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你們還是從側門入府吧。”

此話一出,方纔還跪在地上哭的那個婆子漸漸止住了淚水。

“老爺?”文氏怔住了。

風重華覷了一眼父親,又快速地垂下眼瞼。文氏性格軟弱,一向是風慎說甚麼便是甚麼。然而這次入府關係到她們母女的後半生,來之前風重華就拜託許嬤嬤向文氏陳明瞭利弊。

只要文氏不傻,自然該知道怎麼做。

風慎嘴角扯出一絲笑容,道:“文氏,還記得父親嗎?父親去世前還記掛着你,要我善待你們母女。依你來講,這些年我待你們如何?”

一提到老爵爺,文氏的眼角立時蓄滿了淚花,嘴角也不由自主的顫動起來。文氏咬着下脣,將頭轉向了許嬤嬤:“要不,不如就依了老爺的話。其實,走哪裏都行,我是不在乎的。”

許嬤嬤怔怔地瞧着文氏,只覺得滿腹的話堵在心口,悶得她喘不過氣來。

“娘?”風重華睜着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喫驚地望着文氏。

文氏明明是大家閨秀,又在宮裏生活那麼久,難道還真相信風慎會洗心革面善待她們母女?風慎若真是這樣的人,就不會嘴上說善待卻將她們給攆到農莊裏去。母親已經二十有八了,怎麼還像個孩子似的軟弱?

難道這一切忍忍就過去了?

忍無可忍時該怎麼辦?難道就如前世的文氏一般,觸柱自盡嗎?不過是親者痛,仇者快罷了。因爲她的自盡,文謙瘋狂的上本參風慎,可是再參又能怎樣,他的妹妹終究回不來了。風慎被永安帝所厭棄,仕途又黯淡,他更加仇視風重華,將風重華身邊的人遣了個乾乾淨淨。

前世文謙派人來接風重華了幾次,都被風慎拒絕。到後來,風慎將手伸到她的身上,她身邊連個能幫她的人都沒有。逢年過節,風慎更是不許她去舅舅家,文謙親自來接都接不走。風慎是父親,文謙是舅舅,能怎麼樣?還不是眼睜睜地看着她喫苦卻無計可施?

風重華打定了主意,非要從正門入府不可。

想到此,她皺着兩道細細的柳葉眉,脆聲道:“爹爹,我和孃親回來,可是爹爹自己的主意?”

“自然是聖上的旨意。”風慎對風重華的胡攪蠻纏有些生氣了,“你們到底還進不進府?若是不進就別怪我不留情面。”風慎說着,睨了眼文氏。言下之意便是說,若不是聖上的旨意真以爲我會讓你們進府?如果現在不進,以後就別想進了。

文氏有些慌了,偷偷拉了拉風重華的衣袖。

風重華心中嘆氣,臉上卻露出茫然之色,道:“母親,聖上讓爹爹迎咱們回府,可爹爹卻不讓咱們進門......”說到此,她面露難色,“您說我們到底要怎麼做?是聽爹爹的還是聽聖上的?”

風慎渾身一震,臉色遽變。

“且慢。”風慎急得額頭出了一層細汗。讓文氏從側門走是沒甚麼,可落在那些別有用心的御史手裏又會如何編排他?會不會參他個怠慢聖旨的罪名?一想到御史的口誅筆伐,他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可若是讓文氏從正門過,他又實在不甘心,憑甚麼他爲了文氏受永安帝的訓斥,文氏卻能大搖大擺的回到府裏。可他卻忘了,他是因爲祭品丟失,御史們羣起攻詰他私德不修,永安帝這才知道他將妻子逐出府。

而後,永安帝龍顏震怒,褫了他的官職令他閉門思過,同時限他接文氏回府。

難道他忘了,安陸伯府這些年的風光,全因長公主賜婚而起。厭棄文氏儘可以做得隱密些,爲何要做得這麼直白,讓衆人抓住了把柄?

難道風慎就不怕惹怒長公主?

風重華垂了眼眸,掩住了目光裏的異色。

文氏性格溫婉,不妒不忌,這樣的性格若是嫁給別人,自然是後宅美滿,闔家平安,可放在風慎這裏卻是災難。明明她與鄭白錦都是平妻,鄭白錦卻能仗着風慎的勢處處欺凌她,她只能一次次忍讓。

唯一的一次反抗就是在幾個月後與風慎爭執,而後觸柱自盡。她解脫了,風重華的日子卻愈發艱難......

直到二十歲,嫁給商戶葉憲做填房,風重華才長出了一口氣,覺得終於逃離了人間地獄。葉憲爲人八面玲瓏,慣會逢高踩底,可她卻是滿滿地感激。

這也是明知道葉憲冷落她,她卻依舊無怨無悔地幫着葉憲打理後宅的最主要原因。

人總得知恩圖報是不是......

風重華微垂螓首,即端莊又乖巧,舉止中帶着與她年齡不相符的成熟與穩重。

這裏鬧騰個不休,與風府只隔一牆的安陸伯府看起來卻頗爲寧靜。郭老夫人靠在黃花梨透雕玫瑰椅上,雙眼微閉。她的大兒媳小郭氏站在她的身後,有一下沒一下的替她捏着肩膀。

二兒媳鄭白錦束手站在她面前,看起來有些驚惶。

“這天再高,高不過聖旨。地再大,大不過皇令。”郭老夫人的語氣非常平緩,可聽在鄭白錦耳中,卻令她心驚肉跳不已。“咱風家的門檻再高,難道還能高得過皇家的門檻去?”

郭老夫人慢慢抬起眼皮,道:“平日你們欺負文氏就罷,我只當你們關起門來過日子,願打願挨。可今時不同往日,你不要爲了分個高低而害了一家老小的性命。”

郭老夫人的語氣溫和,可鄭白錦聽了卻感到說不出的狼狽,“母親錯怪二老爺了,二老爺他已親自出府去接了。”鄭白錦訕笑着,目光閃爍。

看她把錯一古腦推到風慎身上,小郭氏不由蹙眉。

郭老夫人輕嘆,拍了拍小郭氏的手:“算了,你們想怎樣就怎樣好了,我也管不得你們。既然老爵爺當年將這個家一分爲二,也就隨得你們去鬧好了。”她意興闌珊,意是半句也不想和鄭白錦多說。

“母親,二房如此胡鬧,這可如何是好?”眼看着鄭白錦離開的身影,小郭氏擔憂出聲。

郭老夫人聞言,冷笑道:“你公公臨去前早已將伯府一分爲二,縱是再胡鬧與你大房有何牽連?更何況,他們越是胡鬧,將來紹元高中時,名聲才更顯赫。”

聽她說到自己的獨子,小郭氏的目光漸漸明亮。

小郭氏是郭老夫人嫡親的侄女,也是郭氏一門僅存的後代。郭老夫人將她自小就接到府內撫養,與風謹定下了親事。倆人婚後倒還算得上恩愛,成親不到兩年就生下了嫡長子風紹元,只可惜風謹在小郭氏生下女兒風明貞後得急病去世。

“其實他們鬧鬧也是好事。”郭老夫人微微一笑。

郭老夫人說了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小郭氏臉上卻露出會心的笑容。小郭氏從小就在郭老夫人身邊長大,對於姑母的脾性非常瞭解。郭老夫人生下風慎後因身體不好,孩子就由婆婆照看。郭老夫人與婆婆的關係不好,婆婆自然就將風慎養得與她不親。再加上長子又娶了她的孃家侄女,她便將心全部放到了長房。

風謹去世後,風慎打起長房財產的主意,惹怒了郭老夫人。她便攛掇着老爵爺分了家,將二房分了出去。

“只是你自己也得長點心,平日裏多督導紹元讀書。這安陸伯府雖好,怎及得上狀元府金貴。你公公去世後,聖上扣着爵即不許紹元襲,又不摘咱們的匾,我估摸着八成是想褫了咱府的爵位。這些年來,若不是二房時常鬧騰着,聖上怕褫了爵位咱們會喫虧,只怕早就下了旨。”郭老夫人說着說着,卻突然冷了臉,“今日我把話與你說清楚,長房能有今日,全都因有個胡鬧的二房。將來大房須得保二房一個安安穩穩的田舍翁。”

“這不僅是我的意思,更是你公公生前的意思。”

聽了這番話,小郭氏連連點頭,深以爲然。

“你親自出府,去把文氏請到這裏來。”郭老夫淡淡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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