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各掃門前雪

次日清早,天剛矇矇亮,依稀還能看到月亮。春深和夏淺便來服侍凌澈洗漱更衣,這天是凌清之下葬的日子,她身爲唯一的女兒需得好好表演一番。

太陽初升之時凌澈已守在了靈前,她與凌清之雖不是真父女,但這副軀體裏流着的是和他一樣的血液,要想繼承凌家的一切,還是要做出應有的姿態來。況且她已然下定決心,決不讓虎狼之心的二房佔去便宜。

不多時,將軍府熱鬧起來,文武百官皆身穿孝服前來參加送葬,靈堂外一個一個白影排出很長,見到凌家唯一的嫡小姐不免上幾句場面話。春深和夏淺在一邊小聲談論將軍送葬的場面真是浩大,都快趕上天子了。

凌傲之身爲現在的當家人,一身縞素面色沉痛的主持下葬儀式。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皇家派人宣了旨,稱大將軍生前保家衛國勞苦功高雲雲,賞下大大小小不少東西。凌傲之帶頭謝恩領旨,凌澈淡然的瞄見齊氏和二房女兒凌冰臉上忍不住的笑容,不禁暗歎世態炎涼。

而後秀王駕到,衆人皆轉身,只看那元嘉身着白色描金的長袍邁進院子,身材頎長線條流暢,腳上蹬的靴子上以金絲爲線描上一圈金邊,凌澈忽然間嗅到一股不同尋常的意味。那日晚間,秀王一身素白,腰間卻是掛了一個明黃色的穗扣。

有意思!

聽說秀王乃是先皇第九子,身份崇高尊貴,可是再尊貴終究離那個位置有距離,不是麼!他那日拉攏凌澈的舉動瞬間就有了解釋,這人野心不小。

可惜性子傲了些,難成大氣候。

一時間文武朝臣行禮致意,秀王的到來表明了皇家的態度,凌家的地位不言而喻。

來往奔喪的人見到秀王都笑意滿滿的迎上去,各種恭維不絕於耳。元嘉卻一臉的冷淡,或點頭示意一下,或擺擺手,有時候連個眼神都不屑於給出。這時候便顯示出外貌上的優勢來了,即便元嘉神色再怎麼不善,在衆人眼中也是一朵高嶺之花,神聖不可侵犯,由此可見皮相這東西,玄妙的很!

凌澈遠遠望見這等盛況暗暗腹誹,這人是用鼻孔看人的,心高。他這般不願意屈就,何談指手江山。

相對於凌澈對元嘉的不屑,另一個女人卻是被勾了魂似的看着風流倜儻的第一美男。這人便是凌傲之的女兒凌冰。

元嘉微微垂了垂眼,凌冰只看到他濃密的睫毛,一對英氣的眉毛斜飛入鬢沖淡了過於秀麗的面貌,怎樣的言語都不好表達他外貌上的華麗。

正值仲春,將軍府有一株幾十年的梨樹,滿樹清淡如雪的梨花香氣醉人。微風吹過,潔白的花瓣紛飛,一襲白衣的青年公子神色淡然的立在樹下,彷彿隨時隨風飄去,霎時間整個將軍府的女眷都忘了呼吸。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據說,秀王的母妃便是當初的第一美人來着。

元嘉滑過來的目光無意掃過凌冰,凌冰就淪陷了,一顆心七上八下,想看又不敢看。

凌澈自從上次與元嘉不歡而散之後便不欲和此人有太多瓜葛,閉目養神去了。

誰知元嘉卻自己找上來了,故作沉痛道:“我祁明如今痛失一位能臣,實乃家國不幸。本王知道淩小姐心痛難忍,還請一定要保重身體。”

凌澈回以疏離一笑,道:“多謝王爺照拂,相信家父在天之靈也會安心的。”

“如此再好不過了,”元嘉忽然挨近低聲,“上次的事情不知小姐考慮的怎麼樣了。”

“王爺還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啊。”凌澈淡淡說完這句話便不再理會元嘉,元嘉討了個沒趣,眼一掃卻看見凌冰正杏眼含春的望着自己,臉上還帶着兩朵紅雲,頓時玩心四起,露出一個俊美無儔的笑來,凌冰的臉就更紅了。

可是很快元嘉便移開目光再次去勸凌澈,二人的互動落在凌冰眼裏就成了糾纏不清的拉拉扯扯!憑甚麼凌澈就可以得到秀王的青眼相看!凌冰眼中燃起了妒火。

自元嘉進門之後其他的朝臣都明顯收斂了不少,元嘉在朝廷的地位從這些細節便可以看出個一二來。凌澈開始考慮是否要拉攏元嘉,此人或許不是個好隊友,他手中的權勢卻是個好東西。

正當衆人各懷心思之際,凌傲之一臉悲痛的出列宣佈道:“家兄一生爲國爲民勞累頗多,曾與大嫂伉儷情深爲人所羨慕,無奈天妒英才,大嫂過早離世,到頭來大哥連個爲其送終的兒子都沒有,諾大家業無人承擔,只留下澈兒侄女孤身一人、無依無靠。傲之心痛家兄境遇,奈何能力有限,小兒凌溶乃是傲之唯一的兒子,雖然資質駑鈍,眼下卻可以爲家兄送終,好讓大哥的一脈得以傳承。”凌傲之語調悲愴形容消瘦將一個一心爲大哥着想的好弟弟表現得淋漓盡致。

凌澈被噁心透了,沒想到二房還能整出這麼個幺蛾子來,早知道偷偷S了便不會有這麼多事了。

不出意外,凌傲之一番話下來得到了朝臣的一致讚歎,雖然所有人都知道他底子裏的算盤,卻各掃門前雪,一個站出來的都沒有。

畢竟在古人眼裏“不孝有三,無後爲大。”凌傲之此舉爲哥哥添了兒子送終,這是要被稱讚的,不過此舉也讓凌清之唯一的女兒喪失了繼承權,可是誰會這樣想呢。

“凌老弟能有這番胸襟,能爲大哥做到如此的地步,可真是令老夫自愧不如啊!”

“是啊是啊,早聞凌家一門忠烈義薄雲天,今日一觀,果然是名不虛傳啊!”

一時間所有人都開始稱讚凌傲之體恤哥哥,連凌清之生前的心腹也都暗自點頭,若能爲將軍這一脈傳承下去。也可以告慰將軍的在天之靈了……

思及至此,一時間朝臣看凌傲天的眼神也都不一樣了。

被貼上後半輩子無憂標籤的凌澈聽此暗自冷笑:恐怕正是因爲有了這麼一個‘好’叔叔,以後自己的日子說不定更加精彩絕倫呢!不過這老傢伙爲了自己的權勢富貴還真是肯下血本,這可是對子嗣傳承極其注重的古代啊,萬一將來生不出兒子來,連個送終的都沒有了。

凌澈被打了個猝不及防,卻臨危不亂,她倒要看看這凌傲之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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