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招商引資是硬政績,投資老闆得罪不起

   1、當上常務副局長

   姜珊和王賢榮的10天任前公示期一過,市委組織部的任職文件就下來了。田曉堂等幾個原副職成員的職務也重新進行了任命,陳春方則免去了工會主席職務。

   讓機關幹部們感到意外的,一是姜珊、王賢榮的職務與他們的判斷有出入,姜珊任的是副局長,王賢榮任的是工會主席;二是對李東達重新任命的職務不再是黨組成員、副局長,而是黨組副書記,並且加了括號,明確爲正縣級。

   對姜珊和王賢榮的任命,田曉堂早就作出了準確的預測,所以並不覺得奇怪。對李東達的提拔,他早就聽包雲河說過,也不覺得多麼驚訝。他想,躺在省人民醫院病牀上的李東達,得知這個消息,只怕會喜極而泣。這個提拔儘管未能盡如人意,但總算向前跨出了一步。有了這次提拔,那場車禍總算沒有白出。更重要的是,李東達從這次提拔中看到了唐生虎對他的態度。唐生虎有了這種態度,李東達這次提拔就是個良好的開端,今後肯定還會有更多提拔的機會在等着他。田曉堂不難想見,李東達憧憬着燦爛光明的前景,今晚只怕會興奮得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田曉堂馬上就兀自笑了。他意識到,“輾轉反側”這個詞用得不對。李東達目前一身傷痛,尚在康復之中,想輕輕動一下腿都困難,又哪能“輾轉反側”?

   這天下午,田曉堂經過包雲河辦公室門口,被包雲河叫了進去。

   田曉堂坐在沙發上,等着包雲河開口說話。他並不願意待在這裏。幾天前,包雲河利用省廳專項資金購回一輛新奧迪車,跟華世達只是在去提車前才吱了一聲,對他卻從未作任何解釋,他難免有些惱怒,覺得包雲河也太不把他這個分管大財務工作的副局長當回事了。田曉堂曾問過財務科長湯一亭,湯一亭說當時專項資金一到賬包雲河就要去提車,他跟在包雲河後面去找華世達,華世達爲了顧全大局,一時也不好反對。湯一亭說他本想對田曉堂彙報這事,只因田曉堂當時招商在外,才未能及時報告。田曉堂覺得湯一亭這話經不起分析,便意識到,對這個官場老油條,又需要敲打一番了。

   田曉堂不難猜測,包雲河叫他坐坐,不過是想找個人發泄一通心裏的怨氣。面對局領導班子的大調整,包雲河肯定是一肚子牢騷。老部下陳春方被免了職,並沒作任何安慰性質的人事安排,讓包雲河心情不爽;一直不受包雲河待見的王賢榮居然取代陳春方當了工會主席,讓包雲河很是鬱悶;而死對頭李東達居然解決了正縣級,做了局黨組副書記,讓包雲河更是怒火中燒。唯有姜珊的提拔,包雲河的反應還沒那麼強烈,既不會太支持,也不會太反對。包雲河身爲局黨組書記,對局領導班子的人事變動竟不能施加任何影響,更不能掌控在自己手中,這讓他怎麼能心平氣順?想想自己曾經在全局上下呼風喚雨,對人事調整更是一言九鼎,如今偏離權力中心,被逐漸邊緣化,包雲河只怕失落感分外強烈,甚至滿心悽惶吧!

   讓田曉堂略感意外的是,包雲河並沒有一開口就表達不滿,只是問他:“局裏這次大變動,你有甚麼想法?”

   田曉堂愣了一下,不明白包雲河這話是甚麼意思。班子都定下來了,他還能有甚麼想法?莫非包雲河已知道唐生虎想調他過去?應該不會吧,那件事一直相當保密。

   見他一臉茫然,包雲河提示道:“李東達提了副書記,他以前那個‘常務’的位子就空出來了。”

   田曉堂頓時明白了,包雲河的意思是想讓他頂替常務副局長。

   常務副局長的“常務”二字,並不需要組織部發文,只是由一把手在班子分工時予以明確就行了。也就是說,常務副局長並不是一個有別於其他副局長的職務,只是一個工作分工不同的說法。但“常務”二字的含金量又不可低估。常務副局長分管的往往都是財務、基建等最重要的工作,手中擁有的權力比其他副局長要大得多。常務副局長排名也在其他副局長之前,提拔重用的機會往往多於其他副局長。一般來說,常務副局長就是局長的接班人和後備軍。

   田曉堂清楚,自己想做常務副局長,難度其實不大。首先,華世達、包雲河都會予以支持。再說,他早已經分管本該由常務副局長分管的大財務工作,早已在幹着常務副局長的活,明確“常務”只不過是讓他名正言順。還有,也沒人跟他競爭這個“常務”。其他副局長中,姜珊是新提拔的,還不夠做“常務”的資格,剩下幾個副局長年紀都有點偏大了,早已沒了這份野心。

   可田曉堂現在對“常務”卻不太感興趣。唐生虎想讓他去做直接服務自己的市委副祕書長,他都拒絕了,又哪會在乎這個“常務”?再說,目前在局裏做“常務”已經大大貶值。過去“常務”上面只有一個局長,現在“常務”上面還有局長、局黨組書記、局黨組副書記三個上司,儘管兩個書記沒有多大實權,但畢竟也是領導,“常務”仍會受其掣肘。

   這麼想着,田曉堂就說:“做不做‘常務’,我無所謂。”

   包雲河馬上以批評的口吻說:“怎麼能說無所謂呢?華局長上午找我商量班子分工的問題,我已對他表達了這個想法,希望明確你爲常務副局長。”

   包雲河主動對華世達這麼提議,田曉堂還是很感激,便說:“謝謝包書記!”

   包雲河笑道:“我發了話,華局長會認真考慮的。”

   這話聽起來就不那麼舒服了。包雲河的意思,是說自己的話很有分量,華世達肯定得采納。好像他不說這個話,田曉堂想做“常務”就沒有一點希望似的。包雲河也未免太高估自己了。包雲河這句話既有表功的意思,也有施恩的意味吧,這就顯得有些可憐了。包雲河這麼說,當然是想籠絡他田曉堂。包雲河心裏清楚,田曉堂很受華世達信任,和自己在慢慢走遠,他不能容忍自己一手提拔上來的人被華世達拉攏過去,可又實在沒有甚麼挽救的好辦法,就只能使用這種小兒科的伎倆了。

   田曉堂暗想,包雲河這人,只怕已經過慣了有對手、有爭鬥的生活。現在他的死對頭李東達還躺在醫院裏,他需要尋找新的鬥爭目標。因陳春方被末位淘汰等事情,包雲河對華世達越來越不滿,就把矛頭對準華世達,借購車之事向華世達發難。他也開始有意識地收買人心,以孤立華世達。田曉堂原本就是他的人,自然成了他拉攏的重要對象。田曉堂卻覺得,包雲河的如意算盤打錯了,此一時彼一時,自己哪會讓他牽着鼻子走?

   又想包雲河真有些可笑。前幾天因購車未向他通氣,讓他很惱火,一轉眼包雲河卻又沒事人一樣,主動來拉攏他,這前後反差實在太大了。也許在包雲河的潛意識裏,並未把他這個分管大財務的副局長當回事,他本來就是包雲河一手提拔上來的,購車這點事哪用跟他打甚麼招呼!由此看來,包雲河只怕並未意識到自己已冒犯了他。

   田曉堂淡然道:“順其自然吧。如果華局長有這個意思,我服從安排。”

   包雲河這時卻主動說起了那輛新奧迪:“我想辦法找省廳要了點錢,買了部新車。這也是爲了工作嘛。聽說機關裏議論紛紛,不知你聽到甚麼沒有?”

   田曉堂忙說:“沒有,我沒有聽到。”他沒說實話,他知道機關幹部們對這事其實很有看法。包雲河這麼問,說明還是在乎民意的。

   田曉堂回到辦公室,剛坐了一會兒,王賢榮就來了。

   田曉堂感慨道:“身在機關,機遇太重要了。有時候,抓住了一個重要機遇,從此就會一路順風,後面一連串機遇都容易抓住;有時候,失掉了一次機遇,就會因此陷入絕境,後面一連串機遇都沒法把握。正所謂一步錯,步步錯。你能抓住這次難得的機遇,應該感到慶幸!”

   王賢榮卻不以爲然:“機遇雖說抓住了,可惜只不過是幹個工會主席!”

   田曉堂聽出味來了,王賢榮對職務安排並不滿意。他覺得王賢榮有些不識時務,心態也沒有擺正,就半是批評半是勸慰地說:“我分析,之所以沒讓你做副局長,上面主要考慮的是班子的年齡結構和性別結構,並不是你自身不能勝任這個職位,所以你要顧全大局,不要有任何思想包袱。事實上,工會主席和副局長都是班子成員,只不過名稱不同而已。就是在工作分工上,你也知道,工會主席並非只管工會工作,和副局長是一樣對待的,工會主席也會分管本該由副局長分管的一些工作,甚至有時管的工作比某些副局長還要重要。所以,你沒必要爲這個鬧甚麼情緒,那樣只會對你不利。”

   王賢榮遲疑了一下,才答應了一聲:“好吧,我聽您的。”

   田曉堂卻覺得,王賢榮的思想疙瘩並沒有解開。

   第二天早上,華世達叫田曉堂過去,說:“找你有兩件事。第一件事,縱火案有了新突破。”

   田曉堂趕緊問道:“是嗎?到底是誰幹的?”

   華世達說:“施響從省城回來後,一直在悄悄查這個案子。可無論是油壺,還是跛子,都無法查下去。昨天下午,一輛外地貨車在戊兆被砸了個稀巴爛,司機也被打傷了,行兇者正是城南物流園的那夥混混,他們被路過的治安大隊警察逮了個正着。施響借這個機會,提取了那夥人的鞋印。結果發現,其中一人的鞋印和華世平家房後小樹林裏留下的鞋印高度吻合。只是,這個人並不是跛子。施響十分不解,馬上提審此人,開始他還嘴硬,後來在鞋印面前,纔不得不承認那把火是他放的。”

   田曉堂問:“爲何要燒華世平的貨車,他是怎麼交代的?”

   華世達說:“他說是想報復一下華世平。”

   田曉堂有些發愣,不相信似的問:“發生縱火案那天,那夥人不是都在雲赭城區參加一個兄弟的婚禮,第二天下午纔回去嗎?”

   華世達說:“當時得到的情報有點誤差。事實是除了作案的那個傢伙沒去以外,這夥人都去了。這是他們設的障眼法。”

   田曉堂又問道:“他不是跛子,現場的腳印怎麼會一深一淺?”

   華世達說:“這傢伙腿被打傷過,曾經跛行過一段時間。後來腿好了,也就不再跛了。那天在小樹林裏,他是故意跛着腿走路,好誤導警方。”

   田曉堂哦了一聲,沉默了半天,不甘心地說:“我懷疑背後的指使者是樸天成,難道這回又弄錯了?”

   華世達淡然道:“沒有足夠的證據支持,懷疑永遠就只能是懷疑。”

   田曉堂搖頭嘆道:“我腦子裏還是轉不過彎來呀。”

   華世達說:“好了,這事不說了,我們再說第二件事。等會兒我想開個班子成員會,明確一下新班子的工作分工。我已跟包書記溝通過了。我想聽聽,你對分工有甚麼看法和建議?”

   田曉堂心想華世達這麼說,只不過是做出一種民主姿態,同時也表明對他的信任和倚重。人事問題是最敏感的,沒有哪個一把手願意別人染指。如果他不知輕重,真的還提出甚麼金玉良言,那就有些可笑了。田曉堂便說:“一切服從安排,我沒有甚麼建議。”

   華世達微微一笑,端起茶杯,慢吞吞地喝了一口茶,才又說:“我有個想法,打算讓你做‘常務’。”

   田曉堂忙說:“感謝華局長對我的信任。我覺得,別的同志可能比我更適合這個崗位……當然,如果您決定了,我還是服從安排。”

   華世達笑道:“你別謙虛嘛。由你來做‘常務’,我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華世達隻字不提包雲河,而且反覆強調是自己單獨作出的這個決定,這就值得玩味了。田曉堂暗想,華世達只怕猜得出,包雲河在自己面前提議他做“常務”後,會以此爲籌碼去拉攏他,而華世達不想讓包雲河得逞,這纔有意對他說這番話。華世達這麼做,也有籠絡他的意思吧。

   華世達接着講起姜珊和王賢榮的分工:“考慮到姜珊年紀輕,資歷淺,暫時還不能給她壓太重的擔子。她除了分管‘潔淨工程’以外,主要工作就是協助你抓好招商引資。招商引資是大事,不加強領導還真不行。王賢榮呢,除了分管工會工作以外,把你原來分管的機關工作移交給他,同時他還管一塊業務工作。這樣安排,你覺得怎麼樣?”

   田曉堂忙說:“挺好的,挺好的。”他只能說“挺好”,不過他覺得華世達的安排還真是挺好。姜珊以前沒在市局工作過,確實需要一個熟悉的過程,不宜一下子就獨當一面,分管某項重要工作。再說,陳春方造謠說姜珊和華世達有不正當關係,華世達這樣分工,不給她重權,也有利於謠言不攻自破。只是華世達讓姜珊協助自己抓招商引資,那兩人經常就得在一起,時間長了,田曉堂既擔心有人會編造他和姜珊的謠言,更擔心姜珊利用這個機會,最後讓謠言成了真。王賢榮分得的權力蛋糕遠遠大於姜珊,想必王賢榮對這個分工會感到滿意的。田曉堂心想,幸好自己提醒了王賢榮,不然王賢榮跑到華世達這裏發一通牢騷,華世達一生氣,不一定還會給他這樣的實權。

   可田曉堂想錯了。華世達說:“王賢榮昨天來找過我,還挺有情緒的,我當場就批評了他一頓。”

   田曉堂哦了一聲。原來王賢榮並沒有聽進自己的勸告,仗着華世達信任他,還是向華世達表達了自己的委屈。對王賢榮的固執和愚蠢,他真是無言以對。好在華世達這人還大度,對王賢榮一直又頗爲信賴,不然王賢榮不僅這次分工會喫虧,而且今後的發展也會受到影響。

   上午10點鐘,華世達主持召開了班子成員會,宣佈了班子分工,提出了幾點工作要求。除了包雲河看上去面無表情以外,其他人都顯得很高興。王賢榮大概沒想到自己會分管那麼重要的工作,驚愕過後,滿臉的喜氣怎麼也掩飾不住。

   會後,姜珊和王賢榮就在四樓辦公了。因爲騰不出普通辦公室,他倆只好合用剩下的那套大辦公室。

   姜珊在辦公室收拾停當,就來到田曉堂這邊,調皮地做了一個敬禮的動作,說:“我來向田局長報到!”

   田曉堂放下手中的文件,望着姜珊笑道:“你報甚麼到?”

   姜珊嬉笑着說:“你是常務副局長,加上華局長安排我協助你抓招商引資,我是你的助理嘛,今天剛上任,當然要向你報個到。眼下我該怎麼協助你工作,請指示!”

   田曉堂大笑不止,說:“我哪敢指示你。你現在也是市局副局長,和我已平起平坐了。”開了一陣玩笑,田曉堂告訴姜珊,娜美寧化工公司的趙總和姚總下週過來考察,目前正在做接待準備工作。

   姜珊急切地問:“需要我做甚麼?”

   田曉堂笑道:“別那麼急嘛,聽我慢慢說來。”他看出姜珊的工作熱情很高。心想,儘管自己有這樣那樣的擔心,但跟這個漂亮而又善解人意的師妹在一塊工作,其實還是會增添不少快樂和愉悅的。

   

2、招商談判陷入僵局

   當天下午,田曉堂突然接到市政府辦公室的電話,說韓市長找他,請他過去一下。

   田曉堂收起手機,不由得滿腹狐疑。他想,韓玄德召見他,會有甚麼事?該不是又發現了那個移花接木之說的甚麼破綻,叫他去接受盤查吧?

   這麼一想,田曉堂的神經驟然緊張起來。他記得那天在唐生虎的辦公室,韓玄德將信將疑,還尖銳地提出問題,讓他們差點答不上來。對誠飛變成了娜美寧,韓玄德的疑心要遠遠重於唐生虎。所以分析韓玄德現在找他只怕是發現了新疑點,不無道理。

   田曉堂下樓時,雙腿像灌了鉛一般沉重。他不知道精明的韓玄德等會兒將提出甚麼刁鑽的問題,他能不能自如地應對過去。如果不能作出合理的解釋,他一手炮製的那個謊言就會被揭穿,後果將不堪設想。

   面對巨大的心理壓力,田曉堂忽然有點後悔。他想方設法掩蓋誠飛化工項目的真相,主要還是爲了保住李東達,不忍心看李東達栽個大跟頭。他跟李東達並沒有私交,他這麼做完全是出於一種善良的本性。可爲了李東達竟把自己也牽扯進去,他又覺得太不值得。

   田曉堂滿心忐忑地趕往市政府,見到韓玄德時,韓玄德臉上沒有一絲笑容。田曉堂暗想,自己的猜測只怕不會錯。他知道,一場嚴峻的考驗又擺在了他的面前。

   韓玄德說:“趙總、姚總馬上就要過來考察,我想問問你,根據你上次跟他們接觸的情況,你覺得要爭取娜美寧項目,最大的障礙是甚麼?”

   田曉堂不禁一愣。暗想,韓玄德找他就爲了這事嗎?他頓時感覺輕鬆些了,卻還是不敢放鬆警惕。想了想,答道:“我估計唐書記還會堅持讓娜美寧項目落戶經濟開發區,放在上次爲誠飛項目選定的那個地方。這隻怕就是最大的障礙。”

   韓玄德驚訝地問:“此話怎講?”

   田曉堂說:“我們在佛山跟趙總、姚總商談,他們要求提供工業用地900畝,地價不能高於每畝6.5萬元。這個地價太離譜,肯定沒法答應,我們只能爭取跟他們商定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價格。這個價格不可能太高,太高了他們就會放棄,但也不能過低,過低了我們也不划算。而把娜美寧放在開發區,地價是沒辦法降下來的。您也知道,在開發區選的那個地方農戶十分密集,徵地拆遷的成本將會很高,這樣就把地價抬起來了。還有一個問題,開發區那個地方還是一塊生地,生地變成熟地的速度,取決於拆遷的難度。如果拆遷不順利,他們想拿到地就會變得遙遙無期,不知趙總、姚總有沒有這個耐心去等待。這樣一分析,我認爲趙總、姚總他們如果真心想把娜美寧項目放在雲赭,肯定只會挑選一個土地成本相對較低的地方,絕不會同意放在土地成本居高不下的經濟開發區!”

   韓玄德點頭道:“你的分析有道理,但這個意見唐書記只怕聽不進去。經濟開發區辦了好幾年,沒引進幾個像樣的項目,唐書記也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啊。他迫切需要擺幾個大點的項目在那裏,當然就不願把娜美寧放到別處去了。再說,項目放在開發區,市財政可直接受益,這恐怕也是唐書記堅持要這麼做的原因。我看這樣吧,等趙總、姚總過來後,看情況再相機行事。如果趙總、姚總實在不想落戶經濟開發區,我們再來做唐書記的工作。”

   田曉堂答道:“行,就按您的意見辦。”他還不敢確定韓玄德究竟有沒有產生新的懷疑,會不會盤問他,所以一顆心仍然懸着。

   韓玄德喝了幾口茶,突然問:“誠飛化工的那個曾總,現在在幹甚麼?還在誠飛做副總嗎?”

   田曉堂悚然一驚。韓玄德問曾總幹甚麼?莫非是想進一步求證誠飛變成娜美寧的真僞?他不敢掉以輕心,就很謹慎地編謊話道:“曾總已不在誠飛化工,他跟隨張老闆走了。”

   韓玄德笑了笑,說:“這個曾總很好打交道,可惜我們再也不會與他合作了。”

   聞聽此言,田曉堂意識到剛纔又是虛驚一場。韓玄德的話,讓他心裏頗不是滋味。

   直到離開韓玄德的辦公室,田曉堂纔算完全放下心來。

   回到局裏,田曉堂趕忙向華世達彙報了韓玄德召見的情況,華世達說:“這個事情就看唐書記的態度了。我想如果趙總、姚總他們一再堅持,唐書記還是會讓步的。”

   田曉堂說:“但願如此。”

   田曉堂看出來了,華世達似乎有點不高興。分管副市長撇開他這個局長,直接找他的手下問情況,讓華世達還是有些不好受。田曉堂心想,幸好自己及時向華世達作了彙報,如果不彙報或者彙報遲了,華世達只怕會更加不舒服。

   這時,華世達話鋒一轉,說:“甘部長上午找了我。”

   田曉堂哦了一聲,卻不便問市委組織部長甘泉水找華世達是甚麼事,只得等着華世達說出下文。

   華世達喝了一口茶,才往下說道:“你猜他找我幹甚麼?原來是爲陳春方的事。甘部長說,他一直很支持我抓改革,唐書記在陳春方的告狀信上作出批示後,也給他送了一份複印件,他並沒有搭理。不想昨天他去見唐書記,唐書記又主動提起這件事,說陳春方在省裏反覆纏訪,賴在省信訪局不走,並且揚言省裏不解決就上北京。唐書記覺得此事已造成了很不好的影響,要求儘快採取組織措施,以息事寧人,確保穩定。”

   田曉堂不禁一愣。他沒想到陳春方竟然還會跑到省裏去鬧事,也沒想到唐生虎會越逼越緊。忙問:“甘部長告訴您這些,是甚麼用意呢?唐書記的意見他會照辦嗎?”

   華世達說:“他大概是想跟我通個氣吧。至於會不會照辦,他沒有明說,我也不大清楚。我感覺到,甘部長對這個事很無奈,對唐書記也有些看法,當時他還長嘆了一口氣。”

   田曉堂沒有說話,心情一下子就壞了。陳春方被末位淘汰後,四處告華世達的狀,肆意造華世達的謠,華世達承受着很大的壓力,卻一直咬緊牙關硬扛着,始終沒作半點讓步。可華世達苦苦堅持,是否就能實現讓陳春方受懲罰的初衷呢?現在看來,還是很難。唐生虎見暗示甘泉水和華世達無用,乾脆進而明示甘泉水,甘泉水雖然支持華世達,可面對唐生虎的高壓,他能像華世達一樣堅持到底嗎?甘泉水身爲市委組織部長,犯不着爲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副縣級幹部的任免問題,得罪市委書記呀!

   趙勇先、姚開新來雲赭考察那天,田曉堂帶着姜珊和裴自主守在高速公路出口處迎接。中午12點半,兩輛奔馳下了高速,在路邊停下來。趙勇先、姚開新分別從兩輛車裏鑽了出來。

   田曉堂忙迎過去和趙、姚兩人握手,道了辛苦,然後就側過身,介紹身後的姜珊:“這是我們市局的姜珊副局長,她和我一道負責招商工作!”

   姜珊也和趙、姚兩位老總握手,直道一路辛苦。趙勇先和姚開新的表情都顯得有些驚訝。趙勇先衝着裴自主說:“你們這兒還有一位美女局長啊,怎麼沒聽你講過?”

   裴自主笑道:“姜局長剛剛上任,還沒有機會向你們介紹呢!”

   趙勇先便開起了玩笑:“如果上週姜局長去了佛山,咱們姚總只怕立馬就會尾隨她過來考察,哪用等到現在!姚總這人甚麼都好,就是見不得美女,一見美女骨頭就酥了,心就軟了。俗話說,一物降一物,你們派姜局長出馬,正好可以降伏姚總。如今有些人是酒杯一端,政策就放寬,咱們姚總卻是美女出場,一切好商量!”

   姚開新也不辯解,呵呵笑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我姚某又豈能免俗!”然後笑眯眯地看着姜珊說:“姜局長好年輕喲,今年芳齡幾何呀?”

   田曉堂忙打圓場道:“姚總也真是的,剛見面就打聽人家年齡。你要知道,年齡是女孩子最大的隱私,哪會輕易示人!”

   趙勇先說:“別心急嘛,等這個項目談成,跟姜局長也混熟了,她自會把一切都悄悄告訴你。”

   姜珊落落大方地笑道:“只要姚總願意在雲赭投資興業,你問甚麼都行,我保證有問必答!”

   姚開新哈哈大笑,故意說:“我耳朵有點背。你剛纔說甚麼,只要我願意在雲赭投資興業,你和我幹甚麼都行?”

   這玩笑開得有點過頭了,姜珊臉微微一紅,沒有接話。

   田曉堂暗想,這個熊貓眼還真像趙勇先說的那樣,見了美女就亂了方寸,說話也沒個高低輕重了。

   中午,唐生虎、韓玄德等市領導出面,在宏瑞大酒店盛情招待趙勇先、姚開新。下午,唐生虎親自陪着客人到經濟開發區現場考察。看了曾帶着誠飛化工的曾總看過的那塊生地,聽了唐生虎興致勃勃的介紹,趙勇先和姚開新的反應卻沒有那麼熱烈,只是簡單問了幾個問題,並未作任何表態。

   從開發區回來,唐生虎有事離開了,韓玄德代表雲赭方面,和趙勇先、姚開新正式洽談。

   就像上週在佛山洽談時一樣,仍然是姚開新擔當談判的主角,趙勇先只是偶爾插上一兩句話。

   姚開新一開口,就直言不諱地表明自己的態度:不怎麼看好經濟開發區。

   韓玄德對此早有思想準備,便極力爭取道:“經濟開發區是雲赭目前最好的投資平臺,請你們不要這麼倉促地加以否定。在優先考慮經濟開發區的前提下,你們有甚麼要求、甚麼條件,只管提出來,我們可以深入地協商,能滿足的儘量滿足,好不好?”

   姚開新笑了笑,說:“既然韓市長還想往下談,那我就說說我們的條件。首先,我們要地900畝,地價不能高於每畝6.5萬元。”

   韓玄德笑道:“姚總你開玩笑吧?每畝6.5萬元,這已是五年前的價格了。現在各項成本都漲了,按這個價格我們就虧血本了,財政還得拿一大筆錢來補貼。按我市招商優惠政策,綜合包乾地價不得低於每畝9.6萬元,還不含耕地佔用稅。”

   姚開新聳聳肩,說:“這個差距太大了,我覺得我們沒法往下談了。”

   韓玄德想了想,讓步道:“我看這樣吧,我們每畝讓價1萬。”

   姚開新搖搖頭,說:“還是太高了。我最多隻能在6.5萬元的基礎上增加1萬。”

   韓玄德說:“每畝7.5萬元,這個價格還是太低!”

   姚開新說:“你這樣認爲,那就真談不下去了。”

   田曉堂不由得暗暗着急。他希望趙勇先此時能說句話,再讓一讓步,可趙勇先卻像這個談判跟他無關似的,甚麼話也不說。

   韓玄德思忖片刻,說:“姚總把地價壓得太低,我還不敢表態。晚上我向唐書記匯下報,聽聽他的意見,再與你們談。”

   姚開新說:“好吧,地價的問題暫時放着,我再來說說稅收返還問題。我們要求企業所得稅本地留存部分前五年全免,後五年減半,實行‘五免五減半’。”

   韓玄德馬上說:“這個肯定不能答應你們,我們最多給你們‘兩免三減半’。”

   姚開新又聳聳肩說:“在稅收政策上,看來也沒法達成一致啊!”

   聽到這裏,田曉堂側過頭看了看坐在身旁的華世達、姜珊和裴自主,只見他們都是一臉焦急。

   上週在佛山時,姚開新並未提及稅收返還,田曉堂沒想到他今天突然提出這個問題。這“五免五減半”的要求實在太苛刻,在中西部任何地方都不會接受。田曉堂隱約有種感覺,姚開新之所以提出這麼苛刻的條件,只怕就是想讓談判破裂吧。這麼一想,田曉堂頓時緊張起來。不想談判成功,不願落戶雲赭,難道也是趙勇先的本意嗎?莫非趙勇先早就有這個想法,只是礙於裴自主的面子,不好直接拒絕,才裝模作樣地過來考察一番,才讓姚開新衝在前面充當主角,以苛刻的條件逼着你自動放棄,真是這樣的嗎?

   田曉堂的心頭,頓時一片冰涼。

   談判沒有取得進展,晚餐的氣氛便相當沉悶,一頓飯只用了半小時就喫完了。

   將趙勇先、姚開新送進五樓房間後,韓玄德就匆匆走了。華世達讓田曉堂在五樓另開了一間房,幾個人關上門,商量該如何打破目前的僵局。

   華世達說:“下午談判的效果很不理想。他們的條件實在太高了,韓市長說去請示唐書記,我看唐書記只怕也不好表態呀!”

   姜珊說:“我今天才跟趙總、姚總接觸,總覺得他倆有些怪怪的。下午的談判,一直是姚總在說話,趙總幾乎一言不發。姚總的態度看起來很強硬,提出的條件也太嚇人了。我有種不好的預感,不過不想在這裏說,怕說出來你們都會不高興。”

   華世達看了姜珊一眼,說:“你還是說給我們聽聽吧。”

   姜珊這才說:“我覺得他們缺乏誠意,沒打算和我們談成。”

   田曉堂暗暗佩服姜珊的敏銳,說:“我也有這種看法。起初我們盯上娜美寧,是因爲娜美寧最大的老闆是自主的同學趙勇先。可趙勇先似乎沒有我們想象的那樣夠朋友,他顯得有些滑頭。趙勇先態度不明朗、不積極,這事就不好辦了。”

   裴自主一直垂着頭,沒有說話。老同學趙勇先的表現,讓他很失望,也頗爲尷尬。見田曉堂提起了趙勇先,他不好再沉默,便說:“我對趙勇先抱有很大的期望,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差勁。不過,我也有點不理解,趙勇先既然不想到雲赭投資,幹嗎又帶着姚開新跑過來考察呢?”

   田曉堂說:“跟誠飛化工公司的曾總當時過來考察,是看在李東達書記的面子上一樣,趙勇先來雲赭考察,也是看你的面子。”

   裴自主卻不以爲然:“我哪有那麼大的面子!趙勇先既然不想與我們合作,隨便找個藉口就把我們打發了,犯不着還費這些周折。”

   田曉堂覺得裴自主的話也有道理。他便越發迷惑了,心想趙勇先這人真是估摸不透啊。

   姜珊說:“趙總過來考察的動機我們先不要急於去猜測。我想,他們也許沒有合作的誠意,但他們既然來了,就給了我們扭轉局面的機會。我們現在應該考慮的是,如何抓住眼下的機會讓他們改變初衷,產生與我們合作的興趣。”

   華世達點頭道:“姜珊說得好。只要他們人在這裏,我們就還有一絲希望。一旦談判無果,他們拍拍屁股走了,這條線就斷了,再也不會有半點希望了。”

   田曉堂說:“如果他們原本不想來雲赭投資,我們卻要強按牛頭喝水,逼他們與我們合作,這的確非常困難,除非我們能給他們大大超出預想的利益。”

   裴自主說:“問題是,他們得到了超出預想的利益,我們就會損失不小的利益。”

   田曉堂說:“一般來說,談判雙方的利益是此消彼長的關係。但也不盡然,也有可能雙方共贏。”

   裴自主搖搖頭:“共贏?那太難了。”

   華世達說:“商人都有趨利的本能,他們追求的就是利益最大化。我們千辛萬苦招商引資,當然也是爲了利益,爲了本地的發展利益。曉堂說談判雙方有可能共贏,我的看法跟自主一致,覺得共贏很難。爲了長遠的、更大的利益,我們不得不放棄一些眼前的利益。我相信唐書記、韓市長在這個問題上絕不會含糊。當然,放棄眼前利益並不是不講原則,也有一個底線。現在最大的難題,還是唐書記堅持要把娜美寧放在經濟開發區,地價沒法降下來。曉堂早就對我說過這件事。眼下既要滿足唐書記落戶開發區的要求,又要讓趙總、姚總他們得到一個可以接受的地價,是很難辦到的,除非我們大膽突破地價的底線!”

   姜珊說:“姚總說最多隻能在6.5萬元的基礎上增加1萬元,可每畝地價7.5萬元,我們還是很喫虧!”

   田曉堂說:“即使地價達到了他們的要求,我看姚總也不一定會答應。他們並不想落戶經濟開發區,這纔是最根本的問題。”

   華世達說:“是啊,唐書記不改變主意,這個項目要想談成,阻力很大。”

   華世達剛說完這句話,他的手機就響了。華世達接過電話,說:“唐書記和韓市長馬上過來。”

3、姚總的非分要求

   大約10分鐘後,唐生虎和韓玄德就到了房間。坐定後,韓玄德說:“我剛纔已將下午談判的情況向唐書記作了彙報。唐書記對娜美寧項目高度重視,這麼晚了還堅持要親自過來,跟大家一起議一議。”

   唐生虎掃了大家一眼,說:“下午談判的結果,應該說還是在意料之中。對方肯定要先提出過高的條件,然後雙方再慢慢討價還價。這個博弈的過程會有些曲折,我們一定要有信心和耐心。”

   華世達說:“我們幾個人剛纔也作了些分析,總覺得趙總、姚總他們好像沒甚麼誠意,只怕是故意喊高價,以此來阻撓合作。”

   唐生虎臉色陰了一下,說:“就算他們沒有誠意,我們也要想方設法讓他們轉變態度。商人能有甚麼誠意?他們的誠意都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給他們的利益有多大,他們的誠意就有多大。”

   韓玄德馬上奉承道:“唐書記這話很辯證,很有哲理!”

   唐生虎說:“我看這樣吧,除了落戶經濟開發區這一條不能讓步以外,地價的問題、稅收返還的問題都好商量。他們可以接受每畝地價7.5萬元,就按他們的意思辦。稅收返還當然不能答應‘五免五減半’,但可以考慮‘二免四減半’。總之,我們一定要解放思想,捨得讓利。捨得捨得,不捨哪有得?何況這是個特大項目,必須堅持特事特辦,採取特殊政策,不然別的地方拋出更誘人的條件,就會將它一把搶走!”

   韓玄德忙表態道:“還是唐書記站得高,看得遠,您這個意見指導性很強,爲我們往下談判指明瞭方向。我們將認真落實您的指示精神,力爭談判取得實質性突破!”

   田曉堂喫驚不小。他沒想到唐生虎敢於作出這麼大的讓步,完全越過了政策的底線。僅地價每畝讓利2萬元,900畝就要讓利1800萬元。這對財政狀況並不太好的雲赭來說,是一筆不小的資金。但他又很佩服唐生虎的氣魄。在招商競爭白熱化的今天,不拿出超常規的政策,還真沒法留住客商。唐生虎這麼做,也是迫不得已。如果娜美寧不能談成上馬,唐生虎不僅撈不到政績,而且還無法對上對下交代。這麼看來,唐生虎只怕也是孤注一擲吧。不過,從自私的角度看,田曉堂巴不得唐生虎能夠不惜一切代價,將這個項目談成。如果唐生虎捨不得讓利,娜美寧根本就不可能落戶雲赭,那他和華世達的處境將會十分不妙。

   不過田曉堂還是覺得,讓利的多少其實並不是最重要的,如果在落戶經濟開發區這一條上不肯作出讓步,雙方只怕很難攜手合作。

   唐生虎說:“韓市長你多操點心,這個項目只許成功,不許失敗!還有一點,談判不光是在桌上談,在桌下談也非常重要。”說着把目光投向裴自主,接着道:“小裴你要做好老同學的工作啊。”

   裴自主聞聲忙站了起來,臉色也漲紅了。唐生虎脫口叫出“小裴”,讓他不禁激動萬分。他沒想到唐生虎居然記得他姓裴。但唐生虎這話又似乎帶有批評他沒有做好趙勇先工作的意思,他不免又有點侷促不安。唐生虎只看了他一眼,就把目光移到別處去了。裴自主越發不自在,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站着,還是坐下。

   唐生虎繼續說:“世達和小田都要配合小裴,在背後做好趙總的工作。趙總的工作做好了,這事就有了百分之九十的把握!”

   華世達和田曉堂急忙連聲答應。

   唐生虎和韓玄德走後,華世達說:“聽了唐書記的意見,我是又喜又憂。喜的是他捨得作出這麼大的讓步,娜美寧就更有希望談成,這對我們來說是個好事,憂的是讓利太多,雲赭方面喫虧不小,實在不划算。”

   田曉堂笑道:“沒辦法呀,如今沿海的老闆們都是炙手可熱,中西部地區爲了加速發展,都想把他們的產業轉移過來,他們是駝子躺在街心——幾頭翹,儘管提出的條件越來越過份,但一些地方求商若渴,又不得不忍痛答應他們。我聽說一些地方還搞零地價呢,相對而言,每畝讓利2萬元倒也不算甚麼。”

   華世達皺着眉頭,表情有些複雜。沉默半晌,說:“自主你去把趙總請過來吧。唐書記說得對,我們做他的工作還不夠到位。”

   裴自主答應了一聲,往外走去。剛走到門後,他的手機響了。裴自主接完電話,又折回來,說:“是趙勇先打來的,他說想找我們談談,我讓他到這邊房間來。”

   姜珊笑了起來:“這麼湊巧啊!華局長剛說要請他過來,他居然就來了電話。”

   田曉堂說:“他想找我們談談,談甚麼?這個趙總太有意思了,談判桌上他甚麼也不講,私下卻又有話要說。”

   就在這時,門鈴叮咚叮咚響了起來。裴自主過去打開門,將趙勇先迎了進來。

   待趙勇先坐下後,華世達笑道:“趙總辛苦啊!在下午的談判中,姚總提出了很多要求。我們覺得,這些要求不太切合實際。恕我直言,你們提出這麼苛刻的要求,顯得很沒有誠意呀。我們看到,下午談判主要是姚總在講,你幾乎沒有怎麼說話。我們不知道,姚總提出的那些要求,是不是與你商量過,能不能代表你的意見?”

   趙勇先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開了口,卻沒有直接回答華世達的問題,只是說:“我剛纔和姚總作了些溝通,跟他統一了想法。我們覺得,地價、稅收返還等問題都還有商量的餘地,但項目絕對不能落戶經濟開發區,這一條是不容討論的。”

   趙勇先這番話,等於交了底。華世達說:“你們的想法是這樣啊,這可真有些不好辦呢。”

   田曉堂在心裏暗暗分析着趙勇先的話。他原以爲趙勇先沒打算在雲赭投資,但從趙勇先主動過來說這些話的舉動判斷,情況似乎並非完全如此。趙勇先大概還是希望能幫上老同學裴自主的忙,促成與雲赭的合作,不大樂意的只是姚開新,而趙勇先一直在做姚開新的工作,努力撮合此事。這麼看來,只怕有些錯怪趙勇先了。可是,如果情況真是這樣,趙勇先爲甚麼不主導談判呢?爲甚麼在談判時不發一言,而放任姚開新提出過高的條件呢?趙勇先和姚開新在投資雲赭的問題上有分歧,趙勇先當然應該尊重姚開新的意見,但他畢竟是娜美寧最大的股東,他有必要那麼遷就、順從姚開新嗎?姚開新堅持項目不能落戶經濟開發區,他卻一味地附和,難道他就沒有自己的主見嗎?

   田曉堂覺得,趙勇先身上的疑點太多了。

   裴自主問:“在項目不能落戶開發區的問題上,姚總爲何那麼固執?”

   趙勇先含糊地說:“姚總不想項目放在開發區,自有他的道理。”

   田曉堂覺得趙勇先這話也有些費解。趙勇先只講姚開新,卻不提自己在這個問題上的真實態度。給人的感覺,好像拍板做主的是姚開新,而他只是個局外人。

   華世達說:“趙總啊,項目是否落戶開發區,恐怕還得請你們再作考慮,也請你勸勸姚總。如果你們堅持要在開發區以外選址,我們感到十分爲難。因爲非要把項目放在開發區的,是市委唐書記。他的意見很明確,除了落戶開發區這一條不容商量以外,其他的要求都好說。”

   趙勇先說:“這個分歧太大了,我們讓步的可能性很小。因此,如果你們不讓步,只怕就會喪失合作的基礎。說句實話,我是滿心希望這次能夠合作成功,所以我建議你們還是勸勸唐書記,沒有必要堅持把項目放在開發區。只要是在雲赭境內,落戶哪裏其實都一樣。”

   華世達苦笑道:“唐書記一直堅持把招來的大項目擺佈在經濟開發區,要勸他改變這個想法,只怕比登天還難!”

   趙勇先也苦笑了一下,站起身來,說:“該說的話我都說了,你們看着辦吧。”

   趙勇先走後,華世達忙給韓玄德打電話,彙報了跟趙勇先私下接觸所談的一些情況。韓玄德表示,明天早上先去找找唐生虎,做做他的工作,爭取他在落戶開發區的問題上態度能有所鬆動。

   韓玄德有這個表態,華世達、田曉堂等人又看到了新的希望。

   四人在房間裏待了一會兒,見時間很晚了,華世達安排裴自主今晚住在酒店,以便趙勇先、姚開新有個甚麼事好隨叫隨到,然後就離開了。

   田曉堂和姜珊隨後下樓。田曉堂從停車場將車開出,送姜珊回去。

   出了酒店,田曉堂纔想起自己還不知道姜珊住在哪裏,便問她住址。姜珊坐在副駕駛座上,側過頭說:“我在碧波新村租了一套房子。”

   田曉堂問:“房子有多大?一個月租金多少錢?”

   姜珊說:“大約80多個平方吧,一個月租金400元。”

   田曉堂說:“這樣吧,這每月400元的房租我給你報銷了。”

   姜珊瞪大眼睛,望着田曉堂說:“房租也能報銷?這是你爲我開的政策口子吧?”

   田曉堂便知道姜珊想複雜了。姜珊大概以爲,他這樣做,是對她的格外關照,爲此只怕已違犯了財經紀律。說不定姜珊還會認爲,他這樣大獻殷勤,表明他開始在轉變態度,想和她在師兄妹的關係上再深入一步。

   田曉堂說:“市局一直就有這個小政策,對租房住的局領導班子成員,可以據實報銷房租,所以你不必有甚麼顧慮。”

   姜珊說:“原來是這樣啊。”她本應該感到高興的,可說話的口氣卻似乎有點失望。

   田曉堂換了個話題:“今天接待了一天客商,有甚麼感受?”

   姜珊笑道:“怎麼說呢?條條蛇都咬人,哪項工作都不好做,這招商工作尤其難做。過去說計劃生育工作是天下第一難,如今又變成了招商引資是天下第一難。這第一難究竟有多難?我雖然只參與了一天,體會卻異常深刻!”

   田曉堂感嘆道:“再難,也得有人去做啊!”他話音未落,手機就響了起來。一看畫屏,是裴自主打來的。田曉堂不由得愣了一下,心想只不過離開了幾分鐘,會有甚麼事?

   田曉堂放慢車速,接通電話後問:“自主你找我有事嗎?”

   裴自主在那頭說:“姚總剛纔找我,讓我幫他物色個小姐。”

   田曉堂一時沒反應過來,追問道:“你說甚麼?”

   裴自主說:“姚總要我幫他物色個小姐。我不知道該不該辦,也不知怎麼辦,想請示你一下。”

   田曉堂頓時感到好不惱火。這個姚開新,也太不知羞恥了。想玩小姐,偷偷摸摸去玩好了,他竟然無所顧忌地要求東道主去幫他找小姐,這也太放肆了吧。想想下午談判時姚開新嘴巴鐵緊,輕易不肯讓步的情形,田曉堂就覺得這個黑眼圈的傢伙真是太討厭了。

   田曉堂想叫裴自主不用理睬他,又想姜珊就坐在旁邊,說這些話到底不大方便,就說:“我知道了,過會兒我再給你打過來吧。”

   見田曉堂收起了手機,姜珊問:“裴主任打電話來幹甚麼?”

   田曉堂支吾道:“沒甚麼事,就是問我到家沒有。”

   姜珊狐疑道:“沒甚麼事?沒甚麼事你幹嗎還說過會兒給他去電話?”

   田曉堂拿定主意,這破事兒不要告訴她,就訕笑道:“真沒甚麼事,有事我也不會瞞你呀。”

   將姜珊送到碧波新村門口,看着她進去後,田曉堂才撥通裴自主的手機。

   裴自主告訴他:“我剛纔悄悄問過趙勇先,趙勇先說姚開新這人沒有別的嗜好,就是喜歡玩玩女人。因爲這個臭毛病,他老婆早就跟他離了婚。他光棍一條,失去管束,在外面就玩得更瘋了,幾乎天天做新郎,夜夜入洞房。據說,他已經寵幸過800多位年輕女子,他近期的目標是突破一千大關!”

   田曉堂笑了起來:“真沒想到,姚總玩起女人來,也這麼有雄心和氣魄!我總算明白了,他那雙熊貓眼是怎麼熬成的。”

   裴自主問:“你看這事該怎麼辦?”

   田曉堂說:“酒店不是有個桑拿中心嗎?你讓他直接去那兒。那兒應該有小姐的。”

   裴自主說:“他去桑拿中心看過了,將那裏的小姐挨個兒目測一遍,沒發現一箇中意的。”

   田曉堂說:“他還挺挑剔呀。”

   裴自主說:“人家畢竟是大老闆,玩小姐也得講究個檔次和質量。他跟我說,要找個年輕、漂亮、個頭高的,最好是在讀女大學生。”

   田曉堂訝然道:“在讀女大學生?”

   裴自主說:“他說如今有女大學生兼職幹這個,爲的是掙幾個錢買名牌衣服和化妝品。”

   田曉堂哦了一聲,思考着該怎麼應對這件事。剛纔一氣之下,他本想讓裴自主不理睬姚開新。現在冷靜下來一想,又覺得那樣做實在不妥。姚開新是來雲赭投資的,眼下正是談判的關鍵時期,哪敢輕易得罪他?一旦得罪了他,投資合作就希望渺茫了。如果滿足了他的要求,找個年輕貌美的小姐把他侍弄舒服了,他心情一爽,說不定就會放寬合作條件,甚至不再反對落戶開發區。這麼想着,田曉堂覺得應該下點工夫,幫姚開新物色個相貌、氣質、個頭俱佳的小姐,讓他高興高興。

   田曉堂就說:“你出去幫他找個小姐吧。”

   裴自主嘀咕道:“我又沒玩過小姐,上哪兒找去?”

   田曉堂嘿嘿笑了起來,心想讓裴自主去辦這事還真有些勉爲其難,便說:“讓我來想想辦法吧。”

   田曉堂想來想去,這種事只有找劉向來。劉向來有一些三教九流的朋友,請他出面辦這事,應該會有辦法的。

   打通劉向來的電話,田曉堂提出請他幫忙找個小姐,劉向來馬上尖叫起來:“好哇,田大局長真是越來越新潮了,玩膩了情人,又玩起小姐來了,而且還要老牛喫嫩草,玩甚麼女大學生!”

   田曉堂忙笑着解釋:“我哪是爲自己呀?我是幫客商找的。”接着細說了原委。

   劉向來聽後,說:“這招商引資的活兒真不是人乾的,爲了討投資老闆歡心,居然還爲人家找小姐,拉皮條。看你也真是可憐,我就幫幫你吧。”

   見劉向來答應下來,田曉堂才鬆了口氣。過了片刻,他想起應該給裴自主講一聲,便打了裴自主的電話,說已經託一位姓劉的朋友幫忙辦這個事,他把裴自主的手機號碼告訴了那位姓劉的朋友,等物色到合適的小姐後,姓劉的朋友會跟裴自主直接聯繫。

   收起手機,田曉堂沒有馬上離去。他回想剛纔劉向來說的話,忽然覺得自己真是悲哀極了。幫客商找小姐,拉皮條,這是一個副縣級幹部應該乾的嗎?可是,爲了招商大局,他又豈敢不這麼幹?

   田曉堂驅車回家,一路上心情沉重。

4、峯迴路轉

  回到家裏,只見周雨瑩還坐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田曉堂不想理她,換了拖鞋,就徑直往書房走去。

  在書房坐下來,田曉堂腦子裏還在想着招商談判的事情。他意識到,要想這次談判有個好結果,只怕還需要進一步做趙勇先的工作。剛纔華世達跟趙勇先進行了溝通,趙勇先雖然說了一些想法,交了一些底,但並沒有作出甚麼有價值的承諾,在項目落戶開發區的問題上也沒有絲豪讓步的跡象,因此很有必要再跟趙勇先私下接觸,進一步探探他的底,爭取他能夠更積極地推動談判向好的方向發展。而在明天談判前,跟趙勇先單獨接觸的唯一機會,就是明天早上去約趙勇先喫早餐時,可以在他房間裏坐一坐。田曉堂便決定,利用早餐前的那一點時間,再次遊說趙勇先。

  田曉堂想,對趙勇先打的是友情牌,爭取他能更加主動;對姚開新打的可謂是色情牌,爭取他能有所鬆動。這兩張牌打好了,說不定形勢就會發生逆轉。再加上韓玄德勸說唐生虎一旦收到效果,談判達成共識就會大有希望。

  田曉堂這麼想着,便給裴自主打電話。

  電話一通,裴自主就說:“你那位姓劉的朋友很會辦事,還真的託人找了個女大學生,看起來水靈靈的,一副清純模樣,根本不像業餘**的。不過,價錢倒不便宜,一個晚上就要1500塊,跟搶錢似的,還一口價,一分錢也不讓呢!”

  田曉堂覺得裴自主的廢話有點多了。有些事情,只能一聲不響地去做,讓上司裝一裝糊塗,不必跟上司說得太明白。他輕聲問:“姚總滿意嗎?”

  裴自主說:“姚總看到那個女孩時,眼睛都直了,口水都要流出來了。我想他應該會滿意。”

  田曉堂說:“滿意就好。”他真爲這種拉皮條的行爲感到羞愧難當,可又擔心這事不辦好,姚開新不滿意,甚至很不高興,就會影響談判效果。聽裴自主這麼說,他感到心裏踏實了一些。

  裴自主說:“我在想,姚總能主動找我們要小姐,只怕是趙勇先晚上跟他溝通後,他態度有了很大轉變吧。如果他還是不想真心和我們談判,又怎麼好意思提出這過分的要求?”

  田曉堂笑了笑,說:“但願如此吧。我覺得,還有必要再做做趙勇先的思想工作。”

裴自主說:“行啊。明天早上我倆去跟他說說,再爭取一下。”

  收起手機,田曉堂出了書房,準備去洗個澡。他來到衛生間門口,只見周雨瑩正待在裏面。她看到他,幽怨地瞥了他一眼,嘴脣動了動,像是要說甚麼,大概是見他臉色冷冰冰的,便又放棄了這個念頭。

  田曉堂不想和她說話。她太讓他傷心了。他折回書房,過了半個小時,才又去衛生間。

  第二天清晨,田曉堂和裴自主早早地敲開了趙勇先的房門。

  趙勇先猜出了他倆的來意,主動說道:“你們的心情我很理解。昨天晚上我也說過了,我本人是滿心希望這次合作能夠成功。只是這事我一個人說了不算,還得尊重姚總的意見。現在最大的分歧還是在落戶地上。姚總堅決不肯落戶經濟開發區,讓我非常爲難。”

  田曉堂懇求道:“現在雙方僵持不下,我們沒有別的辦法,還是隻有求助於你。誰叫你是自主的大學同學呢。我們想請你再勸勸姚總,讓他收回成命。唐書記那邊,我們已經請韓市長去做工作了。我們雙方來共同努力,爭取能夠縮小分歧,達成共識!”

  趙勇先說:“我已經勸說過姚總,沒想到在這個問題上他會那麼固執。好吧,等會兒我再去跟他說說看。”

  幾分鐘後,趙勇先就上了姚開新的房間,關起門說話去了。

  華世達和姜珊來到五樓,見趙勇先的房門開着,便走了進來。田曉堂忙告訴華世達:“我們剛纔說服了趙總,請他再去做做姚總的工作。”

  華世達說:“好啊,但願在趙總再三勸說之下,姚總能作出讓步。”

  大約一刻鐘後,姚開新房間的門打開了,趙勇先和姚開新一前一後走了出來。

  衆人一起乘電梯下樓去用早餐。田曉堂暗暗打量趙勇先和姚開新,想從他倆的臉色上判斷剛纔關門談話的效果。趙勇先一臉沉穩,看不出任何蛛絲馬跡。姚開新的黑眼圈似乎更黑了,精神卻出奇地好。田曉堂暗想姚開新精神好,是因爲昨夜有美人相伴,與剛纔的關門談話只怕關係不大。沒捕捉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田曉堂不免有些失望。

  姚開新還在電梯裏,就跟姜珊開起了玩笑:“我昨天夜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還見到了美麗的姜局長。”

  姜珊笑道:“姚總能夢見我,不勝榮幸啊。”

  田曉堂暗想,姚開新昨夜先要跟那個女大學生窮折騰,折騰累了就會死豬樣呼呼大睡,哪有閒工夫去做甚麼美夢!他怕姚開新又說出格的話,不免擔心起來。

  姚開新說:“我夢見我們公司跟雲赭籤合同了,不過是姜局長逮住我的手,逼着我在合同上按的手印。”

  裴自主說:“姚總這話有破綻啊,籤合同哪用按甚麼手印。”

  姚開新笑着說:“不是做夢嗎?夢裏哪會管那麼多。反正就是在姜局長威逼之下,我被迫簽了合同。說到底,我這人還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哪!”

  大家都被逗得哈哈大笑起來。

  田曉堂暗想,姚開新一大早就開起了這個籤合同的玩笑,顯得心情相當不錯,這應該是個好兆頭,預示着今天上午的談判會比昨天下午順利吧!

  喫過早餐就直接去了會議室,韓玄德已經等在那兒了。田曉堂既沒有機會了解趙勇先早上跟姚開新密談的情況,也沒有時間瞭解韓玄德早上去向唐生虎請示的情況,心中完全無數,便頗爲忐忑。

  談判從8點半進行到10點鐘,就早早地結束了。

  這場談判扭轉了昨天的不利局面,取得了突破。

  韓玄德按唐生虎的指示精神,爲了顯示雲赭開放招商的誠意,提出可以接受每畝7.5萬元的地價,可以考慮稅收“二免四減半”。姚開新顯得有些意外,忙表示:“你們這個態度很好,在地價和稅收問題上,我們基本達成了共識。我更關心的是,唐書記是否同意把項目放在開發區之外?”

  韓玄德笑了笑,說:“關於這個問題,我早上又跟唐書記匯了報,建議他作些調整。唐書記當時雖沒答應,但態度已有所鬆動。他要求給他一點時間,讓他好好考慮一下。”

  姚開新說:“行啊,我們可以等一等,等唐書記考慮清楚了,再作答覆。我也會重新反思和評估,放在開發區的可能性究竟還有沒有。說不定,我會改變主意。”

  韓玄德高興地說:“好,好。姚總有這個態度,我們十分感謝。我想,只要我們雙方都着眼大局,放眼未來,求大同存小異,相互體諒和理解,我們就一定能談成這個項目!”

  田曉堂暗暗感到喫驚。姚開新的態度變得這麼快,儘管這正是他所期望的,但當事實呈現在面前,他還是有點不敢相信。姚開新爲何會有這個變化,是趙勇先一連兩次和他私下溝通起了作用?還是昨晚找來的那個女大學生讓他很盡興,改變了他的心情?或許,兩者兼而有之吧?

  趙勇先這時難得地開口了。他說:“希望儘快得到唐書記的答覆。如果唐書記同意放在開發區之外,那我們和雲赭合作的障礙就消除了。如果唐書記還是堅持原來的意見,我們再坐下來,商量怎樣達成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合作方案。姚總剛纔已說了,在唐書記考慮那個核心問題是否讓步的同時,我們也會作進一步的評估和論證。總之,我們都朝着一個目標來共同使勁,爭取合作成功!”

  姚開新說:“談判有這個結果,我是相當滿意的。我和趙總今天可以在這裏表態,我們初步決定將娜美寧轉移到雲赭。過幾天,我們再過來進一步洽談,爭取能夠掃清一切障礙,儘快簽下投資合同!”

  韓玄德大喜過望,忙道:“感謝趙總、姚總對雲赭的看重。我們期待着娜美寧早日嫁到雲赭來!”

  談判如此圓滿,中午的酒宴便十分熱鬧。趙勇先和姚開新頻頻接受敬酒,在輪番轟炸之下,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唐生虎在另一間包房裏陪省發改委的客人,也抽空過來給趙勇先、姚開新敬酒。他早已得知了談判結果,此時看見趙、姚兩人便像看到了親人,親熱得不得了,把市委書記的架子都放下了。

  唐生虎一邊喝酒一邊感嘆:“看到你們這些大老闆,我彷彿看到了雲赭發展的光明前景,就感覺心裏特別踏實!”

  姚開新笑道:“看到唐書記這樣開明的領導,我們就知道在這裏投資會很放心,也感覺心裏特別踏實啊!”

  唐生虎大笑,朗聲叫道:“好,衝着我們雙方的這份踏實,我再敬你和趙總一杯!”

  唐生虎離去後,姚開新藉着酒勁,又逗起了姜珊:“姜局長啊,我一直在琢磨昨夜做的那個夢。說句實話,我很少做夢,也從來沒夢見過別的女性,你是唯一的例外。姜局長喲,我不得不跟你說,咱倆還真是特別有緣啊!”

  姜珊喝了酒,兩腮早已豔若桃花。她笑道:“誰說不是呢!姚總啊,你如果真心珍惜咱倆的緣分,就請一定把娜美寧放到雲赭來。你別忘了,在夢中你可是按了手印,簽了合同的,你千萬別反悔喲!”

  姚開新哈哈大笑,說:“姜局長厲害呀!籤那個合同只是在做夢呢。不過,我就是捨得雲赭這麼好的投資環境,也捨不得姜局長這麼美的人兒啊!僅僅爲了常看到姜局長的芳容,我也會義無反顧地投資雲赭!”

  趙勇先打趣道:“咱們姚總真是有情有義,跟當年唐玄宗有得一比。唐玄宗爲了讓心愛的楊貴妃喫到新鮮荔枝,不惜動用傳送緊急情報的驛站快馬,正如詩中寫的那樣: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姚總呢,爲了博得姜局長一笑,竟甘願把公司轉移過來,將身家性命全都押上。這真是愛江山更愛姜珊啊!”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都忍不住鬨堂大笑起來。

  午餐後,趙勇先和姚開新啓程返回廣東。在酒店門口將兩輛奔馳送走後,華世達、田曉堂、姜珊回到局裏,先在華世達的辦公室坐了一會兒。華世達仍然有些興奮,說:“這次能談成這樣,真是不容易啊。”

  姜珊說:“回想談判的過程,真夠驚險的。昨天本已陷入了僵局,不想今天又峯迴路轉。姚總的態度變得這麼快,我實在沒想到。”

  田曉堂說:“估計還是趙總在背後給他做工作力度很大,迫於壓力,姚總才作出了妥協。”

  姜珊說:“我看姚總不是盞省油的燈!”

  華世達笑道:“商人個個都是人精,姚總又哪能例外!不過他就是再狡猾,這樣的條件也不會不動心。我想,地價、減稅要求都已答應他們了,剩下那個落戶地問題,萬一姚總一再堅持,唐書記還是會讓步的。唐書記可不傻,絕不會放任這個特大招商項目白白溜掉!”

  田曉堂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剛沏了一杯茶,手機就響了起來。一看畫屏,是市廣電局局長周傳猛打來的。田曉堂忙接通電話,說:“周局長好,最近在忙甚麼大事?”

  周傳猛說:“我哪有田老弟忙啊,田老弟忙得都把我這個周大哥忘在腦後了,也不見你打個電話過來問候一聲。”

  田曉堂急忙道歉:“對不起,是我的不是。我這段日子忙於招商談判,還真有些顧不過來。”

  周傳猛說:“今天晚上有空沒有?我們在一起聚一下吧。再不聚聚,咱哥倆的感情就越發生疏了。”

  田曉堂爽快地答應道:“行啊。今天中午剛把投資老闆送走,我現在抽得出時間了。”回想自己在擔任市創衛迎檢外宣組牽頭人期間,與周傳猛不打不相識的經歷,他不免十分感慨。

  周傳猛說:“那就這麼說定了。我把老符也叫上,沒有他喝酒可熱鬧不起來。”

  田曉堂說:“對,叫上符社長,我也好聽聽你倆打嘴巴仗,就像聽郭德綱的相聲似的!”周傳猛和符有才相互總是不服氣,一見面就你挖苦我,我攻擊你,不過他倆卻從來沒有翻過臉,有個甚麼飯局還喜歡叫上對方。

  剛收起手機,裴自主敲門進來了。

  兩人談起這次招商談判,裴自主很快就把話題集中到趙勇先身上。他說:“我感覺他真是不可捉摸。此前我覺得他是個不講同學感情的‘奸商’,現在看來又不是那麼回事。可他到底是個甚麼人,做事爲何那麼奇怪,我還是想不明白啊。”

  田曉堂說:“我也有些搞不懂,他真像一個謎。”

  裴自主說:“中午他們離開酒店不久,趙勇先給我發來一則短信,告訴我姚開新並沒有跟他一起回廣東,而是拐到海石市去探望老母親了。他發這麼個短信給我,你說是不是有些莫名其妙?”

  田曉堂不禁一愣,馬上敏感地意識到,趙勇先此舉只怕不是無意的。他說:“這事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裴自主反問:“早點告訴你幹甚麼?”

  田曉堂說:“我估計,趙勇先發這個短信來,是想給我們提供一次機會,一次拉近跟姚開新感情距離的機會。”

  裴自主沒聽明白,問:“拉近感情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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