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三章 姬兒

  黑暗中傳出一聲驚歎。白君衣語氣平靜地道:“姑娘深夜造訪,似是有所圖而來,若此刻動上殺機,恐怕非是明智。”白君衣說着,身體已轉了過來,眼睛凝視着三丈開外的窈窕身影,訝道:“難怪他們找不着姑娘,姑娘不但將身上香氣掩去,還換上了我藥島弟子的裝束。只是,姑娘不覺得穿這男子終日以汗水浸染的裝束,很不自在嗎?”

  那女子緩步走到白君衣面前,解下頭上帽子,一頭長可及腰的漆黑髮絲頓時如瀑布傾瀉。又見她在臉上一抹,扯下一張假面皮,露出麪皮之下白皙如玉的臉容。妖媚的雙眼在月色下迸發着兩點幽光。高挺細小的鼻樑與柳葉般的兩片紅脣搭配得讓人挑不出半點瑕疵。白君衣猜想:若在白天,這絕色妖嬈的容顏,不知道要讓多少男子爲之癲狂。

  只聞那女子笑道:“是啊,何止不自在,簡直讓人討厭死了。都說你們是臭男人,真是一點也不假。”那女子說笑着,瞥了一眼立在風中,風度翩翩的白君衣,接道:“但恐怕白島主是個例外呢。”

  “哦,何以見得在下會是個例外?須知君衣實與他們沒甚麼兩樣。”

  那女子忽然伸出如蔥玉指,指着白君衣的鼻子道:“因爲你是姬兒進入中原以來見過最好看的男子!”

  白君衣楞了楞,想不到此女子說話如此直率,微笑道:“多謝姑娘的抬舉。姑娘還沒告知在下此行的目的呢。”

  女子突地發出一聲無奈長嘆,竟就在第一級石階上,背對着白君衣坐了下來,掩不住失望的語氣道:“他說藥島已大不如前,所以才放心讓姬兒獨自前來,卻沒料想,藥島的實力比之以前,實無半分削弱。你不但高明得教姬兒害怕,就連你手下的衆人亦叫姬兒開始爲自己的將來擔憂。強悍如昔的藥島,卻叫姬兒如何是好?”

  白君衣聽着女子這自嘲自憐的語氣,忍不住笑道:“姑娘此行,爲的是從這裏取走某些東西,藥島因你的到來,打破了多年來的寧靜,姑娘卻說得如許爲難,卻叫君衣如何是好?”他最後一句學的是那女子的語氣,頓時逗得那女子咯咯直笑。

  “你這人真有意思!你怎麼不再問問姬兒前來是爲了甚麼?”

  白君衣搖首道:“我已然懶惰,不想動腦筋了,還是姑娘告訴我吧。”

  那女子垂下螓首,幽幽地道:“若姬兒告訴你,你願意相助姬兒麼?”

  白君衣想了想道:“只要不是本門至寶《毒王經》,君衣願意割捨。”

  那女子猛然回頭,眼中閃着讓人無法捉摸的奇光。她怔怔地望着白君衣,良久才嘆道:“姬兒想要的正是《毒王經》呢。”

  白君衣苦笑道:“君衣所料不差,姑娘的到來當真是爲了此物。只是,《毒王經》乃藥島衆多先賢的畢生心血,君衣不敢輕許。”

  那女子垂下眼瞼,深吸了口氣道:“姬兒就知道你是不會相助姬兒的。不過,姬兒還是很感激你,從沒有男子肯爲我割捨那麼多東西。”她說完,雙眼突然睜開,竟滑下兩行清淚。

  白君衣看着那突如其來的兩行淚珠,心下愕然。月色下,淚珠化作兩串銀色珠鏈,斷了線般,一顆顆滾到地上,發出“叮叮”的碰撞之聲。

  白君衣忽然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泡在一潭池水之中,四周水汽氤氳,所有的事物顯得迷離恍惚,竟不知道是置身何處。忽然,一絲細小有若被蚊蟲叮咬般的痛癢之感從手腕處傳來,瞬間蔓延至臂上。白君衣霍然驚醒,丹田之氣迅速衝上手臂,撲往手腕,強大的氣勁衝擊,頓時震落一條隱然已變成透體通紅的蠶蟲。

  白君衣皺着劍眉,臉現怒容,卻沒有作聲。

  那女子已經跳開幾步,俏臉上也變了變色,但只是一閃即逝,接着細聲細氣地道:“君衣對不起,不這樣做,姬兒便無法取得《毒王經》。”

  白君衣嘆了口氣道:“它對你真的那麼重要嗎?爲甚麼你不索性告訴我原因?想不到你的眼淚竟是如此厲害的武器,下次君衣恐怕再不敢瞧你的雙眼了。”

  女子道:“剛纔咬你的蠶蟲叫‘血隱冰蠶’,天下罕有,其毒液霸道剛猛,君衣再不喫解藥,怕會……”她說到這似乎再說不下去,幽幽地垂下了頭。

  “不喫解藥便會如何?”一道雄渾的聲音自青石長廊上傳來。緊接着,便見兩條火光長龍擁着懷抱一頭渾身雪白,狀似狸貓的小畜生的二長老,迅速接近。

  女子臉色大變,往旁邊挪了幾步,瞧着那蒼老卻蓄滿了勁力,隨時要爆發的身軀,冷笑道:“會死。”

  “是嗎?”二長老重重地哼了聲,似根本不將那麼一回事放在心上,冷聲道:“老夫早年曾聽聞苗疆‘蠱惑天下’培養了兩條這樣的冰蠶,想不到其中一條竟是用在藥島這裏。邪神花如此大的本錢,真以爲《毒王經》志在必得麼?”

  “當然,邪神大人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女子傲然道。

  白君衣此時已被島上弟子圍在中心護着,只聞他沉聲道:“若邪神以爲單憑姑娘與這樣一條冰蠶就能從藥島手上取走《毒王經》,那他真要爲自己的深居簡出而後悔了。放下三位長老與君衣本人不說,姑娘要在這五星大陣中遁去,已然沒有可能了。”話聲剛完,毒王殿一里範圍之內,爆發出一聲可比天雷的雄亮喊聲,火光映得天空赤紅一片,正是五星陣殺到。

  女子估量着眼前陣勢,知白君衣所言非虛,不禁咬起脣來。這時,一條黑影從毒王殿上迅速俯衝而下,口中哈哈笑道:“兀那丫頭,你是跑不了拉,索性便留在藥島陪陪我們島主算了。”

  白君衣聞言,苦苦一笑道:“三長老莫要說笑。”

  “誰說我說笑了?”三長老衝到二長老旁邊,細細打量了一番那女子,咧嘴笑道:“不錯不錯,跟清池那丫頭有得一拼!”

  二長老變了變色,忙裝着發出一聲咳嗽,制止三長老的胡言亂語。

  三長老會過意來,清了清嗓子道:“丫頭,解藥交出來吧,念你今夜也沒盜走甚麼,且饒一次,但若有下次,老頭子可不會客氣了哦。”

  那女子忽然笑嘻嘻地道:“不要你饒,姬兒現在既然走不了,那就按你的意思吧,留下來陪陪君衣他,省得他老是惦記那甚麼清池的。”

  白君衣突地喉嚨一甜,吐出一口毒血來。在場衆人無不變色,衆多笛子紛紛掣出兵器,作勢欲撲往那女子。二長老閃身到白君衣身邊,往白君衣口中塞入一顆丹丸,右掌抵在白君衣背心,輸入雄渾真力,欲將冰蠶之毒從白君衣體內*出。三長老“呀”的叫了起來,忽地五指箕張,往那女子的粉頸抓去,口中怒道:“丫頭,快拿解藥來。”

  那女子望着口吐毒血的白君衣,眼內射出複雜之光,喃喃地道:“他是動怒了麼?”曼妙的身姿往側一閃,纖長的手指如風擺柳絮,輕輕挑起,剛好掃上三長老的虎爪。

  兩人這一接觸,懼被對方內力震得退開兩步。三長老發須戟張,沉聲喝道:“妖女功力不差,試老夫這招。”左手撮成刀狀,右手食中二指併攏,高舉過頭,左腳邁前半步,腳尖點地,形成一個奇怪的姿勢。

  女子臉色變得凝重,試探地道:“傳聞藥島雖然以毒藥震懾武林,但在武學修爲方面同樣不可小覷,當年在武林中曇花一現的刀劍絕式傲滄海,恐怕便是你老吧?”

  三長老冷哼一聲,傲然道:“既知道老夫昔年名號,那接下來,便留神來。”哪知那女子忽然立正,一雙玉手交錯着在胸前來回擺動,微笑道:“我們不打好不好?”

  三長老愕然:“怎麼不打?不打也行,你把解藥拿來。”

  “是。”女子爽快應道。接着便從腰間掏出一顆丹丸,朝三長老遞來,帶着笑容道:“給。”

  三長老正欲伸手去接,忽然遲疑道:“哼,老夫怎知這便是解藥?”

  女子腮幫微鼓,跺着腳生氣道:“你們雖然都是用毒高手,對天下各種奇毒知之甚詳,但也不可以小視了邪神大人花了多年心血培養出來的這條冰蠶。此物天下罕有,其解藥當也是獨一無二,你老大可驗證嘛。”說完,便將丹丸往三長老拋了過來。

  三長老接過丹丸,遲疑地望了一眼那女子,纔將丹丸湊到鼻子前細聞起來。淡淡的香氣與辛辣刺激之味混雜,給人香甜、刺鼻與苦澀的實在味道,似在舌間百轉千回,縈繞不去。三長老霎時如墜身一片熟悉的境地:霧中的茅屋,屋前俏立的苗條身影,閃着寒光的刀劍。眨眼間,時光竟然倒退了幾十年,昔日舊事一幕幕在眼前重現,讓他再也分不清何者爲虛,何者爲實。

  就在三長老捏着丹丸如癡如醉之時,那女子忽然嬌笑一聲,閃身到三長老身邊,連拍他身上十多處大穴,然後一把抓住三長老背心。藥島衆弟子見狀,紛紛手持兵器,喝罵着撲過來,要去搶三長老的身軀。

  哪知那女子對藥島這陣仗竟毫不在乎,瞥見刀劍刺來,便託着三長老的身軀往刀尖劍尖迎去。藥島衆人怕傷及三長老,一時各種兵器在即將觸及三長老軀體之時,紛紛避讓開去,剩下那女子在衆人圍攻之中舞着曼妙的身姿。

  女子得意得咯咯直笑,忽然縱身而起,就那樣託着三長老的身軀從衆人頭頂越過,撲向青石長廊深處,口中笑道:“君衣啊,姬兒在藥山等你來哩。”衆人呼喝着尾隨撲至,但女子輕功何等了得,早已一溜煙般消失在月色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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