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陳順生

黑孩子的話,讓我瞬間僵住了,腦袋裏有嗡嗡聲響起。我艱難的扭過頭看向老爹,發現他渾身打着擺子,臉上的表情十分痛苦。

老爹的反應,似乎說明了他的話不是空穴來風。

我呆呆的看着老爹,想聽他的解釋,可隔了半晌,他依然沒有開口,反倒扭頭進了屋。我不知道是該跟上,還是繼續待著。

就在我猶豫的時候,院子裏傳來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我正要爬上窗往外看,忽然就感覺周身傳來陣陣鑽心的疼痛。我根本挨不住,身子猛地往後倒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那股疼痛還在繼續,瞬間抽乾了我渾身的力氣,僅僅是幾個呼吸的時間,我就感覺到周圍的環境變得十分模糊,意識也慢慢遊離。

不過眨眼,眼前的場景生了變化。面前站着那個鶴髮童顏的老道士,他的手裏拿着一把木頭做的短劍,圍着我快速旋轉,手上也不斷變幻着動作。隨着他的動作不斷加快,我身上的痛感也更甚一分。

此時,我根本沒心思去想爲甚麼會出現在老道士面前,只想着怎麼趕緊離開這裏,興許只要跑遠了,那種撕裂全身的疼痛會減輕一些。可是我的雙腿就像是灌了鉛一般,無論怎麼使勁,都無法動彈絲毫。

我艱難的低下頭看了一眼,發現腿上纏滿了紅色的線,那些線還在發着淡黃色的光。可更加令我驚訝的是,自己的雙腿不知道甚麼時候成了乾枯黑瘦的樣子。

這雙腿的模樣,讓我瞬間想起了那個黑孩子。想到這裏,我又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發現也變成了黑瘦的樣子,這讓我大爲震驚。

扭頭看了看周圍環境,發現自己就站在院子裏,腳下的那些筷子和紅線,不就是老道士擺的那些嗎?

我怎麼在黑孩子的身體裏?

正琢磨,腳下又傳來一陣劇痛,讓我渾身一緊,頓時沒了別的念頭,想要張嘴朝老道士大喊,嘴裏卻只能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就在我感覺自己身體快要撕裂的時候,餘光瞥見老爹抱着我原本的身體,衝進了院子,一臉的惶急。他拽住了不斷轉圈的老道士,嘴扣口沫橫飛不知道說着甚麼。

隨着老道士停下腳步,我身上的痛楚才緩了不少。只是全身早就力竭,一口氣沒提上來就暈了過去。

等我再次睜眼的時候,發現正躺在老爹的懷裏,老道士閉着眼在我身上摸來摸去,時不時發出嘖嘖的聲音,讓人疑惑。

我嚥了口唾沫,軟軟的喊了一聲爹,這才把兩人的目光吸引過來。見我醒了,老爹明顯鬆了一口氣,問我身上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我沒有回答他,而是抬眼朝着院子中央看了過去。瞧見那個黑孩子仍然站在那裏,身子似乎模糊了一些,但雙腿依然被紅線牢牢束縛着,腦袋低低的垂了下來。

一時間我有些恍惚,剛纔明明切身體會到了那個黑孩子的痛楚,而且意識似乎也鑽進了他的身體,可爲何轉眼間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我想不明白這是爲甚麼,抬手指了指那個黑孩子,就問:“他怎麼了?”

哪知道話音剛落,黑孩子猛地抬起了頭,咧開嘴衝我擠出了一個笑臉。

我明顯感覺到老爹哆嗦了一下,指着黑孩子朝老道士磕巴了道:“他,他醒了!”

還沒等我奇怪老爹爲甚麼能看到黑孩子了,老道士就已經轉過身去,抬起手裏的木劍,嘴裏嘀咕了幾聲,就見那黑孩子頓時慘叫了一聲。我正發愣,腳上就傳來一陣劇痛,疼得我吱呀亂叫,不斷在老爹懷裏翻騰。

老道士似乎意識到了甚麼,扭頭看了我一眼,眼睛裏盡是不可思議,旋即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目光不時在我和黑孩子之間來回反覆。

這時候,黑孩子忽然開口說了話,“你們要是把我弄死,弟弟也活不成了。”

老道士轉過頭看向了老爹,一臉正色的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老爹更是一臉迷茫,不知所以的搖搖頭。老道士砸吧了兩下嘴,又接着問:“那這孩子……”

聽老道士這麼問,老爹臉色陰沉了許多,沉默了片刻才嘆了口氣,期期艾艾的說:“他,的確是我的,大兒子!”

這句話,讓我渾身一震,瞪大了眼睛看向老爹。在我的印象裏,不管是爺爺還是老爹,甚至是老孃,都沒和我說起過我還有一個哥哥。就連村裏人,似乎也不知道這件事。怎麼就憑空冒出來一個哥哥?

見我和老道士都盯着他看,老爹似乎也明白事情已經瞞不住了,順手把我放了下來,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哆嗦着從兜裏掏出一支菸點上,一邊抽一邊看着那個黑孩子,嘴裏念道:“這是我爹造的孽……”

從老爹嘴裏得知,十年前我娘其實生的是一對雙胞胎。因爲爺爺道聽途說,害了我們兄弟倆高燒不退。去了醫院,最後救回來一個,而我哥哥陳順生,死在了路上。

這件事對全家人打擊很大,爲此爺爺臨死都心生愧疚。只是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會把哥哥陳順生的屍體裝進罐子裏,埋在了正屋底下。

當老爹打開罐子的時候,就認出了我哥哥,或許是出於愧疚和恐懼,就沒敢生長。哪曾想,罐子裏的娃娃會把家裏鬧得雞飛狗跳。

聽完老爹的話,我心裏五味雜陳,下意識的看向站在那邊的哥哥陳順生。見他依然笑臉盈盈的看着我,在這一刻,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在此之前,我腦子裏根本沒有血濃於水這種概念,也沒有生死相依的感覺。直到我見到了被裝在罐子裏的哥哥,體會了那種莫名其妙的互相吸引。加上之前那種幾乎身臨其境,感同身受的狀態,我才意識到自己和對面的這個人,或許一輩子都無法分開了。

可隨之有又一個新的問題,按照老爹的話來說,陳順生明明已經死了,爲甚麼還能活命亂跳的出現在家裏?

我看向老道士,問出了心裏的疑惑。老道士只回答了兩個字,“陰魂”。至於甚麼是陰魂,他並沒有給出解釋。但從這兩個字我也能判斷出,自己的哥哥已經不是人了。

一時間,院子裏只剩下老爹小聲的啜泣聲。不知道過了多久,老道士忽然朝着哥哥走了過去,似乎要做些甚麼。

哥哥或許也察覺到了危險,臉色瞬間冷了下來,連忙衝老道士大喊:“我和弟弟早就性命相聯,你要是了我,我弟弟也活不成!”

興許老道士信了幾分,扭頭朝我看了過來。看他詢問的眼神,我連忙點頭,把之前那一段神奇而恍惚的經歷說了出來。

老道士聽完後皺起了眉頭,不停的在原地踱步,嘴裏嘟囔着奇怪。

這時候,老爹抹了一把眼淚,向老道士懇求道:“道長,放了這個孩子吧。說到底,還是我們一家虧欠他。”

老道士默默的點了點頭,剛要開口,卻又十分擔憂的看了我一眼,轉而說道:“不行,放他走,這娃娃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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