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揣崽了
1
我娘生我時傷了身子,不到半年就離世了,我的丞相父親對我尤爲不喜,以公務繁忙無暇照顧爲由,將我抱到了外祖家,裴家。
舅母看我可憐,養在了身邊。
大約是我與孃親生得極像,父親平日裏很少會來看我。
每到逢年過節,他纔會露面。
我雖是常年寄居在外祖家,可舅母對我視如己出,又有表哥和表妹相伴,偶有拌嘴,但我感覺這日子過得很快活。
但我眼下卻有一件煩心事。
秋風蕭瑟,吹打在我臉上,有些生疼,我抓了抓頭髮,拽着小我兩歲的表妹裴雙,換上丫鬟的衣飾,從角門出了裴府。
我們來到了一處偏僻的醫館,裴雙不明所以地看着我,語氣裏有些擔憂,「沅姐姐,你身體不舒服?」
「怎不讓府醫給你瞧瞧?」
我扶額長嘆,我倒是想啊!
我還未答話,一個慈眉善目的白鬍子老大夫走了過來,「姑娘要看病?」
「對,」我按了按裴雙的手,連忙朝着老大夫點頭。
我一向是個有主意的,裴雙雖不解,但也只看了我一眼,沒再出聲,緊跟在我身後,生怕我有個三長兩短。
剛要踏進醫館的診室,我將裴雙往後輕輕一推,咔噠一聲,合上了門,「雙兒,你在外面等一下我啊!」
老大夫像是見慣了這樣的場面,連眼睛都沒動一下,四平八穩地坐在椅子上,示意我坐下。
見狀,我心裏暗自竊喜,我來對了地方!
我喜滋滋地挽上袖子,將胳膊橫在桌上,「大夫,快給我瞧瞧,我的身體有沒有異常?」
老大夫拿着一塊發白的絹帕,慢悠悠地搭在我的手腕上,不一會兒,眼裏動了動,有些疑惑地打量了我一眼。
似乎是不信一般,又重新把了一次脈。
他這樣,給我嚇了一跳,我緊張地吞了吞口水,沒敢出聲打斷他。
可怕的安靜後,老大夫笑眯眯地摸着白鬍子,「姑娘不必擔心,你有孕不足一月,所以老夫花費了點時間。」
老大夫的話一說完,我渾身抖成了篩子,「...老大夫...請您幫我開一副...墮胎藥...」
2
我帶着裴雙鬼鬼祟祟地回了府。
剛換好衣服,正要坐下,忽悠表妹替我保密今日去醫館的事,舅母身邊的周嬤嬤笑着小跑了過來。
「表小姐,小姐,宮裏來了聖旨,夫人讓老奴來請兩位到前院。」
周嬤嬤笑着看我,我心裏打了個突,不會跟我有關吧?
裴雙瞬間被轉移了注意力,圓溜溜的眼睛亮了一下,「難道是哥哥又升官啦?快,沅姐姐,咱們快過去看看!」
裴蘅升官?
可別提了!
我這肚子都是因爲他升官鬧的!
要不是那晚,裴蘅說入了夜,咱們三個再去知味樓裏小飲幾杯,我怎會誤進了那個男子的房間!
這一回,是裴雙拽着我,直往前院裏奔去。
過了二門,老遠就看到舅母正在四處張望。
快步走到舅母面前,我和裴雙同時乖巧地喊了一聲,「舅母!」「孃親!」
舅母笑盈盈地點頭,照例是先摸了摸我的額頭,再摸一下裴雙,「走,別讓陳公公等急了。」
不知爲何,我感覺今日的舅母,臉上的笑意有些勉強。
那道明晃晃的賜婚聖旨,放到我手裏時,我眼前一抹黑,差點兒要暈厥過去,但我知道我不能!
暈過去,我就露餡了!
我狠狠地掐了一下大腿,耳邊頓時響起裴雙的痛呼,「啊唔!」
她淚眼汪汪地看着我,我努力將視線聚焦在她的臉上,扯了扯嘴角,「...我掐錯人了。」
誰曾想,裴雙倒吸了幾口氣後,笑着道,「姐姐,你不是做夢,你是真要做太子妃啦!」
我欲哭無淚地看着裴雙,求你不要再說了!
府裏所有人都在爲賜婚的事歡喜,舅舅滿面喜色地已經開始着手安排,一個月後我從裴府發嫁的事宜。
而我呆若木雞的表情,與他們格格不入。
我魂不守舍地回到我的院子。
在桌子上趴了一會兒,回了神,才覺得這個賜婚來得有些古怪。
像是繞過了父親直接下旨的。
我猛的坐直了身子。
畢竟這麼大的事情,父親都不在場。
雖父親與我關係不甚親厚,但我知道他一定不希望我嫁進皇家。
按身份,我是能參加每年的宮宴的,可父親從不帶我去,當然我也樂得待在裴府。
因着父親的緣故,裴府行事一向低調,那日表哥裴蘅當上了禁衛校尉,也只是辦一場家宴。
當今S上,年紀倒是在盛年,但早年間打仗落下了病根,他膝下有五子,個個都是臥虎藏龍。
皇后只一子蕭逸,現年滿十八,剩下四子,皆爲皇貴妃所出,也已到了婚配的年紀。
父親身爲重臣,效忠的是當今S上,他不站隊,但宮中那幾位貴人可不會放過他。
我不過剛及笄三個月,皇后便按耐不住了,仔細一想,皇后的母族勢微,不如皇貴妃有手握兵權的父兄勢大。
或許是爲了制衡,或許是寵愛太子,總之我成了犧牲品。
父親一直都沒有露面。
更是讓我憂心忡忡。
裴雙見我一臉愁容,不知從哪兒淘來了一個卷軸,神祕兮兮地關上門,走到我面前,小心翼翼地抽出卷軸,「沅姐姐,你看我帶了甚麼好東西!」
我蔫蔫地垂着腦袋,隨口接道,「甚麼好東西?」
裴雙噓了一聲,「小點聲,你倒是看呀!」
我哦了一聲,抬眼看去,畫中一個身着白衫的俊美男子持劍而立,精緻的眉宇間盡是凜冽之意。
哐噹一聲,我手裏一鬆,杯子落到桌上,轉了兩圈,茶水濺了我一臉。
這不正是那晚的男子!
我抹了把臉,抖着脣,「...這是誰?」
「嘿嘿,姐姐的夫君!太子殿下呀!」裴雙朝我擠了擠眼,一副等着被誇的模樣。
我垂眸,忍住心中不斷上湧的血氣,「......」
「姐姐,別害羞啊,你再看看!」
3
在出嫁那一天早上,我仍未見到父親,我清楚,我若不入東宮成爲太子妃,是見不到父親的。
而父親與當今S上徹夜暢談,時有發生。
這一個月中,我託表哥去打聽過幾次,只說父親公務繁忙得厲害,直接被留宿在了御書房。
在喜慶的吹拉彈唱聲中,我像一隻鴨子被趕上了架,走完了繁複的儀式,最後七彎八拐地進了一個滿眼都是紅的房間裏。
坐在鋪滿花生,棗子等乾果的喜被上,我還是不敢相信,我就這麼成了太子妃。
夜深了,周圍都安靜了下來。
我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胃,剛開始想念舅母做的熱湯麪。
只聽門口響起一陣踢踏聲,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都下去。」蕭逸的聲音沒有甚麼溫度。
眨眼間,屋子裏只剩下我和蕭逸。
我捏緊了喜帕。
隨着蕭逸的走近,我的手開始有些發抖。
這時,我想起了臨行前,裴雙在我耳邊小聲嘀咕的話。
今日,有一位側妃,與我同一日入東宮。
聽說是他的白月光,白嫿。
我心裏明瞭,蕭逸今晚極有可能去她那。
想到將來或許還要與多個女子爭寵,我有些興致缺缺,這大概也是父親不讓我入皇家的緣故吧。
直到眼前一亮,是蕭逸坐在我身旁,挑開了蓋頭。
他一身大紅喜服,面白如玉的臉龐,眉目如畫,薄脣緊抿,周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息,清冷得要命。
看着他,我腦中不自覺地浮現出那晚他身着一身黑衣,將我扯進懷裏,溫聲細語誘哄的模樣。
蕭逸也在打量我,我許是餓得久了,胃中突然一陣噁心,連忙歪頭朝着一旁乾嘔不停。
壞了!
這是孕吐!
可我喝了墮胎藥啊,明明我還感覺到了腹疼!
當時宮中嬤嬤來人給我驗身時,我還有些忐忑,以爲會被發現端倪,給父親和裴家招來禍端。
慶幸的是,那兩個嬤嬤似乎有些心急,只是草草檢查一番,並未發現甚麼異樣。
等胃裏終於好受了些,我白着臉,抬頭看向蕭逸,他眼裏閃過一絲寒光,眉心緊皺,冷聲道,「孩子是誰的?」
我想也不想,無力地答道,「是你的。」
蕭逸緊抿着脣,眉上已有一層隱怒,黑着臉,「宋清沅,再給你一次說話的機會。」
我瞪大了眼睛,提高了音量,「真是你的!」
蕭逸單手鬆了松領口,一手捏着我的下巴,黑眸中風雲變色,冷哼了一聲,「不說?」
4
他的手逐漸用力,不知是因爲他不信我,還是因爲心裏委屈,我的眼裏嘩嘩地湧出。
下巴的疼痛,疼得我直打哆嗦,「九月...二十五日...知味樓。」
我看到蕭逸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詫。
他一鬆手,我立刻跳離蕭逸三步遠,靠着一旁的椅背,大口大口地喘氣。
這時,門口處響起了一個清亮的女聲,「太子殿下,白側妃的咳疾犯了,請您過去看看。」
蕭逸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沒說話,抬腳匆匆離去。
鑽進被窩裏,我抹了抹眼角,不由自主地摸向小腹,算日子,快兩個月了呢!
我猜測蕭逸一定會留下這個孩子,皇上病重,這麼着急讓太子完婚,還一次娶倆,怎麼着都是想看一眼嫡孫的意思吧!
再者,東宮的地位尚不穩固。
想到腹中孩兒,是被用來爭寵的工具,我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天還未亮,龍鳳喜燭還未燃盡,換了一身天青色常服的蕭逸撩簾走了進來。
手裏提着一個食盒。
他進來時,我還閉着眼假寐。
「宋清沅,起來。」
這一下,想裝睡也不成了,我揉着眼睛坐了起來。
還未坐穩,蕭逸三兩下扒掉了我的寢衣,我慌忙地捂住春色,驚愕地看着他,「你幹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