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當她挎着籃子回到家的時候，遠遠地便看見一個穿着青花布衣的婦人也正挎着籃子在她家院兒門前探頭探腦。
“青紅嬸兒？”雲錦走上前去，發現這婦人正是同村劉叔家的媳婦兒柳青紅。
柳青紅見雲錦回來了，拉着她到一旁的老槐樹下，拍着她的手語重心長的道：“白天的事我都聽村裏人說了，你......你好好帶着弟弟，等過些時候，嬸子給你說門好點的親事，你，再忍忍啊。”
雲錦又好氣又無語，青紅嬸兒不會以爲自己真的是想嫁人了吧：“用不着的青紅嬸兒，我現在只想把弟弟拉扯大，沒心思嫁人呢！”
柳青紅默了默：“你......你是不是還想着王二？那王二雖然中了秀才，可本質上卻不是個東西，你爹孃在世的時候，託我要照顧你們姐弟，我不能眼睜睜看你落到那種人手裏。”
“嬸子放心，我以後碰到那王二一定繞着走！”雲錦知道柳青紅也是出於好意，於是保證道。
聽了這話，柳青紅這才勉強放心了點，看了眼雲錦籃子裏的野菜，皺眉道：“家裏沒米了嗎？這苦菜這麼苦，哪能喫呢！”
說着，從自己的籃子裏撿出一個土豆放到雲錦的籃子裏，咬咬牙，又拿了一個進去。
雲錦趕緊拿出來還給柳青紅：“嬸子使不得，劉叔腿病了，你們日子也不好過，怎麼能把喫得給我們呢！”
誰知道柳青紅鐵了心：“給你就拿着，你不喫雲翼還要喫呢，小孩子正在長個頭！”
說着，生怕雲錦還回來，捂着籃子從旁邊走了。
雲錦望着柳青紅的背影，暗暗的想，等以後有機會了，一定要好好報答他們家。
家裏沒有油，苦菜只能用水煮了放點鹽調一下味，土豆埋在竈膛裏烤熟掏出來就喫。
“小心燙！”雲錦把烤好的土豆剝了皮遞給雲翼，不忘叮囑道。
雲翼實在餓得有些狠了，接過土豆，吹了兩下，一口咬了下去，燙得齜牙咧嘴的也不肯吐出來。
雲錦看得又好氣又心疼：“你倒是慢點呀，我又不跟你搶！”
說着，便自顧自地拿起筷子去喫水煮的苦菜。
土豆雖然沒有鹽味，但好歹烤得焦香四溢，喫起來又香又糯。
雲錦瞅着雲翼喫完一個，又把另一個剝好給他。
可這一次雲翼卻沒有伸手去接。
“我不喫，你喫！”小傢伙很有原則，他的那一個已經喫掉了，一人一個，他不能搶！
這孩子，還挺懂事！
雲錦笑着拉過他的手，將土豆塞進他的手裏：“你別想太多，我是不想你跟我搶野菜，土豆蛋子哪有野菜好喫！”
雲錦說完，又埋頭喫苦菜，還裝出一副十分美味的表情。
小傢伙卻一動也不動的看着她。
雲錦察覺異樣，抬頭對上雲翼的目光。
這麼小的孩子，眼中居然充滿了慈悲。
“你不用騙我，我喫過很多，這東西叫苦菜，平常人家拿來餵豬，豬都不喫的！”
被一個小孩揭穿謊言，雲錦表情有些尷尬。
“姐，你真的是我姐嗎？”雲翼突然這樣問。
雲錦心中大駭，面上卻絲毫不顯：“你爲甚麼這麼問？”
小傢伙眼睛紅紅的：“你以前也把好喫的給我，可你從來都不會相信我，更不會幫我證明清白，在你眼中，我永遠是做錯事的那一個。”
雲錦默了默，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
姐弟兩一時無話，雲錦終究還是把最後一個土豆給了雲翼，她自己則忍着苦味喫完了一整盤的野菜。
夜深了，小傢伙熬不住，腦袋一點一點的打起瞌睡來。
茅草屋裏只有一張牀，姐弟兩平時都是擠着睡的，雲錦先是把雲翼抱上牀，自己則想去院裏洗漱一下。
院子裏黑燈瞎火，只有頭頂的一輪圓月灑下的清輝照亮着這世間萬物。
雲錦洗了澡，回去挨着雲翼躺下，小傢伙似乎有些冷，循着熱源捱過來，嘴裏迷迷糊糊的喊了一聲：“姐。”
雲錦心念一動，不知爲何，竟在這寧靜祥和的夜晚生出了一種細水流長的感覺。
這時，雲翼又接着迷迷糊糊地咕噥：“嗯，這裏挖個洞，藏好了，不能給姐姐。”
雲錦一愣，不禁好氣又好笑。敢情她在這小屁孩眼裏就這麼不靠譜？就十個銅板，至於嗎？
次日，天剛矇矇亮雲錦就起牀了，她先是把院子裏的雜草全都清理乾淨，然後又把屋裏屋外的衛生打掃了一遍，再去到小河邊割了一些茅草回來把茅草屋有些破了的屋頂修補了一番。
等雲翼醒的時候，雲錦正在屋頂，小傢伙揉着眼睛，看着煥然一新的院子，以爲自己還在做夢。
雲錦蓋好最後一個破洞，從梯子上下來，拉着雲翼去廚房，揭開鍋蓋，一股濃稠的香味撲鼻而來。
雲翼往鍋裏一看，居然是四個煮熟的野鴨蛋。
“我剛纔去河邊割茅草，發現草叢裏有一窩野鴨蛋，於是撿了回來，趕緊喫吧。”
雲錦一邊說，一邊剝了一個塞進雲翼嘴裏，然後滿懷期待的看着他。
雲翼咬了一口，蛋香四溢，但......
“我能不能把野雞蛋送一些去給劉叔！”小傢伙小心翼翼的徵詢雲錦的意見，生怕她會不答應。
可雲錦早就單獨撿了幾個出來放在矮櫃上面：“安心吧，我都準備好了，等你喫完咱們就去！”
昨晚的土豆還是青紅嬸兒分給她的呢，她可不是甚麼忘恩負義的人！
雲翼一聽，立馬有些喜出望外，連忙撈起鍋裏剩餘的三個鴨蛋，分了兩個給雲錦，推到她的面前：“你也喫。”
喫完野鴨蛋，姐弟兩將要帶給劉叔的用破布包好，一起出發。
劉叔的屋子在村東口，是一座三間的青瓦房，這個時間段，青紅嬸兒正在給他喂藥呢。
堂屋裏的藤椅上，劉叔蓋着薄被，揚手打翻了青紅嬸兒手中的藥碗。
“拿走，我不喝，讓我死了算了，還救我幹甚麼呢，反正我也是個廢人了，活着不過是浪費糧食罷了！”
雲錦跟雲翼對看一眼，急忙衝進去。
“劉叔，不要衝動，有甚麼話好好說！”雲錦勸道。
雲翼則去撿起地上的碗放到桌子上。
青紅嬸兒見兩個孩子來了，覺得不應該在小輩面前失態，於是背過身去擦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