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江羨此人沈稚瞭解的並不多,這兩日在屋裏養着身子,關於江羨的事,多數也是從小清口中聽來的。

只知道這江羨原是兩榜進士出身,鎮北侯府同沈家一樣,世代都在沙場打滾,後代子孫鮮少有走科考之路的,除了襲爵,大多沒甚麼本事的,都是家中捐個官職出來,偏偏這江羨是個例外。

據說當初鎮北侯府爲了此事還大擺了三日的流水席。

按理江羨該是入翰林,官拜內閣,卻不知爲何他突然棄文從武,入了詔獄,專爲陛下辦案。

傳聞詔獄手段兇險毒辣,凡是進了那裏面的,便是不死也得脫層皮。

人人提起這詔獄都會嚇得抖三抖,更別說那江羨在詔獄官職頗高,手底下還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鮮血。

“姑娘,姑娘?”小清見沈稚發着愣,輕聲叫她。

沈稚抬眸看她:“怎麼了?”

小清似是有些無奈,只得又重複了一遍:“那鎮北候世子,您到底是見還是不見?”

這幾日沈稚身子好轉,按理說侯府是該上門來商議婚事的,可不知爲何,遲遲沒有動靜。

如今倒是江羨先找上門來。

雖說成親前的未婚男女也是可以見面的,但沈稚這些年養在深閨,除了沈家的這些,外男她竟是沒見過幾個。

沈稚原是想痛快說聲不見,可猶豫片刻,還是道:“見。”

她從美人榻上起身,叫小清替自己梳妝打扮。

坐到梳妝鏡前,望着鏡中明顯清瘦了幾分的人兒,沈稚竟然有一絲不太確信。

她容貌生的不錯,聽祖母說,與她的母親秦宜淑有八分相似。

小清動作熟絡的替沈稚描眉上妝,她的眉眼生的格外精緻,一雙柳葉眉只需螺黛輕掃,那雙天生的秋水眸瞳仁清瑩,目光澄澈,瓊鼻櫻脣,竟是比那畫中仙還要美上幾分。

小清又去衣櫥裏抱了幾套新衣裳出來,都是些顏色豔麗的。

沈稚瞧了一眼,便道:“去將那條湖藍色長裙拿來。”

小清略有幾分失望:“姑娘,您穿那些顏色亮的衣服很好看的。”

沈稚笑笑:“只是初見,沒必要大張旗鼓。”

要人瞧見了,還要說她多恨不得嫁呢。

那條湖藍色掐金絲柳絮碎花長裙也不差,襯的沈稚腰肢更顯纖細,上身再配一件月白綾鍛小襖,腰間繫着一枚淺藍色繡荷花的荷包。

髮髻只用碧玉菱花雙合長簪固定住,圓潤的耳垂上墜了兩枚玉蘭花耳墜。

這一身清清爽爽,也不失貴氣。

來報信的丫鬟說江羨去了沈老夫人的院子,今日沈明成不在府內。

打扮好以後,沈稚便帶着小清出門了。

她刻意晚了半個時辰纔去。

去時她還沒覺得有多緊張,可到了沈老夫人的院門口,一顆心卻不由自主的加速跳了起來。

沈稚深吸了一口氣,而後才端起大姑娘的氣質,抬腳走了進去。

然而當她繞過影壁,一道挺拔身影卻猝不及防撞進她的眼簾。

他身姿頎長,穿着一身鴉青色暗紋的刻絲袍子,腰間束着一條玄色綴玉石腰帶,配着一枚白玉虎頭玉佩。

他的左手習慣性地置於腰上,好似那裏曾掛着甚麼。

許是聽見了腳步聲,他抬眸朝沈稚看了過來。

他的眉宇之間充斥着淡淡邪氣,眼底那冷似寒冰的精芒震得沈稚一時愣住。

此時她的腦海裏只有八個字:

姿容清冷,宛若天人。

他今日只穿着常服,但那一身凜然逼人的氣勢,依舊不容小覷。

都說面由心生。

傳聞中凡爲詔獄官員,皆是手段陰狠,氣場上想必與常人也不同。

在沈稚還愣怔時,江羨已抬腳走了過來。

隨着他的靠近,那抹渾然天成的逼人氣息也隨之襲來,沈稚下意識屏息。

在距離她還有幾步遠時,江羨停了下來:“沈大姑娘。”

他聲線清冷中卻又帶着一絲意外的溫和。

只是那雙眼睛裏,卻不似他的嗓音一樣,好似帶着疏離。

沈稚按耐下心頭緊張,語氣平靜回了禮:“見過世子。”

“沈老夫人身子疲倦,已回屋歇息。”江羨淡淡說道。

沈稚微微一笑:“還請世子移步進廳,落座說話。”

“不必了。”江羨單手負在身後,有一下沒一下的摩挲着拇指上的青色扳指,“我今日來,是想問沈大姑娘,關於婚約一事,有何看法?”

連坐都不願意進去坐,看來他對這婚事也不滿意啊。

沈稚眉心微攢,但很快又鬆開,緩聲問:“我的意見,重要嗎?”

不論願不願意,這門婚事都已經賜下了。

誰會去皇后娘娘面前駁了她的面子呢?

從生下來開始,她便與太子有了婚約,這十幾年裏,人人見了她都要尊她一聲未來太子妃。

後來她落了水,再醒來時,又被賜婚給了江羨。

似乎從來都沒有人真正的問過她,想嫁給誰,亦或是喜歡誰。

沈稚明白的很,她沒有靠山。

沈老夫人不是她的靠山,外祖家忠義侯府更不是。

當初因爲秦宜淑的死,忠義侯府早就跟沈家撕破臉皮了。

這些年唯一的來往,也是同沈稚有關的。

可忠義侯府有一大家子人,他們自然也不可能爲了一個外孫女而去得罪皇后。

所以此時,江羨如此問她的時候,她才覺得有些好笑。

“你若是不想嫁,這門親事我自有法子退了。”江羨淡淡道,“婚約作罷以後,也無人敢說你的半句不是。”

這話沈稚自然是信的,詔獄官員的那些手段,她雖沒有見識過,卻也聽過。

她沒有回答,而是認真地問江羨:“那世子想娶嗎?”

這話倒是將江羨問住了。

他沉思着。

只是沈稚沒等到他的回答,便有丫鬟過來稟道:“姑娘,有人來尋世子。”

找人找到沈家來了,可見是要緊事。

江羨沒有任何遲疑,轉身便走。

但是走了兩步,他又停下來,回頭看了一眼沈稚:“告辭。”

“世子慢走。”沈稚起身輕輕福了福。

他腳步很快,幾個呼吸間便不見了蹤影。

小清走到沈稚身邊,詫異道:“這世子究竟是何意思啊?”

今日來這麼一遭,就是爲了知道沈稚願不願意嫁?

沈稚搖搖頭,只是說:“看來傳聞也不可盡信。”

“這倒是。”小清笑說,“世子生的俊美,又文武雙全,竟是不比太子差呢。”

沈稚抬眸瞥她一眼:“這話若是傳出去,你家姑娘便是磕破了頭也救不回來你。”

小清急忙住嘴:“是奴婢說錯話了。”

至於沈稚問江羨的那個問題,他沒有當面回答,卻用行動表明了。

過後一日侯府便親自上門來,與之一同來的還有一車接着一車的聘禮,求娶的流程也都全部走齊,最後將婚期定在了五月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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