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蹲守

等我們父子倆火急火燎趕到爺爺的墳頭時,村長已經先一步到了。老爹並沒有感到意外,看來應該是他早就通知村長。

相較於上一次,這一回老爹的脾氣反倒有些收斂,圍着墳坑轉了一圈後,給村長遞了一支菸。兩個人也不說話,直到一支菸燒到了屁股,村長才慢悠悠的說:“要不,咱們報警吧,我感覺幹這事兒的人不簡單。”

老爹沒有立馬接話,想了好一陣,才皺着眉頭說:“我總覺得怪得很,我昨晚就在旁邊的草裏蹲着。前半夜還好好的,抽支菸的工夫就睡着了,醒來我爹就不見了。”

村長打了個哆嗦,甩了甩腦袋,伸手拍了拍我爹的肩膀,說:“別瞎想,估計是你睡得死,沒聽到動靜。”

老爹點了點頭,算是認同了他的說法,沉默了一會兒後,又說:“你說他圖啥,我爹下葬的時候就穿着一身壽衣,這年頭誰家還會把值錢的玩意兒帶進墳裏,留着給娃去婆娘纔是正經。”

村長砸吧了兩下嘴,我爹給爺爺入殮的時候,他就在旁邊,棺材裏有甚麼估計他也清楚。琢磨了一陣,他接着話說:“不爲錢,就是爲仇,老叔他……”

話說到一半,他就住了嘴。

我爺爺雖然不是甚麼大善人,但這麼些年在村裏也是逢人就給笑臉。更何況,他早年間是抬棺匠,十里八村的人都對他印象不錯,這種人會和人結仇?

估計村長也是想到了這些,才忍住了後半句沒說。

兩個人猜了半天,都沒弄清楚這裏面的緣由,只能先想辦法把爺爺找回來。這一次,老爹沒讓村長再麻煩村裏人,就咱們三個人去。

我們率先去了後山的那條山溝,上一次爺爺的屍體就是在那兒找到的,這次保不齊還會在那裏。山溝離後山有一段距離,需要走上半個小時的山路。

太陽昇起的時候,我們總算到了位置。

山頭的陽光有些刺眼,山谷裏仍然不斷有蛐蛐聲響起,一時間很難看清楚裏面的情況。

順着山坡往下走,漸漸的眼睛也適應了周圍的光線,我隱隱瞧見,遠處的一塊大石頭後面,似乎有一隻腳露在外面。鑑於上次的情況,我心裏大概明白了,爺爺的屍體多半就在那裏。

我朝老爹和村長喊了一聲,順手指向那塊大石頭。兩人朝那邊看了一眼,然後拼命狂奔,很快就到了那塊石頭後面。等我趕到的時候,爺爺已經被搬到了涼蓆上。

經歷了上次的事情,我心裏已經有了準備,但還是被爺爺的樣子嚇了一跳。他渾身腐爛的程度又加重了不少,最嚴重的的莫過於腦袋。

原本記憶中那張慈祥和藹的老臉,已經爬滿了蛆蟲。孔洞的眼眶裏,上下蠕動,時不時還有灰褐色的液體流出來。額頭,臉頰,已經露出了森森的白骨,看上去不僅噁心,還十分的恐怖。

在這種令人腦袋發沉的氣味刺激下,我感覺自己快要窒息,趕忙小跑幾步,扶着一顆小樹不停的嘔吐,幾乎快要將胃裏的酸水倒出來了。

乾嘔了好一陣後,我感覺自己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一翻身就倒在了旁邊,貪婪的喘着粗氣,額頭的汗水不要錢似的往下掉,眼前閃過無數顆金星,耳邊已經有了嗡嗡聲,這是脫力又脫水的徵兆。

這種狀態不知道持續了多長時間,直到有人給我餵了一些水,眼前才重新有了光亮,但還是沒有力氣站起來。

我被老爹扔到了背上,而爺爺的屍體則是由他和村長抬着回了後山的墳地。

爺爺的屍體不能再運回去,免得引起村裏人的恐慌,說不定還會給我家遭來閒話。

就在老爹和村長把爺爺的屍體重新放進棺材的時候,我這才發現,爺爺的另一條胳膊也不見了。難道是在半路上掉了?

這種可能不是沒有,爺爺的屍體已經大面積腐爛,稍稍一碰就會掉一大片,這麼遠的距離顛來顛去,保不齊會掉幾塊肉。

把這話和老爹一說,卻見他搖頭衝我解釋,“不是,找到你爺的時候胳膊就不見了。”

我心裏咯噔一聲,事情似乎越發奇怪了,上一次是左胳膊,這一次是右胳膊。難道扒墳的那個人,專偷人胳膊?可是他爲何不一次性都偷了去,反而要廢二道工夫?

這話我不敢說,說出來就是不孝,但看老爹眉頭緊鎖的模樣,估摸着他或許也意識到了這點。

一通忙活,太陽已經升得老高了。和村長散了後,老爹領着我到了去了後山的河裏洗乾淨了身上的屍臭味,這才急忙往家趕。

爺爺墳頭再度被人刨了的事情,村裏沒人知道,老爹回了家也一門心思的忙活新房子。直到喫過晚飯,他才拉着我要出門,說是出去溜溜食。我很清楚,老爹晚上肯定是有行動,沒聲沒響的跟着他出了門。

果不其然,出了家門,他就領着我往後山走,一邊走一邊和我說:“咱家就剩下咱爺倆兩個男人了,出了這種事,你得頂上。你小子平日裏瞌睡多,但今晚上千萬要打起精神來。”

說完,他從懷裏掏出了一瓶風油精扔給我,讓我困了的時候抹在太陽穴上。

到後山的時候,月亮纔剛剛升起,但四下已經瞧不見晚歸的人,只能聽到草叢裏此起彼伏的蟲鳴。老爹在爺爺的墳頭轉了一圈,似乎沒瞧見甚麼不對的地方,這才放心的帶着我鑽進了不遠處半人高的雜草叢。

這裏地勢比較高,恰好處在墳頭的正對面,一伸頭就能看清那邊的情況。

老爹在草裏簡單的打了個窩子,讓我趴在上面不要亂動,而他自己則是安穩的躺在地上,嘴裏叼着煙,眼睛看向漸漸暗下來的夜空,不知道在想甚麼。

雖然已經入了秋,但野地裏還是有不少蚊蟲,時不時的會來三兩隻專挑我柔嫩的地方下嘴。我被弄得心浮氣躁,有種一把火把這些雜草燒了的衝動。但看着老爹那雙惆悵的眼神,我還是強忍着小心動彈,生怕驚動了那個扒墳的王八蛋。他要是不敢來了,家裏不知道還要提心吊膽多少日子。

時間一點一點過,野地裏漸漸颳起了涼風,讓我燥熱的心也慢慢涼了下來,如果沒有蚊蟲,睡一覺是不錯的選擇。

眼瞧着快到十二點,我實在困得不行了,腦袋垂了幾次就挨着了地面。這時候,老爹輕輕拍了拍我的胳膊,嚇得我立馬精神了一些。揉了揉眼睛,抬眼往前看,沒發現墳頭有甚麼情況。

我這才明白,老爹是在提醒我不要睡着了,接着抹了抹風油精,頓時精神了不少。

一個小時後,月上中天。野地裏的風忽然涼了不少,剛纔還吱吱亂叫的蟲子,在一瞬間就銷聲匿跡,讓人有種不切實際的恍惚感。

“噗,噗……”

接踵而至的,是一個沉悶的聲音。這個聲音越來越響,順着迎面吹來的涼風傳了過來。我抬起頭,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

只是看了一眼,我就僵住了,腦子裏充滿了不可置信。

那個聲音的來源,正是爺爺的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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