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吳秀麗點頭,深以爲然,接過來鑰匙,面露討好。

“媽,我明白。畢竟舒蘭也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也是盼着她好。”

“徐廠長家,那可是頂頂好的人家。舒蘭嫁過去,就是享福的。”

“如果不是我把她生得好,人家徐廠長還看不上呢!她不懂事,我這做媽的,會跟她好好說。”

白老太對兒媳婦的態度十分滿意,從箱子裏拿出來幾塊餅乾。

“對,家和萬事興,有話好好說,親母女沒有隔夜仇。舒蘭這三天沒喫飯,先喫點餅乾墊墊。”

“謝謝媽!”吳秀麗擦擦手,一手拿着餅乾,一手拿着鑰匙。

白小菊也衝了雞蛋水端過來。

來到房門口,開了門,吳秀麗紅了眼睛,看到女兒站起來,聲音哽咽。

“舒蘭,媽不會害你。你要是聽話,我和你爸哪捨得餓着你啊?”

“這是你大姑給你奶送過來的餅乾,你奶沒捨得喫,讓我給你拿過來。你小姑也疼你,給你衝了雞蛋水。”

白舒蘭看向進來的“親媽”吳秀麗,趕緊低下頭。

因爲她馬上控制不住內心的鄙夷和厭惡。

不會害她?

原身在鄉下三年,收到母親吳秀麗訴苦的信,說家裏日子過得不好。

原身也是個傻子,省喫儉用,把糧食寄回來,孝敬父母。

這些所謂的家人倒好,居然把她嫁給傻子。

一片真心,真是餵了狗。

不,用狗來形容他們,簡直侮辱了狗!

對親生女兒如此,簡直豬狗不如。

白舒蘭兩手揉眼,假裝哭泣。

但沒想到真的哭出來了,她是爲原身難過。

在白舒蘭的心裏,白家這些人,包括吳秀麗,不是親人。

對他們並沒有感情,也沒有期盼。

可原身不是,她對母親深深依戀。

爲了兩個哥哥,甘願下鄉。

爲了得到奶奶和爸爸的一句稱讚,從小幹家務活。

可這麼做,換來的全部都是惡意和欺騙。

見女兒一直哭,不說話,吳秀麗哄着白舒蘭,希望女兒能夠徹底想開,不執拗。

“舒蘭,你從小就聽話,這次再聽媽一次,可不能再任性,更不能尋死覓活。”

“徐廠長的兒子雖然是傻子,但徐廠長多厲害啊,廠長夫人還是採購主任。”

“人家手指縫裏漏下點東西,就夠我們一大家子過上好日子。如果不是媽把你生得好,哪有這樣的好機會輪到你啊?”

“媽這輩子就生了兩個女兒,以後還得靠着你兩個哥哥養老。”

“你兩個哥哥轉正了,心裏念着你的好,你妹妹也能得到上大學的機會,咱們白家翻身指日可待啊!”

白舒蘭快要被憋死了!

這不僅是吸血喫肉,這是把原身碾碎了,連骨頭渣子也嚥下去。

真是壞透了!

白舒蘭擦擦眼睛,收斂心神,決定以最快速度逃離。

“媽,我知道。我一個下鄉知青,想回城太難了。你這樣做,也是爲了讓我回城,徐家還給我安排後勤工作。我應該知足,知足才能常樂。”

聽到這話,吳秀麗眉開眼笑,眼角的皺紋也更多了,拍拍女兒的後背。

“對,這是爲了你好,我們都是你的親人,不會害你。”

白舒蘭聽着吳秀麗的話,快要氣吐血了。

“媽,我好幾天沒洗澡了,趕緊給我燒水。對了,我衣服都是補丁,在鄉下穿,倒沒甚麼。”

“在城裏再穿,太丟人了,萬一被徐家看到,覺得我寒磣退了親,你們也別怪我。”

剛纔她想換一身衣服,翻看破舊的藤條行李箱,裏面全部都是灰不溜秋,打補丁的破衣服!

她纔不穿。

吳秀麗見女兒想通了,當然也願意給女兒一點甜頭。

“舒月那邊剛做了條布拉吉,還沒上身,我這就給你拿過來。”

只要女兒白舒蘭聽話,一切都好說。

白舒蘭喝了雞蛋水和幾塊餅乾,肚子裏有了食物,也有了點力氣。

吳秀麗到了隔壁,在小女兒白舒月的衣櫃裏拿出來一條短袖白底藍色碎花布拉吉。

“這是你妹妹的裙子,新的,沒上身。趕緊穿上試試。”

白舒蘭一看就不合身,但至少是新的。

她比白舒月瘦太多,裙子穿上她身上,像穿個布袋子。

她一彎腰,就走光了。

吳秀麗見狀,面露尷尬,是該給大女兒做身體面的衣服。

“我拿關針,給你關上,將就穿,稍後我買布給你做新衣服。”

白舒蘭沒敢洗頭,對着鏡子,用梳子梳頭髮,扎個低馬尾。

看着鏡子裏的人,她微微驚愕,長得跟她前世有七分像。

鵝臉蛋,眉毛並不雜亂,猶如彎彎柳葉。

因爲瘦弱,眼睛越發顯得大,而且明亮水潤,眼波流動,顧盼生輝。

因爲在鄉下幹活長時間暴曬,皮膚變成小麥色。

不過十八歲的年紀,年輕有活力。

小而嬌俏的鼻尖上,還有兩三個俏皮的雀斑。

她嘴脣飽滿,因爲失血過多,沒喫飯,脣色蒼白。

大約一米七的身材,在這個年代算是非常高的個子。偏瘦,但骨相好。

白舒蘭稍微放心,基本條件不錯。

“我流太多血,頭暈,想去醫院。”

白舒蘭收拾妥當,先出去看看,才能找機會逃出這個牢籠。

吳秀麗當然不能錯過跟女兒培養感情的機會。

另一方面,也防着白舒蘭偷跑,竹籃打水一場空。

“走,咱們家離醫院挺近,我帶你過去。”

吳秀麗拿了錢,跟婆婆說一聲,就帶着白舒蘭出去。

走出家門,就是窄窄的衚衕。

兩邊放着雜物,不時有孩童莽莽撞撞跑過來。

以後有自行車經過,留下叮鈴鈴的清脆鈴聲。

看着完全陌生的環境,白舒蘭仔細打量周圍的人和物。

希望尋找任何一個可以讓她逃離白家的機會。

吳秀麗笑盈盈地拉着白舒蘭的手,跟街坊鄰居打招呼。

聽到別人誇獎白舒蘭比她長得好看之時,她心裏也很高興。

正因爲漂亮,纔會被徐廠長看中。長得不好看,可高攀不上徐廠長。

紡織廠附屬醫院,距離這一片紡織廠的家屬區並不遠,大約兩公里。

從梨花衚衕裏出來,穿過一條馬路,繼續往前走,就到了醫院。

剛要進去,醫院門口停了一輛軍用吉普。

警衛員穿着軍裝,下來之後,從後備箱裏搬出來輪椅,放在後車門。

然後纔打開車門,從裏面扶下來一個年輕男子,身材高大魁梧,坐在輪椅上。

不長不短的寸頭,劍眉濃密入鬢,細長冷眸專注,下顎線硬朗,神情嚴肅。

這人她認識,原身高中時的同桌,遲宴。

在原身的記憶裏,遲宴家世很好,天不怕地不怕。

雖然很狂,但他很仗義,同學都很信服他。

不僅如此,遲宴偷偷揪原身的頭髮,故意惹怒原身。

可是在別人欺負原身的時候,遲宴打退了那些攔路的小混混。

每天下晚自習,她身後不遠處,總有一個高大的身影跟着。

不遠不近,直到走到原身熟悉的衚衕。

青澀的歲月,也有淡淡的甜。

突然有一天,遲宴沒來學校,沒了音訊。

再後來吳秀麗給她下跪,哀求她,讓她替白家兩兄弟下鄉。

再然後,斷了聯繫,就沒有然後了。

就在白舒蘭回憶原身殘留記憶之時,此時遲宴覺察到有人看他。

五感敏銳的遲宴,抬眸看向白舒蘭,微微一愣。

他旋即又想到不美好的事情,眉頭微皺,眼神也變得冰冷、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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