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徐衍洗澡的速度很快，眨眼間就帶着皁角的香氣回來了。
剛剛煮好的紅糖水還是很熱，
徐衍似乎感受不到碗壁的熾熱，直接上手端着那碗紅糖雞蛋和中藥去顧眠的房間裏了。
如他所料，顧眠也沒有睡着。
空氣中紅糖香甜的味道和中藥苦澀的味道交織在一起。
顧眠坐起身來，看着揹着光而來的徐衍，本來是很開心的。
可是目光由遠及近，黑黝黝的中藥近在眼前，看着就很苦，何況還散發出苦兮兮的味道。
顧眠皺巴着一張小臉，瘋狂用眼神暗示徐衍。
徐衍難得的強硬，看見顧曼排斥的模樣，冷峻的表情：“這藥要趁熱喝，西藥副作用大，我沒讓醫生開，中藥雖然苦點，但是良藥苦口利於病。”
他難得的黑臉，顧眠也不敢拒絕，哭着一張臉喝了一口，舌根泛出的苦意迅速泛延，感覺自家中午的飯都要吐出來了，
“太苦了，我實在喝不下了，我能不能不喝啊?”她墨髮如雲般披散在腦後，白皙得臉色難得的對他有這樣的好臉色，顯得格外可愛。
徐衍被她討好地盯着，難得慌了神，
等他回過神還是強硬地拒絕了：“不行，不吃藥不會好！”冷冽的聲音傳到了顧眠的耳朵裏，不由自主的她撅起嘴巴，真的很苦。
她面上的抗拒太過明顯。
徐衍發現好像自己的語氣太過強硬，於是軟下了聲音，
“你這藥不要一口一口喝，你要一大口灌下去。你乖一點，喝完喝紅糖水就不苦了啊！”他柔聲安慰，彷彿把所有的耐性都給了顧眠。
對於徐衍的溫柔，顧眠羞紅着一張臉，他的話就像是小爪子，撩撥着顧眠的內心。在這燥熱的夏天裏，讓人躁動不安。
悄悄抬眼看了一眼他，
年輕的他渾身腱子肉，五官挺拔而又俊朗，不同於肖晉河那一種病懨懨的，徐衍是典型的北方男人，站在那，就給了她莫大的安全感。
她是典型的喫軟不喫硬的，有氣無力得哼哼了半天。
還是想着長痛不如短痛，索性梗着脖子，咕嚕咕嚕，一口氣全喝了。
皺着一張小臉，苦着一張臉，心想，這藥上哪開的啊，這麼苦。
徐衍則很開心，沒想到顧眠還算是配合。
換做以往，她不把藥打翻了還說不過去。
徐衍自認爲了解顧眠，她不是一個心機深沉的人，沒那麼會僞裝。
他並不蠢笨，今天的種種，都在告訴它一個訊息：
她在向他示好...
紅色的糖水裏還臥着一顆蛋，那顆雞蛋很是嫩，蛋黃和黃白在紅色糖水的襯托下，不禁讓人食指大動、饞涎欲滴。
剛剛喝完這麼苦的藥，顧眠喝下甜滋滋的紅糖水，吃了裏面臥的糖心蛋，口感香甜軟糯、胃裏暖兮兮的，連中藥的苦意都壓下去了不少。
這紅糖水甜滋滋的滋味還沒散去，想來肯定是放了不少糖，每斤0.5元，一元錢能買2斤紅糖，紅糖水一般人家捨不得放多的。
感嘆于徐衍對他的好，這紅糖水的甜不僅僅甜在舌尖，更是甜在心頭。
見她呆呆愣愣，徐衍以爲是藥味太苦了，就連紅糖水都壓不下去，他起身走出房門。
“欸！”顧眠口中的話都沒說完，他就走了，不由有些委屈。
這是甚麼情況，他居然丟下自己走了？
他從來也沒有這樣對待自己過，難道是自己太過惹人嫌嗎？
顧眠的心一上一下，懸在心中。
鼻子開始泛酸，有些莫名的情緒縈繞心頭。
剛剛重生回來，面對這樣無法收拾的場面，實在是不知道往後的日子如何堅持，強忍着不讓眼淚掉下，因爲這樣實在顯得太過矯情。
不等她的小腦瓜開始想東想西，
房門吱呀了一聲打開了，
是徐衍回來了！
徐衍一靠近牀邊就看見這麼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眼眶泛着絲絲淚光，鼻頭泛着難得面色泛紅，像是害羞了。
她的目光太具欺騙性，徐衍竟然生出自己像是被期待到來的對象的感覺。
"覺得苦就喫點這個。"
只見他大大的手掌上擺放着幾顆大白兔奶糖，現在的奶糖香甜醇厚而且奶味很重，一塊五毛錢一斤，小孩子、大人都很喜歡喫，可是太貴了，有的甚至還會論塊賣。
自己經歷了一輩子，可是此時此刻還是有點淚眼婆娑，雖然是幾塊奶糖，放在上輩子她肯定看都看不上，可能還會把糖扔在他身上。
可是今天看，這不僅僅是幾塊奶糖的事情，更是因爲他對她的細心，心疼於自己之前那麼不識好歹，傷害了這麼一個好男人。
顧眠就這樣，看着這碗紅糖雞蛋和一把大白兔奶糖，再聞着徐衍身上淡淡的香味，好一時噤聲。
上輩子的種種不斷交織，悲從中來，她出於愧疚感說道：“你待我真好，不過，這紅糖水和雞蛋是矜貴東西，以後別那麼浪費了。"
徐衍聽見這話，下意識蹙起了眉頭，心裏空蕩蕩的，升起無能爲力的感覺，心裏麻麻的，原來對於痛，他並沒有麻木。
偏執的想着，顧眠是討厭他，厭惡他，所以不願意接受他的東西，想要極力撇清關係，緊握住了拳頭。
半響，他又泄了氣，將緊握的手最終還是鬆開了。
因爲怕嚇到她，強壓住心裏疼痛的感覺，緩緩開口
“這些又算得了甚麼，只要你身體平平安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聽到這話，顧眠直勾勾看着他：“你對我那麼好是因爲之前父母定下的婚事嗎？”她早就在上輩子就看透他的心事，只是想親耳聽見他是怎麼說的罷了。
此話一出，就像是平靜的湖裏被投入了石塊，泛起漣漪。
“我大你那麼多，權當作是對妹妹的關心吧....”徐衍溫溫吞吞地回答
有時候他也會想着，顧眠應該和一個年紀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少年在一起。
他愛她，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亦或者是將來...
村裏頭都說太漂亮的女生娶不得，自己的爹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娘和別人跑了，他爹下半輩子鬱鬱寡歡。
村裏人有事沒事就在他耳邊唸叨，他又如何不知？
作爲最直接的親身經歷者，他又如何不知？
原本年少的他覺得那些人說的話糙理不糙，可是遇見了她之後，他才發現都是甚麼狗屁不通的話！
她本就是他年少時候的那曙光，因爲有了她，那混混沌沌的時光也顯得那麼寶貴。
想到這，徐衍的眼裏彷彿泄出了一絲侵佔欲，後又收斂起來。
突然覺得自己很卑鄙，一直知道之前的顧眠瞧不上她，因此在顧眠發出疑問時候，以爲她又要提離婚，一次又一次的拖延，摸棱兩可的回答。
他覺得自己很噁心，這樣的他都不會喜歡自己，何況顧眠。
一時之間，更是不敢直視那她那雙乾淨而明媚的眼睛，怕被看出他的可怕，又會把人往遠處推。
心頭縈繞這一絲苦楚，像是趕不走一般折磨着他。
他沒辦法承受新婚之夜的重蹈覆轍，天知道那天他花了多少力氣讓自己平復下來，就算內心翻江倒海，表面仍要鎮定自若。
顧眠心臟突然扭的難受，那麼一個驕傲的男人，竟然帶着一絲卑微和小心翼翼！他的情意根本無處藏匿，只覺得自己的心像被針扎得，自己之前是有多眼瞎才走了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