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奶奶的溫情生活，被父子二人驟然打破
我弟快出生的那天，三歲的我，指着我媽的肚子說了一句，「壞種來了！」
我媽一連扇我三個耳光：「賠錢貨！讓你嘴賤！」
奶奶心疼地把我護在身後，怒視我媽：「你跟小孩計較甚麼！」
我眉心的胎記開始發燙，腦海的片段一閃而過。
我知道，我媽活不了了。
當晚，我媽在生下弟弟後，因爲大出血死了。
1
三歲那年，我媽終於懷了二胎。
滿月的那天，周圍的嬸子圍了過來。
「你媳婦兒這尖尖的肚子，鐵定是個男娃。」
平日裏不言苟笑的爸爸笑得合不攏嘴。
摳搜慣了的媽媽，把藏在櫃子裏的花生米拿出來散給大夥兒喫。
鄰居喫着花生米，對着我竊竊私語。
「等你媽生了弟弟，你就慘嘍，沒人疼嘍~」
「瞎說啥呢！」奶奶從裏屋走出來，一把將我抱起來。
安撫道：「誰說咱們曦曦沒人疼，奶奶疼你呵。」
我抱着奶奶的脖子，指着我媽的肚子說了一句，「壞種來了！」
我媽當下臉色大變，走過來就是哐哐幾聲。
一連扇我三個耳光：「賠錢貨！讓你嘴賤！」
奶奶心疼地把我護在身後，怒視我媽：「你跟小孩計較甚麼。」
「媽！她可是在詛咒你的孫子啊。」
「孫子孫女都一樣，你也是念過書的，咋還這麼老觀念哩。」
鄰居看熱鬧不嫌事大，在一旁補刀：「老嬸子可別這麼說，這大家都知道，孫女是要嫁人的，孫子才能給你養老啊！」
奶奶白了那人一眼，抱着我準備離開。
我媽挺着肚子擋在跟前。
「把她放下來，我還沒教訓夠。這小妮子三天不打，就要上樑揭瓦了。」
說起就揚起大手朝我臉上呼來。
我眉心的胎記開始發燙，腦海裏瞬間閃過幾個畫面。
我知道，我媽活不了了。
她的手掌還沒落下，就皺起眉頭蹲了下去。
「老公，快叫產婆，我怕是要生了……」
愣在一旁抽菸的爸爸，連忙丟掉抽了一半的葉子菸，朝村頭跑去。
眼看天都黑了，我們全家人候在堂屋，等了足足七八個小時，才聽到嬰兒的一聲啼哭。
我爸激動的跳了好幾下。
「生了！終於生了。」
「是個男娃啊！恭喜啦！」
產婆抱着嬰兒，遞出來又轉身進屋。
才進去沒幾分鐘，就慘烈地大喊：
「快來人吶，產婦大出血了！」
當晚，我媽在生下弟弟後，當場喪命。
2
我媽死後，我爸把我丟給奶奶，帶着弟弟投奔省城姥姥家。
在鎮上，我因爲眉心有個眼睛形狀的胎記，還剋死我媽，成了村民口中的「三隻眼怪胎」。
無論大人小孩，都會對我避而遠之。
甚至有些調皮的孩子，會朝我扔石頭，罵我是沒爹沒孃的野種。
有一次，我獨自在村口玩耍，看到一羣小孩子在玩沙子，便好奇地走過去。
不料，他們一見我就鬨笑着跑開了，邊跑邊喊：「三隻眼怪胎來啦！」
我愣在原地，心如刀絞。
奶奶不知甚麼時候走到我身後，撫摸着我的頭，輕聲地說。
「曦曦啊，你記住，別人怎麼看你，那是他們的事，你要做的就是做好自己。」
說完，她彎着食指，寵溺地勾了一下我的鼻頭。
「奶奶心裏明白，你是個聰明的孩子，總有一天你會離開這個地方，讓他們看看你的本事。」
轉眼我入學了，村民們卻聯名上書，說我天生克母，怕克着他們的孩子，校長不得不含淚把我送回家。
「沒事兒！曦曦不哭啊！學校不教！奶奶教！」
每天傍晚，奶奶幹完農活都會在燈下教我認字。
她用舊報紙做成字卡，一張張地教我。
起初，我並不願意學，聽到屋外有小孩兒嬉鬧的聲音，總是心不在焉地東張西望。
一天傍晚，我忍不住溜出去玩，回來時發現桌上放着一把藤條。
奶奶坐在椅子上，臉色鐵青：「曦曦，你可知錯？」
我低着頭不出聲。
奶奶重重地嘆了口氣：「你這個孩子，讓我怎麼說你呢？你要學的東西那麼多，可你偏偏貪玩。」
她的聲音顫抖，顯然是生氣到了極點。
我心中一陣揪痛，不敢抬頭看她。
她猛地揮動手中的藤條，狠狠地抽打我的手心。
我眼淚橫飈，雙手火辣辣地疼。
打完，奶奶看着我紅腫的手心，心疼極了。
「曦曦，你要知道，知識能改變命運。別看他們現在欺負你，將來有一天，你有了知識，有了能力，就能走出這個村子，去更遠的地方。」
我含淚不語，默默點頭。
從那後，爲了讓奶奶開心，我學得特別起勁。
才短短一年時間，就已經認識上千個字了。
但是罵我怪胎的聲音，依然不絕於耳。
奶奶總是篤定地回應：「這孩子不是怪物，她的胎記，是老天給的禮物。」
3
時光知味，歲序更替。
在奶奶的呵護下，我轉眼就到了十八歲。
永遠都忘不了那個夏天，我以688分的優異成績，被省城的C9名校錄取。
奶奶拿着錄取通知書，摸了又摸。
激動得好幾宿沒睡着，一個勁兒念着我孫女兒能幹啊，有出息啦。
第二天，平日裏特別節省的奶奶，特地給我做了一桌子好菜。
「曦曦，你給奶奶長臉吶！咱們村唯一的大學生，還是名牌啊！」
奶奶開心得眼睛眯成一條縫，顫巍巍地從麻布兜裏掏出厚厚一疊零錢。
「妞妞，這些錢是我攢了十多年的，想給你上大學用，但還差一點點。」
她有些艱難地開口。
我順了順她額邊的白髮，寬慰說：「奶奶，沒事兒的，我已經申請了助學貸款。」
奶奶嘴角擠出一絲微笑：「好妞妞！看着你有出息了，我再苦再累，也值啊。」
我夾了大一塊誘人的紅燒肉，「奶奶快喫，待會兒涼了！」
屋外的蟬鳴，愜意而綿長，多麼希望時光就定格在這一刻。
4
門突然被重重推開。
我剛咬下一半紅燒肉，心裏琢磨着誰這麼粗魯。
一轉身，看見我爸摟着弟弟的肩膀進來。
我激動得手指打顫，肉從筷子上滾下來。
爸爸一定是得知我考上大學，特地回來爲我慶祝的。
我滿眼期待地望着他，這麼多年，終於能聽到他的一句讚美了吧。
然而，他瞟了眼一桌子的菜，突然衝過來，一把打翻我手裏的碗。
「我和你弟這些日子東躲高原地的，都沒喫上幾頓飽飯，你這賠錢貨有甚麼資格喫香的喝辣的！」
我呆立在原地，滿眼都是驚愕和不解。
奶奶上前推開爸爸，怒斥道：「你知道嗎？曦曦考上大學了！你沒有一句表揚就算了，一回家就亂砸東西，這算是怎麼回事！」
「考上大學又怎麼了？還不是要嫁給被人暖被窩！」
他越說越激動，乾脆坐倒在地上。
「媽！你根本不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麼過的！您孫子在他姥姥家惹了不少禍，把鄰居小孩頭磕破了，纔剛賠了僅剩的5萬積蓄，又把隔壁的孕婦推下樓……」
「關鍵胎兒還沒保住，人家家屬索賠100萬，我哪裏有這麼多錢，只能帶着這兔崽子跑路回來了！」
而那個始作俑者，我的好弟弟，像沒事兒人一樣，坐在桌旁大口喫肉喝湯。
「是那個女的嘴欠，罵我有娘生沒娘養，我才動手的！」
我爸一聽「娘」字，眼裏的火花迸向我：「對！這一切都是你這個怪胎造成的！要不是你剋死了你媽，你弟弟怎麼會沒人教養，他哪能幹出這些混蛋事兒？」
我被他的話刺得心如刀割，眼淚開始在眼眶裏打轉兒。
明明是弟弟亂打人、推孕婦，爲甚麼要怪罪到我的身上？
「好了，回來了就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一晃十多年了，你們吃了飯都去轉轉，熟悉熟悉。」
喫完飯，奶奶給我使了個眼色，讓我領着弟弟去認認周圍的鄰居。
「滾開！別和我挨這麼近，晦氣！」弟弟用力甩開我的手。
「就是，離遠點兒，別克着我寶貝兒子了！」爸爸白了我一眼，親暱地勾着弟弟的肩膀去串門。
奶奶從背後摟着我：「曦曦，別和你爸計較，他這些年又當爹又當媽的，有他的難處。」
我咬了咬嘴脣，沒應聲。
他對我怎樣都無所謂，我在意的人，只有疼我愛我的奶奶。
5
每天我和奶奶都忙得不得了。
地裏是幹不完的農活，還得一日三餐做好飯，請那爺倆上桌。
我弟總是遊手好閒，不是追着王家的狗，就是抓着李家的雞。
他的日子過得無憂無慮，彷彿沒有任何煩惱。
傍晚，我正在準備一家人的飯菜。
我弟怒氣衝衝跑回家，拿起牆角的扁擔就往我身上敲：
「你們這些鄉巴佬，真特麼討人嫌！等我回到省城，看我不召集一幫人S回來！」
他鐵定又跟人掐架了，我躲開扁擔，不想搭理他。
「你還敢躲？看我不敲碎你這賤骨頭！」
他的聲音尖利而刺耳，把奶奶引來了。
「崽崽你再欺負你姐，就給我滾出去！男娃娃不好好學習，就知道撒潑打諢，能有甚麼出息？」
「你這死老太婆……」還沒罵完，我爸瞥了我弟一眼。
他惡狠狠地丟下扁擔，把氣撒到滿牆的獎狀上。
「我讓你學習好！你牛逼！我給你都撕碎了！看你能的！」
我冷眼看着這一切，咬着牙崩出兩個字：「壞種！」
我弟還沒反擊，我爸就已經不樂意了！
跳起來指着我的鼻子罵：「誰是壞種？你纔是家裏的掃把星！有多遠就死多遠去吧，杵在這裏看着礙眼。」
「是該死，你們都該死！」我說的不是氣話，他們真的該死！
奶奶眼裏閃爍着不安，第一次衝我大囔：「曦曦，你不能這麼詛咒你爸爸和弟弟，咱們家不會再死人！咱們家會平平安安的！」
她連着「呸」了兩聲，嘴裏唸唸有詞，拉着我讓我跟着她做。
我倔強地咬着嘴脣，不出聲。
奶奶的怒火更旺了，她指着我說：「不聽奶奶的話，是不是？」
「媽，她就是個白眼狼，她就巴不得看着您白髮人送黑髮人才滿意！」
我爸在一旁煽風點火。
奶奶沒理他，搖着我的手臂：「乖妞妞，你快說呸啊，快啊，不然老天爺就聽到詛咒了！」
我再次冷冷地，蹦出四個字：「他倆該死！」
奶奶氣得渾身發抖，揚起手來，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
我捂着火辣辣的臉，朝着門外跑去。
6
剛跑出家門，我就遇到了冤家艾麗。
她是剛從省城回來過暑假的千金小姐，據說家裏是做大生意的。
她爸財大氣粗的很，走哪兒都帶着手指粗的金項鍊。
剛開始她看我穿的破破爛爛，帶着憐憫和優越感，對我還會熱情地打招呼。
後面得知我考上了名牌大學，總是教唆同村的小跟班奚落我。
我剛剛惹了奶奶生氣，不想再惹是生非，準備繞道走。
艾麗給身後的兩個小跟班使了個眼色，三個人把我抵在廢棄的牆角。
「怎麼了？考上了大學又怎樣？就能一步登天了？去了省城，你也是個只配給我擦鞋的鄉下人！」
我目不轉睛地看着她，額頭的胎記開始隱隱發燙。
「瞪我幹甚麼？活膩歪了吧你？」
她一腳把我踢倒，小白鞋踩在我的頭上。
「把地上的狗屎給我吃了！」她冷笑着說。
「喫完我就放過你！否則我叫李家的老光棍來教訓下你！」
我冷哼一聲：「三秒之內，你再不鬆開我，就會死無全屍。」
「哈哈哈，你是在做夢呢？你以爲你是誰？嚇唬話誰不會說？」
話音剛落，身後傳來一聲巨響。
我回過頭去，眼前是一片廢墟。
碎屑裏壓着艾麗的粉色裙子，月光下污血染紅地上的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