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原是故人來

陳洛離開秦家,信步而行。

沒走多遠,前面出現一座破敗不堪的牌樓。

很難想像,在寸土寸金的寧海,還有這麼一大片荒廢之地,簡直是浪費。

更何況,此地東西南北分別是寧海四大家族,秦莊元海四大家!

任何一家將這裏收入囊中,都不費吹灰之力。

可偏偏,四家誰也沒有出手,任其荒廢着。

不明內情者,覺得不可思議。

知道內情者,直呼四大家族做事太絕。

此地乃是陳家祖宅所在,當年繁盛時,以牌樓爲中心,方圓數百畝,皆是陳家祖宅。

陳家一夜之間,人間蒸發,白白便宜了四大家族。

四家的屋院越擴越大,不斷蠶食原本屬於陳家的地方。

眼下,只剩下陳家大院還有一座牌樓。

陳洛知道,他們不是動了惻隱之心,而是以此立威。

告訴寧海衆人,當年陳家又如何,還不是落個慘淡收場?

有這牌樓在,四大家族,無人敢惹!

陳洛看着斑駁的牌樓,浸滿了悲涼,眼眶不禁發紅。

撲通,他雙膝一軟,跪倒青石板上。

“爺爺,爹孃,我終於回來了。”

“你們不讓我回,是讓我遠離是非。”

“我偏要回,不是不孝,是陳家上下一百二十八條冤魂,得不到安寧,我不得不回。”

這一回,我必手刃仇人,以他們的血,超度亡魂。

“小夥子,快起來。”

身後,響起蒼老的聲音。

陳洛轉頭,看到一位老人家,衣衫襤褸,步態蹣跚。

老人家有七八十歲,身形佝僂的厲害。

最讓人憤慨的是,他身上滿是傷痕,不少地方,還是剛添上的。

老人家艱難的抬起頭,打量着陳洛,“小夥子,你是從外地來的嗎?”

“嗯,老人家怎麼知道,我是外地來的?”

老人家嘆了口氣,“本地人誰敢大白天在此祭奠,就算是在這裏站着,也會遭難啊。”

甚麼?

站在這裏,都會遭難!

老人家拉着陳洛的手,神色多了一絲慌張,“這裏不是說話地方,跟我來。”

兩人剛邁步,前面閃出幾個人,爲首的惡漢嘴角滿是猙獰。

“老東西,我一猜就是你。”

“你還真是條忠心的老狗,兩節三壽,都會過來焚香祭掃,今天,被我堵到了吧。”

老人家強自鎮定,“我在自家的地方,管你們甚麼事!”

惡漢幾人大笑起來,笑完,臉色轉冷,“老東西,你是記喫不記打,這裏早就不屬於陳家,弟兄們,給這個老東西長點記性。”

“是,大哥。”

狗腿子撲向老人家,滿臉的兇相,根本沒有因爲對方年事已高,而有半點留情。

“小夥子,你快走。”

“我們陳家人,從不連累別人。”

陳洛站在老人家旁邊,冷冷一笑,“幾條癩皮狗而已,我還沒放在眼裏。”

“草!哪來的野小子,不知死活,連他一起弄了。”

眼看拳頭砸過來,老人家避無可避,閉眼硬抗,只聽噗噗噗……

當老人家再次睜開眼睛時,那幾個惡漢倒在地上打滾。

“啊……疼死我了。”

“甚麼東西刺進我的眼睛,我看不見了。”

倒在地上的幾人,身上插滿銀針,像刺蝟一樣。

帶頭的惡漢不由得後退半步,“小子,你別給自己找不自在,你知道我是哪家人嗎?”

唰——

話還沒說完,那人只覺得眼前一花,便失去了陳洛的蹤影。

人呢?

“不管你是哪家的,今天,都得留下來。”

一股涼氣,順着惡漢的脊椎直衝後腦勺。

聲音……是從背後傳來的。

“你到底是誰……”

“未亡人!”

咔嚓!

乾淨利落的折斷聲,惡漢眼睜睜看着自己雙臂耷拉下來,然後,一股劇痛襲來,他哼也沒哼一聲,直接昏聵過去。

老人家看着刺破皮膚露出的骨茬子,喊了聲,“小夥子,你惹禍了。”

“快走!”

兩人穿過牌樓,往裏走了百步,來到一處破敗的府邸。

陳洛抬頭看着門樓上掛着的匾額,陳府二字,已經無法辨認。

昔日豪門,竟落魄至斯。

陳洛站在門口,再一次跪下,並且,額頭重重撞地。

老人家一驚,趕緊四下張望,伸手硬是將陳洛拉起來。

“我一把老骨頭,死了就死了,你還這麼年輕,何必自找麻煩。”

“我看得出,你跟陳家有些淵源,越是這樣,我越不能讓你遭罪。”

“哎,陳家沒了,昔日受陳家恩惠的,沒一個露面,都是一羣白眼狼,還不如你這個年輕人。”

老人家說着說着,昏黃的老眼,溢出淚水。

他擦掉淚水,看向陳洛,“小夥子,你既然是陳家故舊,爲何,我對你一點印象都沒有,你到底是誰。”

陳洛沉聲道:“老鍾叔,你當真認不出我?”

老鍾叔?

老人家倒退兩步,昏黃乾涸的雙眼,充滿了訝異。

“你的聲音……可你的樣子……不對不對,不可能。”

陳洛微笑道:“老鍾叔,我給你變個戲法。”

老鍾叔瞪大眼睛,看着陳洛在臉上揉來揉去,漸漸地,他的樣子發生變化。

“怎麼會……少爺,你是少爺。”

老鍾叔疑惑地眼神消失不見,取而代之,淚水噙滿了眼窩。

“老天爺,你真的開眼了。”

“我老鍾給你磕頭了。”

老鍾叔跪倒在地,額頭重重地磕在臺階上。

鮮血橫流。

“老鍾叔,你這是幹甚麼,快起來。”

“求老天有用,我陳家也不至於落到這般下場。”

陳洛一邊說着,一邊從口袋裏掏出小瓷瓶,倒出點粉末,抹在老鍾叔的額頭,血立刻止住。

老鍾叔見陳洛隨手拿出的,都是好東西,心中非常安慰。

少爺一定有大出息。

可是下一秒,他突然想到甚麼。

“少爺,我們快走吧,這地方人多眼雜,要是被那些惡人看到,可就麻煩了。”

“你可是陳家的獨苗……”

走?

陳洛搖頭,“這是我家,我既然回來了,就哪也不會去,就住在家裏。”

“甚麼?少爺,萬萬不可啊,每隔幾天,那些惡人會過來看看,有沒有闖進來,他們早把咱們老陳家的地方,當成他們自己的。”

“我是沒用之人,只能偷偷進來打掃打掃,被他們發現,尚且一通暴打。”

“可幸虧他們知道我沒用,才留我一命,換作是你……”

“現在的寧海,以他們四家爲尊,沒人會幫咱們。”

“你若是出事,我還有甚麼臉面,去見九泉之下的陳家各位……”

難怪老鍾叔身上有傷,原來,這麼來的。

好,又添一樁新仇。

陳洛走進院中,昔日的廣廈萬間,如今,只剩下兩棟廂房,倒也可以容身。

老鍾叔看出陳洛眼中的失落,長嘆一聲,“少爺,是我沒用,實在……守不住啊……”

“老鍾叔,你不用自責,你無愧於陳家,是我們陳家欠你的。”

老鍾叔擺了擺手,搬過來椅子。

“少爺,這些年,你到哪去了?”

“寧海的人,都覺得你已經……”

提起此事,陳洛的思緒,飛回五年前那場血案。

他因外出有事,躲過一劫。

他還能清晰的記得,那天,流了很多血,蔓延出陳府,一直流到牌樓……

“可能是天不絕我陳家,我被一位異人帶出寧海,前往深山學藝。”

“我這次回來,就是讓這些人血債血償。”

“剛纔哪些人,是哪家的?”

老鍾叔面露驚恐,連連搖頭,“少爺,不可啊,就咱們兩個,拿甚麼跟人家鬥。”

陳洛目光灼灼,“老鍾叔,你不信我?”

這……

老鍾叔猶豫片刻,才吐出兩個字。

“海家!”

竟然是海家。

簡直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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