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回到鋼鐵廠

01

當我爸那張猙獰的臉從帶着血腥味的黑暗客廳中顯露出來時,我已經看到了倒在沙發上的我媽。

「媽的,早知道我就要兒子了!你和你媽都一樣!只有兒子纔會和老子一條心!」

我爸把我按在了地板上。

陷入黑暗之前,我唯一的想法是,如果有來生,我一定要讓他下地獄。

不知道過了多久,再睜眼以後,我發現我居然身穿到了七十年代,成了一名鋼鐵廠女工。

最重要的是,我現在的身份,是我媽的好閨蜜。

「紫文,你今天是不是生病了?怎麼一早上都沒去車間?」

正當我接受一股腦湧上來的信息時,我媽——秦鳳蘭已經推開了單身宿舍的鐵門。

看到我媽那張年輕漂亮的臉時,我呆了一會兒,猛地從牀上彈起來。

「鳳蘭,你可千萬不能和那個叫李玉前的在一起!」

我媽被我嚇了一跳。

「你怎麼了?爲甚麼突然說這個?」我媽把手裏給我帶的藥和水果放在桌上,趕快來摸我的額頭。

「唉,我也不喜歡李玉前,他實在是太纏人了。」我媽癟了癟嘴,一屁股坐到我的牀上,和我說起了閒話。

前世,我媽和李玉前結婚之後,長期遭受他的家暴虐待。

聽着她現在對李玉前糾纏的苦惱,我因爲穿越有些遲鈍的腦子纔回過神來。

年輕的時候,我媽是廠裏的廠花,工作也很努力,前途一片光明。

如果不是因爲李玉前造謠污衊她,我媽是絕對不會嫁給李玉前的!

在這個年代發生了這種事情,相當於女人一輩子的清白都被毀了。

加上李玉前最早也是鋼鐵廠的工人,長得人模人樣。

沒人相信我媽說的話,他們都覺得是我媽主動勾引的李玉前。

在社會輿論的壓力之下,我媽最終嫁給了李玉前,然後開始了漫長的絕望人生,一步步走向死亡。

既然老天給了我重活一次的機會,我絕對不會再讓這一切發生!

穩了穩心神,我對我媽說:「哦,沒事,我只是覺得李玉前不是個好人。」

我媽嘆了口氣:「但他和我們都在料運車間,這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要是把話說得太絕了,以後也不好見面。」

她還是這樣,太過善良。

但是這也不能怪她,畢竟誰能知道以後會發生那樣的慘劇呢?

和我媽一邊說着話,我爲了努力扮演好車間女工這個身份,和我媽一起去了料運車間。

料運車間是鋼鐵廠的一個重要車間,需要把礦石、焦炭和一些輔助材料從這裏運到高爐裏煉成鋼水。

但是剛走進人聲嘈雜的車間裏,我就看到一個熟悉的人晃悠上來。

李玉前猥瑣地笑着:「鳳蘭,你剛纔去哪兒了?」

02

年輕的李玉前和中年時期並無二致,都帶着讓我噁心的口臭。

我媽有些尷尬,她閃避着李玉前的目光,說:「沒甚麼,去看了看紫文。」

李玉前嘿嘿一笑:「今天我買了菜回宿舍做,你去我宿舍喫飯唄?」

我心生嫌惡,擋在了我媽面前。

「孤男寡女的,也不怕廠裏說閒話。」我白了李玉前一眼,拉着我媽去了我們的崗位:料運車間調度室。

這個崗位的主要工作是備料,將所需的材料運輸到各個小礦槽裏等待高爐的使用。

我正苦口婆心的讓我媽學會拒絕,不要怕撕破臉不好相處就還搭理李玉前。

調度室裏突然走進來一個年輕男人,他輕聲訓斥道:「說甚麼呢,還不專心工作?」

我媽迅速應了一聲:「好嘞,謝主任。」

謝主任?

我目光一瞥,就看到了調度室牆上貼着的料運車間職工表。

剛纔進來的這個男人赫然在列,他叫做謝初明,是車間主任。

前世的一些片段又浮上心頭。

和我說起年輕在鋼鐵廠的經歷時,我媽提起過謝初明。

他死於一場車間事故。

當時用於給高爐運料的皮帶下滑,上面的各類礦石從五十幾米的高空砸下來,砸死了不少人。

謝初明就是其中之一。

我媽說起謝初明的時候總是很惋惜:「可惜了,謝初明年輕有爲,家裏條件也不錯,怎麼就在那個夏天說沒就沒了......」

夏天?夏天!

我猛地回過頭去看窗外的炎炎烈日。

如果我能阻止這場意外,並且讓我媽攬下功勞,除了能救下無辜的工人之外。

或許還能讓我媽被領導注意到、甚至升職呢?

於是,我開始偷偷的翻書,查找各種可能會導致皮帶下滑的原因。

以前我媽並沒有和我說過是甚麼讓皮帶下滑。

從我查到的資料中,基本可以確定,軸承斷裂、負荷過重等等因素都會導致皮帶下滑。

但是車間這麼大,以我的能力,是不可能對其進行一一排查的。

眼見着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我卻對那場即將到來的事故依舊毫無頭緒。

這讓我變得十分焦慮,死亡的氣息彷彿凝結成形、迫在眉睫。

我想過放棄讓我媽獨攬功勞,從而把這件事告訴了謝初明,讓他再檢修一次皮帶軸承。

可是謝初明卻說:「軸承我們剛檢修過,沒有任何問題呀。」

至於皮帶負荷過重也不可能,因爲負責運料到高爐的小礦槽崗位上的工人,都嚴格根據配比運料。

因爲我說不出具體是哪裏出現了問題,謝初明根本沒把我的話當成一回事。

我媽看出了我的心神不寧,但她聽我將那場事故說得有鼻子有眼,於是決定陪我在車間裏走走。

「咱們轉一圈,你看看各個崗位是怎麼工作的,就會放心啦。」

從調度室一直到最後一個崗位小礦槽,的確每一個工人都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兢兢業業、認真工作。

燃燒着熊熊爐火的高爐前,滾滾熱浪鋪面而來。

「你看,大家都知道車間工作危險,所以一定會更小心謹慎——」

我媽這麼說着,話音卻戛然而止,面色也凝重起來。

「怎麼了?」我問。

我媽朝我比了一個噓聲,轉頭向運料皮帶的盡頭,一臺減速機看去。

「減速機的聲音好像不對勁。」

03

我媽凝神在減速機旁聽了半晌,然後迅速和我去找了謝初明。

「減速機軸承有裂紋聲!」我媽十分篤定。

謝初明原本還有些將信將疑,因爲我媽是調度室的工人,她怎麼會聽得懂減速機的聲音不對勁?

但是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減速機出現故障,會波及到運輸皮帶。

謝初明迅速帶着人去檢查了減速機,果然發現減速機的軸承滾道面出現了裂紋。

皮帶要靠兩邊轉動,一邊的減速機出現問題,另一邊還在轉動,就會造成扭斷。

從而讓皮帶下滑,導致事故。

解決了減速機的問題之後,我心裏那塊大石頭總算是放了下來。

謝初明問我媽:「你不是調度室的嗎,怎麼會判斷出裂紋聲?」

我媽有些不好意思:「廠裏總說學習使人進步,我就甚麼書都會看看......」

最後,我媽拿到了一張「先進工人獎」的獎狀、廠裏還對她進行了優秀工人表彰。

謝初明笑着對我媽說:「你這次的表現立了大功,廠裏說了,如果你過了考覈,明年就提你爲小組長。」

我很爲我媽高興,而我媽則堅持要把獎金分給我一半。

「紫文,如果沒有你,我也不會去小礦槽那邊,更不會發現減速機的問題。」

我沒肯要這個錢,因爲我覺得這是我媽應得的,於是又推拒回去,隨口說:「你拿這個錢去給自己買幾身新衣服纔是。」

聽到這話,我媽突然紅了臉,輕輕捶了我一下:「說甚麼呢,我們天天在廠裏,要穿工服,買新衣服幹甚麼。」

從她的話裏,我後知後覺的察覺到了一些異樣。

自從我媽被表彰之後,她和謝初明的關係就越來越親近,有時候謝初明還會和我媽一起看書,甚至還邀請她一起去喫飯。

難道說,我媽喜歡上謝初明瞭?

正當我這麼想着的時候,突然迎面走過來了一羣人。

他們看到了我媽,笑着揶揄打趣:「鳳蘭啊,聽說你要和李玉前結婚啦?恭喜恭喜!」

04

聽到這話,我媽一愣:「甚麼呀?甚麼我和李玉前要結婚了?」

工友們都四下對望了一下,疑惑問道:「李玉前是這麼說的呀,他說你和他早就偷偷好了,是最近打算結婚了,才說出來的。」

我氣得渾身發抖,怎麼才一陣子沒搭理他,李玉前又開始作妖!

原本我的想法,是天天看着我媽,只要有我在她身邊,李玉前就不敢亂來,也就不會重蹈上一世的覆轍。

我只想幫助我媽在工作上出人頭地、遠離李玉前這個人渣!

但是李玉前又犯到我頭上來了!

「李玉前在哪?」我冷冷問。

工友們說,他現在在女單身樓,到處給人發喜糖呢。

我心道不好,趕快拉着我媽往單身樓走。

還沒走近,就聽見李玉前扯着嗓門在喊:「唉,謝謝大家!謝謝大家!我媳婦兒明年要提小組長了,這個喜糖就算是讓大家都沾沾福氣!」

只見李玉前手裏提着一個塑料袋,正一把一把的給女單身樓的工友們發水果糖。

我冷笑:看來他爲了把謠言做實不惜花了大價錢,現在這個年代,水果糖可不那麼便宜。

「當然是真的啦,你看我這喜糖都是水果糖,要是假的,我能花這麼多錢嗎!」

果然,面對質疑,李玉前十分理直氣壯,還把塑料袋打開給別人看。

我箭步衝上前去,劈手奪過李玉前手裏的「喜糖」。

「你可真是造謠一張嘴,闢謠跑斷腿!」我把那些糖丟在地上:「鳳蘭甚麼時候要和你結婚了?」

李玉前臉色有些不好看,但還是笑嘻嘻的:「你這就不知道了,我和鳳蘭早就好上了,爲了保密,她連你都沒告訴!」

我回頭看着我媽:「你說,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按照我媽的性格,她是絕對不會當面這樣拆穿李玉前的,她只會在私底下去找李玉前和解。

李玉前就是捏準了她這種性格,纔敢如此大張旗鼓!

我媽抖了一下,抿了抿脣,雖然有些遲疑,但還是搖搖頭:「沒有,他說的都是假的。」

原本我心裏還有些七上八下,生怕我媽聖母病發作,要拉着我息事寧人。

看來在我一個多月的教育下,她終於開化了。

或許是沒想到我媽會當衆戳穿自己,李玉前臉上有些掛不住。

我指着李玉前罵道:「聽到了沒,人家說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你算甚麼東西,也配得上鳳蘭?還不撒泡尿自己照照!」

「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東西,人家大姑娘清清白白和你甚麼關係都沒有,你還厚顏無恥的說人家要和你結婚!」

聽着我的罵聲,周圍響起了不同程度的竊竊私語。

「哎喲,我就說吧,李玉前這種混日子的,秦鳳蘭怎麼看得上他?」

「就是,人家明年要提小組長了,好說歹說也算個小領導,又剛被廠裏表彰過。」

「你說這個我想起來了,這李玉前是不是就想着人家要當官兒了,才死皮賴臉的造謠啊?」

「哼,李玉前是甚麼人你還不知道啊?就是個潑皮無賴!這糖趕快丟了,他的東西吃了要穿腸爛肚的。」

女工人們輕蔑的瞧着李玉前,說話也不降低音量,全讓李玉前聽見了。

看到大家鄙夷的散去了,李玉前露出了真面目。

他面色陰沉的盯着我,說:「李紫文,這件事和你有甚麼關係?你給我等着,秦鳳蘭遲早都是我的!」

看着李玉前離去的背影,我心中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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