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黑孩子

墳頭正在很有節奏的上下聳動,每動一次,上面的土就會掉落一大片,這看得我渾身直冒冷汗。難道說,那個扒墳的人,就在墳坑的下面?

這個時候,一旁的老爹似乎也注意到了墳頭的動靜,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不要緊張。可他自己卻悄悄的點上了一支菸,從他緊皺的眉頭來看,他此時的心情也十分糟糕。

墳頭的噗噗聲越發的清晰,漸漸的墳頭的泥土四散一地,很快一個巨大的聲音響起。

“砰!”

我和老爹同時被嚇了一跳,但目光依舊死死的鎖定那所已經被夷爲平地的墳頭。棺材板被掀起,在空中旋轉了幾圈後,轟然落地,揚起了一股塵土。朦朧之中,爺爺的屍體緩緩坐了起來,接着又毫不費力的站了起來。

它直愣愣的盯着前方,徑直從墓坑裏跳了出來,然後機械般的轉身,朝着後山看了一眼,接着縱身一跳。

整個過程,我沒有看到其他的人。那個存在於臆想中的盜墓人,並沒有出現。這一切都是我那死去的爺爺,自導自演的一場驚悚劇。這場面幾乎顛覆了我的世界觀。一具腐爛的屍體,竟然在月圓之夜從自己的墳頭爬了起來。

墳頭被揚起的塵土隨着涼風漸漸吹遠,而爺爺的屍體也一蹦一跳的消失在視線內。等我回過神來看向老爹,卻見他目光驚愕,嘴裏叼着的煙已經染到盡頭,隨着陣陣涼風時不時的冒出點點火星。

我輕輕的喊了他一聲,纔將他從錯愕中拉了回來。老爹扔下菸頭打了個寒顫,轉頭看向我,說:“你回家去吧,我跟上去看看。”

我本想點頭,剛纔的一幕已經讓我渾身都溼透了,但剛站起來,心頭卻不由得想起了來時老爹的那番話。這種事兒讓老爹一個人面對,似乎不像是當兒子該做的,哪怕我只是一個十歲的孩子。

我錘了錘有些發顫的胸口,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然後鼓足勇氣跟着老爹往後山山溝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我們都沒有瞧見爺爺的身影,直到順着陡坡下了山谷,才遠遠瞧見爺爺跪在了那塊大石頭後面。他的身子跪得筆直,垂着頭看不清正面的樣子。但從他的背影看去,他的動作像是在叩拜,而且似乎十分的虔誠。

在我的印象中,爺爺就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要說他心裏藏着甚麼信仰,我是不相信的。因爲鄉下人很少有人會講究這個,即便有也是那種藏在黑暗裏不能見人的異教徒。

我相信,爺爺不會是那麼蠢的人,所以他的行爲十分的古怪,至少在我看來,是無法理解的。

老爹似乎也看到了那邊的情形,腳步慢慢放緩,然後在離大石頭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他扶着一棵樹,重重的喘着粗氣,臉上如同掛了霜一般。我心疼的喊了他一聲,“爹,你先休息下,我去看看爺爺。”

說完不顧父親的反對,向爺爺的方向走去。

自打先前看到爺爺起屍,其實我已經害怕得要死,可終究是強忍了下來。最近因爲爺爺的事情,父親已經是累慘了。這短短的一段上路就上氣不接下氣,以前可是揹着上百斤的麻袋都健步如飛。

這次獨自一個人靠近爺爺的屍體,我心裏卻是有些發怵。儘管那個老人生前對我十分寵溺,可是現在那個老人已經死了,我需要面對的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這無關親情,這是一個人面對死亡與生俱來的恐懼。

耳邊聽着老爹沉重的喘息聲,我不斷爲自己打氣,最終還是硬着頭皮走了過去,只是腳下發虛,踉蹌得厲害。幾十米的距離,生生走了七八分鐘。

等我靠近那塊石頭的時候,我身上的衣裳再度被汗水浸溼,身上的力氣幾乎快要被抽乾。我咬着牙,勉強把身子挪到了大石頭前面。這一抬眼,卻是嚇得我魂飛天外。

一個黑瘦的小孩子,正蹲在爺爺面前的石頭上,咧着嘴衝我笑。

那孩子的模樣,有幾分熟悉,似乎像是前幾天被藏在陶罐裏的那個。我額頭上的汗如雨下,嚇得根本說不出話,腳下一軟就往後倒了下去,可是眼睛卻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從他身上移開。

就在這時候,那個孩子忽然動了,身體一頓就跳上了爺爺的肩頭,接着一雙小手慢慢的摸向了爺爺的脖子。

咔嚓一聲,爺爺的脖子就被他輕而易舉的扭斷了,連帶着脖腔裏的骨頭渣子飛了出去,徑直撞上了一旁的大石頭,發出嘭的一聲悶響。

我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幕。那個看似瘦弱的孩子,竟然會有這麼大的力氣,還會下這種狠手。

就在我腦袋嗡嗡作響的時候,那個孩子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然後乾笑了兩聲就鑽進了山坡上的樹林裏,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他一離開,我身上那種緊繃的感覺就頓時消散,然後頹然的躺在地上不停的喘着粗氣。緩了半天,我才恢復了力氣,轉過頭朝着老爹的方向喊了一聲。

老爹聽到喊聲,小跑了過來,瞧見地上的一幕,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抱着爺爺的屍體就大哭起來。

耳旁聽着老爹的哭喊,我呆呆的看着天空,腦子裏全是那個黑孩子離開時的模樣。

他到底是誰?

爲甚麼要這樣對待爺爺的屍體?

不知道過了多久,山谷裏恢復了安靜,我身上也有了一些力氣,艱難的坐了起來,看着一旁整理爺爺屍體的老爹,把自己剛纔看到的一切都告訴了他。

老爹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扭過頭驚愕的看着我,問:“福生,你沒看錯?”

我堅定的點頭,若是有人和我這麼說,我肯定也不會相信,可剛纔的事情我看得真切,根本不會是花了眼。

老爹的身子突然頹了一下,垂着頭低聲啜泣起來,嘴裏不停的嘟囔道:“報應,報應啊!”

看樣子,老爹應該猜到了甚麼,這讓我想起了前幾天,他抱着那個罐子模樣。潛意識告訴我,那個孩子一定和我家有很深的淵源。

想到這裏,我免不了開口問一句,可老爹根本沒有回應我,而是將爺爺的屍體裝進了他帶來的麻袋裏,扛着就往後山走。

這次,老爹沒有再把爺爺下葬,而是徑直回了家。

第二天,家裏的房子停了工,老爹給家裏交代了幾句,就出了門。

傍晚時分,他領着一個道士打扮的老人回了村。說是老人,其實也就他白鬍須白頭髮能證明他的年歲很大,至於身上的皮膚卻十分緊緻,腰背也挺得筆直,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上了歲數的人。

見識過爺爺的屍體自己從墳頭跳出來,我對於道士這種神祕的職業,充滿了好奇。更是對這個鶴髮童顏的老人,來了興趣。

老道士的到來,引起了不少村民的注意,畢竟這種人在十里八村還是比較罕見。幾乎在老道士到我家的同一時間,我家的草棚子就圍滿了人。一個個七嘴八舌,議論老道士來我家目的。

可就在老爹把爺爺的屍體搬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掩面而逃,屍體的慘狀和惡臭一般人根本忍受不了。

老道士圍着爺爺的屍體轉了一圈,不停的抽着鼻子,像是在聞屍體上的味道。好半晌,他纔開口說了第一句話,“架火,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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