩人神神祕祕地笑了。之後,兩人來到南天門外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看到了已經按照約定的時間在那裏等着的白珠珠。

  “珠珠,快點喫下去。”白算算把那顆金丹交給白珠珠,“這可是我給太上老君打掃了半天花園才得來的呢,那老頭子可摳門啦,好不容易纔只要到一顆。喫下去就會暫時掩蓋掉你身上的妖氣,我們兩個用身上的仙氣包裹你,這樣你就可以進入南天門啦!”

  白珠珠想在天庭逛逛已經很長時間了,一直都沒能如願,今天終於有機會了。

  “好閃亮的一顆金丹啊!”白珠珠端詳了片刻,放進嘴裏。

  “怎麼樣,好喫嗎?”楊淙淙問。

  “沒甚麼感覺……”白珠珠撓撓頭,一臉無奈。這楊淙淙不問她感覺金丹有效嗎,反而問她好喫嗎,似乎搞錯重點了吧……

  “好了好了,快走。”在白算算的催促下,三人向南天門裏面走去。

  天上一天,人間一年,但白珠珠是妖,所以可以不受這個時間的落差。

  按理來說,進南天門是需要腰牌的,但守門的天將一般不會盤查面熟的人,除非是在沒有見過來人的情況下才會查看腰牌。但這也沒關係,楊淙淙已經做了一個假的腰牌給白珠珠。

  雖然心裏十分心虛,但白珠珠還是做出一副無比淡定的樣子向裏走去。三人一邊走邊一說笑,聊的是之前聽別人提起的塢邕喜歡一個仙子,但別人卻根本不理他的糗事,這是幾人早就商量好的,此時選這個來說,不僅是爲了裝作自然,也是爲了解氣。

  “幾位仙子,請留步。”眼看就快要走進去了,守門的天將卻忽然叫住了她們,三個人心裏都是“咯噔”一聲。

  楊淙淙轉過身去,問:“怎麼了?”

  天將說:“這位仙子看着面生得很,不知是哪路仙家?”

  太上老君的金丹竟然不管用!楊淙淙在心裏暗叫,可被這個老頭子害死了!擅闖南天門可是大罪,她自己受罰倒沒甚麼,如果因此連累了白珠珠和白算算那可就慘了。

  唉,都怪我!楊淙淙在心裏埋怨着自己,絞盡腦汁地想着能有甚麼脫身之術。

  “我?我……”白珠珠雖然心裏緊張,但心理素質還是不錯的,表面還是很淡定。她正想着怎麼說才能搪塞過去,忽然看到守門天將走過她的身邊,視線直直盯着白算算。

  “你問我?”白算算見是問自己,心裏鬆了一大口氣,正色說道,“我是東萊閣中景若仙子府上的白算算,有甚麼問題嗎?”

  “白算算?我怎麼沒有見過你?”

  當然沒有見過了,你整天在這裏守門,怎麼可能到東萊閣去……白算算心裏這樣說着,表面還是做出一副嬌憨動人的模樣,說:“哎呀,天將哥哥,我平時都是在東萊花苑裏的嘛,到天庭來得少,公務繁忙、爲天庭每天盡心盡力的你自然沒有見過我啦。”

  白算算這馬屁拍的,面不改色心不跳,還頻頻地向天將眨眼,連一旁的楊淙淙和白珠珠都受不了了。

  “仙子你……眼睛不舒服?”

  面對天將如此正經的問話,白算算悲傷地看着他,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這一招是白珠珠教她的,她說她每次買東西要砍價的時候都會這樣,屢試不爽,當然,前提是對方必須是男的。但同樣的一招,效果也差太多了吧?

  天將要白算算出示她的腰牌,可巧了,她剛纔來的時候把腰牌忘在楊淙淙家裏了,這下怎麼解釋都解釋不清了。

  就在這時候,一個人從南天門外面走了進來。定睛一看,正是楊淙淙的仇家,塢邕!

  之前釋白仙君和塢邕嘲笑錦瀾仙君和楊淙淙的事,幾人都知道了,作爲死黨,白珠珠和算算對他們倆也是討厭得牙癢癢。好幾次白算算在路上碰到塢邕都沒理她,可巧了,不是冤家不聚頭,現在居然在這裏遇見他!

  楊淙淙有點緊張,這個傢伙不會落井下石,趁機報復她吧?

  “天將大哥,這位仙子我認識,的確是東萊閣中的白算算仙子,因爲不經常來天庭,所以難免有些面生,還望天將大哥能放她進去。”

  甚麼甚麼?沒聽錯吧?塢邕居然在幫她們!

  “既然如此,剛纔是我失禮了,還請白算算仙子海涵。”天將說完這句話,轉身正要回到崗位上去,忽然又補回過身來認真地說了一句,“對了仙子,如果你的眼睛不舒服的話,還是儘早去看仙醫吧,否則延誤了病情就不好了。”

  白算算表情僵硬地擠出一個笑容,說:“好……多謝天將大哥。”

  終於有驚無險地過了南天門,但楊淙淙的心裏還是有點犯嘀咕。塢邕真會這麼好心幫她們?不會吧,說不定有甚麼詭計!

  “這個……算算仙子,我能不能、能不能……請你到寒舍喝杯茶?”走到了一個長廊邊上,塢邕停了下來,憋了半天才結結巴巴地說出這句話。

  不是吧,一向以囂張、好戰著稱的塢邕居然也會這麼侷促?

  白算算原本對塢邕也沒甚麼好感,此前也只是在仙界賞花大會的時候見過他一次,之後也就沒甚麼交集了。塢邕忽然這麼說,讓她嚇了一條。

  他該不會是報復她前幾次見了他都沒理吧?

  “這個……我、我……”塢邕的臉憋得通紅,“其實在仙界賞花大會那次見到你,我就想認識你了,奈何一直都沒機會……”

  聽到這句話,楊淙淙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甚麼?原來塢邕喜歡的那個仙子就是白算算?

  顯然,連白算算自己也被驚到了,一向以豪放著稱的她此時也彆扭起來,完全沒了剛纔向守門大哥拋媚眼時的瀟灑,老半天才說:“啊,那個……多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和我朋友約好了,還有事情,就先行一步了,這件事情下次再說。”說完,拉着楊淙淙和白珠珠就走。

  “好的好的,一言爲定。”塢邕顯然把白算算的婉拒當成了答應,有點羞澀又很鄭重地說,“那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尤其是眼睛的病,千萬不能再拖了。”

  白算算強力忍住想掀桌的衝動,笑了一下,說:“好的,那我們先走了。”

  望着幾人離去的背影,塢邕不由感慨:“算算仙子真是氣質特別、蕙質蘭心啊。”

  已經走到老遠之外的白算算忽然打了個大噴嚏。

  在被楊淙淙、白珠珠賊笑着“恭喜”了一路後,幾人終於有驚無險地開始了“天庭一日遊”。

  說是天庭,其實主要的目的地還是錦瀾仙君的府上。白珠珠是第一次到天庭來,看到無數美輪美奐的宮殿不由嘖嘖稱讚,每經過一處華美建築的門口都問:“淙淙,是這裏嗎?”白算算看着她那滿臉期待的神情,想告訴她實情的想法湧上來了幾次,終於還是被壓下去了。

  走了很久,路邊的建築也漸漸稀少了,還是沒有到。白珠珠不由問道:“怎麼還是沒有到?”

  “快了快了,”楊淙淙伸手指向前面,興奮地說:“就是那裏!”

  白珠珠順着她手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路邊有一座簡樸得甚至有些寒磣的宅子,門口種着一顆歪脖子柿子樹,樹上掛了幾顆不怎麼紅的柿子,看上去蔫了吧唧的。

  甚麼?就是這裏?白珠珠驚得簡直連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楊淙淙顯然把她的驚訝當成了讚歎,一臉自豪地說:“怎麼樣,是不是很特別,很有仙氣?”

  “唔……特別麼的確是很特別……”不過有仙氣,白珠珠實在是不敢苟同。這宅子看上去分明跟她們村口那個賣肉的張屠夫家無比神似啊!

  這真的是神仙住的地方麼?

  楊淙淙熱情地招呼兩人:“快點進來啊,別在門口站着了。”說完自己先轉身進去了。白算算走上前來,拍了拍依然沒有回過神來的白珠珠的肩膀,無比感同身受地說:“我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也是你這種反應。”

  白珠珠緊緊地握住了白算算的手,忽然有了一種找到組織了的感覺。

  屋裏的陳設很簡單,但打掃得很乾淨,這是楊淙淙爲了迎接好朋友的到來而特意打掃的,這對於一向好喫懶做的她來說可着實不常見。楊淙淙帶着白珠珠四處參觀,儼然有了一副主人般的架勢,但卻被白算算說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

  錦瀾仙君家裏的人不多,除了他自己以外,也只有楊淙淙一個了。他有一次說:“淙淙,我在這世上再沒誰了,你就是我唯一的家人。”但是語氣裏卻沒有一絲絲傷感的意味,而且是在喫東西的時候邊喫邊說的,此情此景讓楊淙淙想愛心氾濫都沒辦法。

  說到這裏,楊淙淙實在有些氣悶。那顆翡翠白菜,對,就是在她出世的時候錦瀾仙君一直盯着看的那顆白菜,它也不知道到底有甚麼特別,總之錦瀾仙君對它寶貝得很。即使那白菜三百年來只長了一丁點兒,還是那副黃不黃綠不綠的顏色,他也依然每天給它施肥澆水,絲毫都不含糊。楊淙淙時常懷着醋意暗想:其實這棵白菜纔是你唯一的家人吧。

  之前有一次,楊淙淙在和別的小仙聊八卦的時候聽她們說起過錦瀾仙君的往事,聽說錦瀾仙君的仙力之所以散去了大半,就是爲了保留住他深愛的人的一絲魂魄。這是一個感人肺腑的故事,連一向沒心沒肺的楊淙淙聽了都有些難過,原來自家仙君是這樣的深情之人。回去以後,她很認真地問錦瀾仙君是不是真的有這回事,結果卻被他不屑地否認:“坊間傳言你也信啊,都能把貓說成老虎了。”

  楊淙淙撇了撇嘴,但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道理。

  總而言之,錦瀾仙君對那顆翡翠白菜絕對是疼愛無比的,所以當楊淙淙看到那顆白菜被白珠珠踩了一腳之後,心裏立刻浮上一個念頭,那就是完了。

  其實事情很簡單,就是錦瀾仙君前些日子有事出外,交代楊淙淙要好好給菜園裏鋤草,但是楊淙淙忘記了。雖然是仙界,但雜草也是長得特別快的,沒多久就長滿了整個菜園,鬱鬱蔥蔥的也還蠻好看。白珠珠在屋裏屋外參觀了一番後,注意力很快就被後院的菜園吸引了,當她見到這一園子的雜草時,兩眼都要放光了,激動地喊了一聲:“車軲轆菜!”然後就衝到菜園裏拔草去了。

  楊淙淙忽然想起來,白珠珠最愛喫的東西就是車軲轆草,她說那是草,白珠珠一定堅稱它是菜。不管是草也好是菜也好,總之白珠珠一見到它就把持不住了。

  楊淙淙正想提醒她小心腳下,千萬不要踩到錦瀾仙君的那顆寶貝翡翠白菜了,就聽到白珠珠“咦”了一聲,然後抬起腳來看着地下,說:“這是甚麼?”

  楊淙淙衝過去一看,那棵原本就長得不大的白菜已經被幾乎踩扁了,葉子可憐兮兮地貼在了地上,她簡直要暈倒了。三個人用盡了仙力、妖力,奈何這棵白菜就是不爲所動,剛纔怎麼樣現在還是怎麼樣,一點變化都沒有。

  白珠珠和白算算走後,楊淙淙一直在絞盡腦汁地想怎麼把這件事掩飾過去。她從門口的柿子樹上折了幾根細細的樹枝下來,用它們撐住那棵已經歪七扭八的白菜,使它看上去能勉強精神一些。

  菜園裏的車軲轆草全都被白珠珠拔去了,菜園裏又重新整齊了起來,但那顆白菜也因此顯得尤爲突兀。楊淙淙提心吊膽地等着錦瀾仙君回來,祈禱着他不要發現她闖下的這個大禍。

  不久後,錦瀾仙君回來了,楊淙淙立刻滿臉堆笑地迎上前去,殷勤地給他端茶倒水。錦瀾仙君像看一個妖怪一樣看着她,半天說出來一句話:“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我既沒奸又沒盜好嗎,只是不小心幹了點壞事而已……楊淙淙在心裏弱弱地說。

  “仙君啊,你今天在孔雀仙子家赴宴的情況如何?”她立刻無比明顯地轉移話題。

  “我原本以爲她真的邀了很多仙人去的,沒想到只有我一個……”

  “啊?”楊淙淙愣住了,“那你……沒被她佔便宜吧?”衆所周知,這個孔雀仙子性格豪放,做事是出了名的不拘小節,而且對錦瀾仙君覬覦已久。仙君他該不會……

  錦瀾仙君惆悵地嘆了口氣:“罷了罷了,我去菜園裏散散心。”

  別人散心都是去花園,只有他是去菜園。楊淙淙一聽這話急了,立刻衝上去說:“仙君,你餓了吧?我給你做飯去。”

  “我不餓。”

  “那你一定累了吧?我給你揉揉肩。”

  “我不累。”

  “那你……”

  “淙淙啊,”錦瀾仙君看着她,“你是不是有甚麼事情瞞着我,怕我發現?”

  “不不不,怎麼會呢。”楊淙淙立刻一臉鄭重地擺手,“那棵翡翠白菜絕對沒……”

  “翡翠白菜?!”聽到這裏,錦瀾仙君驚呼一聲,幾步就跨出了屋子去,來到了菜園。楊淙淙呆呆地站在那裏,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給咬掉。

  菜園裏,所有的雜草都被拔得一乾二淨,那棵翡翠白菜就在菜園的正中心,看上去似乎沒甚麼問題。楊淙淙鬆了口氣,剛想跟錦瀾仙君解釋,忽然一陣風吹過,剛纔她好不容易用幾根樹枝撐起來的白菜就這麼軟綿綿地倒下了。

  楊淙淙心說這下完蛋了,雖然仙君平時對她縱容得很,不過這次也的確是她的錯,這棵白菜他這麼珍愛……楊淙淙像霜打的茄子似的低頭站着,誰知道錦瀾仙君卻甚麼都沒說,過了半晌才幽幽地嘆了口氣。

  “淙淙啊,你在天界修煉有三百年了吧?”

  “對呀。”楊淙淙不明白錦瀾仙君問這話是甚麼意思,難不成他被孔雀仙子嚇過以後變得這麼健忘,連這個也忘了?

  “三百年了……”錦瀾仙君似乎很是感慨,楊淙淙正想問他怎麼了,他就說道,“這三百年來,你修煉得如何?”

  楊淙淙乾笑了一聲,說:“這個嘛……應該還說得過去……吧……”

  天知道爲了說出這句看似是自謙的話,她在心裏斟酌了多久的詞句,用了多大的自信。

  “那就好。”錦瀾仙君很嚴肅地點了點頭,“這麼看來,你可以下凡歷練一番了。”

  甚麼?下凡?她楊淙淙下的凡還少嗎,隔三差五地跟白珠珠白算算去聚個小會甚麼的,去凡間的次數也的確不少了。

  錦瀾仙君繼續說道:“你一直都在仙界,過得無憂無慮,並不瞭解凡間的事情。我已經認真地思考過了,爲了讓你更加有所長進,下凡歷練是必須的。”

  雖然之前在她做錯事的時候,錦瀾仙君也經常用“下凡”來威脅她,但她知道那是開玩笑的,不過這次情況跟以前不同了,從仙君的語氣和表情中,她知道他是認真的。

  楊淙淙一下就有些慌了,說:“仙君,你也知道我這人不怎麼長進,下了凡估計結果也差不多,何必浪費你一番心意呢,不如就讓我留在……”

  “淙淙,我何嘗不想讓你留在仙界,但是如果你不外出歷練,就如同閉門造車,修爲根本無法獲得進步。仙人修煉其實也同凡人一樣,每到一定程度就會遇到經歷一個瓶頸,在這種時候是最困難的時期,但若是突破了,修爲就能大爲長進。依我看來,你已經到了瓶頸時期了。”

  這麼說來,我這三百年來一直都是瓶頸時期吧……楊淙淙雖然這樣想着,但心裏真的是十分着急:“仙君,我真的會好好修煉的!”

  “你說好好修煉這種話,就跟說‘我餓了’一樣,每天至少三次。”錦瀾仙君很憂愁地看着她,“讓你下界去,歷練只是原因之一,促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要你幫我找一個東西。”

  “甚麼東西?”

  “這個麼……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反正你先下界去就是了,機緣到了它自然會出現的。”

  看樣子仙君心意已決,這個凡她是下定了,究竟要找的東西是甚麼、甚麼時候會出現,就真的看“機緣”吧。

  “仙君,我捨不得你。”楊淙淙有點傷感了,畢竟這三百年來她最多也就是離開錦瀾仙君幾天而已,這一下界就不知道多久才能回來了。

  錦瀾仙君一點都沒感覺到楊淙淙好不容易湧上來的那點小傷感,說:“昨天我讓你出門幫我送封信的時候,你也是這麼說的。”

  楊淙淙頓時語塞。仙君啊仙君,在這種離別的場合你就不能配合一下週圍環境和氣氛嗎?

  “仙君,你還有甚麼要對我交代的麼?”楊淙淙可憐巴巴地望着錦瀾仙君,聽說別的小仙下凡歷練,家裏的仙子仙君一般都會給個護身法寶甚麼的,自家仙君怎麼好像一點要給她東西的意思都沒呢?

  “對哦,我怎麼忘了!”錦瀾仙君彷彿忽然記起來了甚麼,“在凡間的時候,你可能會經歷一些困難和危險,在這種時候不要慌張,我給你一樣護身符。”

  楊淙淙兩眼頓時放光。

  錦瀾仙君認真地說:“這個護身符就是句口訣。當你遇事自己實在不能解決的時候,對着天空大喊三聲‘錦瀾仙君最帥’,這樣一來,你就會感到好像我在你身邊一樣,就會渾身充滿力量了。”

  真是貼心的寶物啊……楊淙淙簡直要淚流滿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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