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這時,站在競價桌前的陳經理說話了。

“諸位,請稍安勿躁。”

他耳邊帶着微型擴音器,一張口,尖細刻薄的聲音瞬間傳遍每個角落:“此次規則,有些許不同。”

“她的勞動力,價低者得。”

他這話一出。

場下沸騰了。

那位黃頭髮公子哥嘲諷輕蔑地笑出聲:“這麼說的話,小爺我得趕緊讓人去換鋼鏰兒了?”

他懷裏的年輕女人嬌滴滴地附和着:“只怕鋼鏰兒給她都多了呢,這樣的貨色,誰敢要啊!”

“說得對,這女人我們可不敢要!”

衆人鬨堂。

許清冉聽着他們不堪入耳地詆譭和侮辱,渾身的血液都像是凝成了冰,她呆滯地僵在原地。

愣愣盯着那一張張血盆大口。

活像是要喫人。

“不能要歸不能要,但找找樂子還是綽綽有餘的。”

黃頭髮不懷好意地摸了摸下巴,突然從座位上站起身,一躍跳上了舞臺。

他直直走到許清冉面前,一把掐起她細長的脖頸,那雙吊角眼覬覦直白地落在她身上。

然後,他陰毒又得勢地張狂笑着:“果然是你,林……哦不對,現在應該叫許清冉了!”

許清冉呼吸一窒,臉色頓時漲得通紅。

她掙扎着,用力想要將他的手剝開:“鬆手……齊亮……你鬆手。”

“還知道我叫甚麼,看來你都沒忘。”

齊亮陰森森地瞪着她,他驀地扯下手上的黑皮手套,露出缺了半截小指的左手:“還記得我這根手指是怎麼沒的嗎?”

他說着,忽地一個巴掌狠狠甩到她臉上:“賤人,當年要不是你,老子怎麼會被穆景寒逮着不放!”

不過是林家領養的孤女,被他看上,那是她的福氣!

誰知道她那麼不知好歹,死活騙不到手。

後來,他終於耐不住性子,想着直接綁起來把人辦了。

可她倒是好大的面子,竟然把穆景寒給招來了!

果然,野種就是野種,小小年紀就會勾引男人,連穆景寒那樣的人都肯替她出頭。

齊亮越想越氣急敗壞,他抬手,用力將她的頭撞向地面:“叫啊,現在怎麼不叫了,叫你的景寒哥哥來救你啊!”

“不……”

他不會來救她了。

許清冉甚至還來不及反應臉上火辣辣的痛意,就被人揪着頭髮狠狠磕在地上,額前的傷口重新撕、裂開。

殷紅的血色遮住視線。

觸目驚心。

齊亮並不打算就此放過她,他曲起手肘,使勁渾身力氣,惡狠狠地砸在她削薄的背脊。

他不肯罷休。

嘴裏還在不乾不淨地罵着甚麼。

許清冉卻一句也聽不清了,她虛虛睜着眼眸,目光跟着靈魂,渙散地四處飄渺着。

然後,在會場二樓忽明忽暗的燈光裏,她不經意對上了男人那一雙幽深晦暗的寒眸。

原來,他居然沒走!

他就這樣高高在上的,冷眼旁觀着她被人惡毒地摧殘踐踏!

心臟墜入冰窟。

冷得她連牙齒都在打顫。

她就要死了吧。

不然,她怎麼連疼都感受不到了呢?

“快,快制止他,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終於有人從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里回過神來,匆匆喊來保安,將齊亮拖着離開。

下一瞬。

許清冉宛如一個破敗的布娃娃跌倒在璀璨的燈光裏,她遙遙仰望着他頎長挺闊的身影,驀地勾起蒼白的脣瓣,恍恍惚惚記起很多年前。

齊亮找了人,將她綁進暗巷。

他也是這樣打她,企圖強迫她。

她不甘被辱,抱着必死的決心,咬破了舌根。

可是。

穆景寒,你救我做甚麼啊?

……

一塵不染的病房裏。

女人枯木死寂地閉着眼,她睡得並不安穩,眼睫輕顫,整個人被浸在涔涔冷汗裏。

“穆總,這是病人的診斷報告。”

醫生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徑直走向窗邊那個身影頎長的男人:“她目前的情況很不好,尤其是右手,應該是被鈍器砸至粉碎性骨折。”

穆景寒沒有說話,冷冷掃了一眼手裏的紙質報告:“這些,會影響到骨髓移植手術嗎?”

“會。”

醫生點點頭,解釋道:“病人嚴重貧血,不止無法進行骨髓捐獻,甚至連林夫人術前的血液供給,都有難度。”

穆景寒眉心微蹙,“怎麼能解決?”

“只要按時用藥,注意飲食,很快就能恢復,只是……”

醫生說着,有些爲難地踟躇須臾:“她的身體已經嚴重透支,類似今天這樣的外在創傷都應儘量避免,不然,輕則會引起各種併發症。”

“重則,會有生命危險。”

穆景寒沒有再說話,他抬眸,目光深邃地落在女人一動不動的身影上。

過了很久,才沉沉出聲:“知道了,你出去吧。”

醫生離開後,空蕩蕩的病房裏落針可聞。

穆景寒在原地停頓了片刻,抬步走到病牀旁,他一言不發,凝視着女人蒼白如霜的清削臉頰。

腦海裏忽然跳出她十四歲的那一年,小丫頭一路高歌猛進,拿到了物理學競賽的金獎。

頒獎典禮那天,她手裏捧着獎盃,神采奕奕地跟他說:“景寒哥哥,你說,我如果一直這麼努力,以後是不是就能真的成爲救死扶傷的白衣天使啊!”

那時候,還沒有後來的那些恩怨。

他打心底裏讚賞那個明媚如陽光的小孩兒,輕笑着在她發頂揉了揉:“當然,冉冉以後一定是全京城最出色的醫生。”

她確實出色。

十七歲那年,她以最高分考進首都醫科大學,她原本確實離她的夢想近在咫尺。

可是現在。

穆景寒目光定在她垂放身側的右手,漆黑的眸子裏,看不懂甚麼情緒一掠而過。

他輕輕抬手,手背慢慢靠近她側臉上那一道舊疤。

可纔剛伸出手。

女人纖長的睫羽就不可自抑地顫抖起來。

穆景寒深沉如潭的眸子微凝,他收回手,冷冷出聲:“既然醒了,你還打算裝死到甚麼時候?”

果然騙不過他。

許清冉認命地緩緩睜開眼睛,剛好對上男人凜冽無情的目光,她自嘲苦澀地扯了扯脣。

“明明恨不得我去死,爲甚麼還要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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