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了。
她是怎麼知道的？
八十年代的國營廠有頂班一說。
徐婉婉媽媽去世後，她在食品廠的工位空了出來，按說是家裏人頂班，可徐家早沒主事的大人，徐婉婉又被李治國收養，頂班的事就被李治國包攬下來。
林淑芬私心重，正式工的位置自然留給了李蘭英，輪到徐婉婉就有臨時工。
“你甚麼意思？你媽哪有工位留給你？你的臨時工還是我爸託關係找的。”
李蘭英氣不過，徐婉婉明顯是打自己工位的主意。
徐婉婉冷哼一聲，垂下眼看了看水泥地面，腳尖蹭了蹭，輕聲開口。
“留沒留我心裏有數，不如一起去廠裏問問？”
李治國走過來，詫異地看着徐婉婉。
這麼多年，徐婉婉在這個家幾乎是透明的，一切事情都是他們安排，從未聽她說一個不字，可今天她怎麼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林淑芬也有些咬牙切齒了。
徐婉婉一向聽話，今日這苦肉計是爲了讓她一句怨言也沒有的嫁給張立峯，怎麼末了生出這檔子事？
不僅工位要還回去，錢也保不住？
夜裏，昏黃的燈光下。
林淑芬從櫃子裏掏出用紅綢緞子裹着的包裹，細細拆開，又接連拆了兩三層報紙，露出裏面的大團結。
把手裏的大團結點了又點，又拿起大團結下的存款摺子忍不住地嘆氣。
“行了，早點睡吧，這事兒就這麼着吧。”
李治國靠在發黃的枕巾上，衝着林淑芬說。
林淑芬一聽，又細細地把存摺和大團結包好，放回原處，帶着滿腔的怨氣。
“你妹妹的好女兒！平時裝模作樣乖巧極了，這時到曉得往自己口袋裏撈錢，還有蘭英的工位，怎麼解決？”
邊說邊脫了外衣往牀上坐，挨着李治國的時候還不忿地推了他一把。
李治國見狀，心裏有些過意不去，想到這裏，他坐起來，攬住林淑芬的肩膀。
“錢，她要就給她算了，反正張家的彩禮不會少，至於工位，也先給她，等她們一結婚，再把張家的工位頂到蘭英名下，最主要達華的事情要解決。”
“說得輕巧，錢她說要就給了，工位她說要也給了，那往後她要這個家咱們是不是也給了？”
林淑芬氣不過，心裏憋着火。
“等她嫁給張立峯，以後就是張家的人，是死是活咱也操不了那個心。”
林淑芬雖然肉疼，但冷靜下來她算了筆賬，這事兒總歸是她賺，而且等她出嫁，她就用不着再看那個拖油瓶。
這麼一想，林淑芬便心安理得地睡下。
小房間裏的徐婉婉睜着眼，她實在睡不着！
一是不熟悉這陌生的一切，二是旁邊躺了個李蘭英。
直到天快亮，徐婉婉才迷糊着。
李蘭英因爲工位的事不高興，天一亮就衝出了門，等徐婉婉醒來天已大亮。
林淑芬聽到屋裏的動靜。
“臨嫁人了到擺起架子來，這一覺怎麼不睡到中午去？”
徐婉婉睡眠不足，懶得搭理她，深深呼了一口氣，轉頭去廁所洗臉刷牙了。
林淑芬眼見徐婉婉那副眼高於頂的樣子，皺着眉嘟囔。
“拖油瓶，趕緊嫁出去。”
徐婉婉沒胃口喫早飯，她還不能接受從冰美式三明治變成了白稀飯大咸菜。
拿着昨晚從林淑芬那裏要回來的戶口本徑直去了廠裏。
路不熟，打聽了幾遍才找到去食品廠的路，進了衚衕她就聽到了歌聲。
“團結就是力量、團結就是力量......”
這歌一聽就有那味了，革命歌曲，她從小就會。
衚衕盡頭是紅日食品廠，因爲時間還早，周圍不時有穿着藍色制服的工人騎着自行車往廠裏去，也有三兩個走在一起說笑着往廠裏走。
“紅日食品廠！”
徐婉婉看着廠門口掛的牌子，手裏拽着軍用小挎包的帶子，深呼一口氣進了食品廠。
革命歌曲已經換成了廣播操，映入眼簾的除了陳舊的工廠樓房，還有樓房前做早操的工人。
大家臉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預告着美好的一天從做早操開始。
徐婉婉被感染，忍不住停下腳步看了兩眼。
也有人會笑着跟她打招呼，徐婉婉只能笑笑以作回應。
想到正事，徐婉婉沒有停留，好在廠區簡單，隨便逛逛就找到了領導們的辦公區。
這個年代戶口遷移很簡單，國有經濟佔絕對優勢，在國營單位裏做正式工一般就是一輩子的事，所以把戶口落在單位上的人不少。
徐婉婉先找到李治國和李蘭英，三人一同去了職工辦辦頂班的事，好在流程不繁瑣，簽字蓋章就行。
李蘭英雖然不高興，可也沒辦法。
林淑芬跟她保證，只要徐婉婉一結婚，就把張家給的工位讓她頂上，又答應在她結婚的時候給她一塊鑽石牌的手錶，李蘭英這才願意來辦手續。
頂班的事兒一辦妥，徐婉婉立刻去工會詢問落戶的事，把證明蓋了章，又去了一趟派出所，把戶口落在了紅日食品廠的集體戶上。
看着紅紅的、小小的戶口本，徐婉婉喜憂參半。
這小半天下來，徐婉婉昨天穿越而來的恍惚心情才慢慢歸於現實。
“婉婉，你幹甚麼去了？”
聽到聲音，徐婉婉下意識地把戶口本塞進隨身挎着的軍用挎包裏，回頭一看，一個垂着兩條麻花辮的姑娘朝她走過來。
周麗華一把挽住徐婉婉的胳膊往前走，絲毫沒察覺到旁邊徐婉婉疑惑的眼神。
“今天怎麼沒來上工，請假了嗎？小心扣工資。”
“請假了。”
徐婉婉下意識地回答，腦海裏飛速思考這個小姑娘是誰。
周麗華一聽，呵呵一笑。
“我今天白班，下工早，要不咱們出去逛逛？”
徐婉婉有些不自在，可她也必須儘快熟悉起原主身邊的一切。
“行。”
周麗華本來是隨口一問，沒想到徐婉婉竟答應了，瞬間喜笑顏開。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咱們趕緊走，免得你反悔。”
邊說邊拉着徐婉婉朝廠子外面走。
徐婉婉尷尬地扯了扯嘴角，猜想她應該是跟書裏女主關係極好的周麗華。
周麗華的結局她還有印象，食品廠效益不好之後臨時工都被遣散了，她嫁給了肉聯廠車間主任的兒子，沒了工作在婆家說不上話，好在女主蛻變後，拉着周麗華一起做生意。
自此，周麗華在婆家站穩了腳跟，也算過上了順風順水的生活。
出了廠子門，順着衚衕往外走，看着街道兩邊低矮老式的建築，滿街的紅色標語，還有放眼望去色彩簡單的一切，徐婉婉在心底嘆了一口氣。
“婉婉，天熱了，我看畫報上的姑娘穿百褶裙好看，咱們也買塊布料做一件唄？”
徐婉婉目光追隨着周圍的一切，心不在焉地回答。
“你說JK嗎？”
周麗華滿臉大大的問號？
“甚麼開？”
不等徐婉婉解釋，周麗華激動地直拉徐婉婉的胳膊。
“你看你看，那個小姑娘穿的就是百褶裙，配上小皮鞋，多好看啊。”
徐婉婉順着周麗華激動的視線望過去。
映入眼簾的不是一條百褶裙，而是一條修長筆直的咖色休閒褲，在滿街灰黑色的服裝裏格外出彩，往上看男人的白襯衫紮在腰間，顯得肩寬腰窄、身型修長，尤其是兩條大長腿，嘖嘖！
不知道長得怎麼樣，不過從背影看，徐婉婉想應該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