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弟妹趕緊收回手機，像是怕我搶了去消除證據，而後趾高氣揚地看着我和老公。
「大哥，聽聽吧，這就是你心心念念維護的好媳婦，指不定揹着你拿了多少錢接濟孃家。」
「哎呀，這麼說來，媽，趕緊把你的那些首飾拿出來看看，說不定都被嫂子給換了，二十萬呀，可不是小數目。」
的確，二十萬不是小數目。
但那不是我爸給我借錢。
而是我和老公一直商量着，想做點小生意，因爲我老家盛產茶葉，所以纔會讓我爸幫忙留意着有沒有靠譜的廠家轉讓。
恰好那天，我爸給我打電話，說的正好就是這件事情。
我隨口吐槽了句，暫時沒那麼多錢，我爸就說給我墊上。
做生意始終有風險，我不願讓他們幫我承擔，反正現在各地政府都在扶持中小企業，正規貸款二十萬應該問題不大。
這件事，只有我和老公知道。
我們也不打算告訴他們。
畢竟到現在，老公弟弟也沒個正經工作，同他們說了，婆婆不得一哭二鬧三上吊，也要給自己幺兒求個一官半職。
只是沒想到，千防萬防，會被弟妹聽到我接電話，還給錄下來了。
老公見我被冤枉，心急着維護我。
正欲上前解釋。
我擔心他說漏嘴。
於是用力掐了掐他的掌心，搶在他前頭開口。
「對，我爸是找我借錢，可，可那也是我們的錢，我想借給誰，跟你沒關係吧。」
我故意帶着被她抓包後，緊張的語氣。
弟妹更加得意。
「看吧，被我說中了吧，這金飾肯定就是你自己賣的，嫉妒媽平時對我好，然後賊喊捉賊，栽贓到媽頭上。」
我被氣笑了。
嫉妒她倒不必，畢竟往後和我共度餘生的是枕邊人，又不是婆婆，她自己老公整天就知道打遊戲，不學無術，如今靠着老公的關係，在他們公司給領導開車，我有何可嫉妒。
但我不能真笑出來。
於是斂了斂神情，給大家找了個臺階下，「金飾的事可能是我們沒有調查清楚，蔘湯就當是我給你們賠罪。」
我這話沒承認是我“賊喊捉賊”也沒肯定就是婆婆拿的。
婆婆作爲當事人，自然願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弟妹還欲開口爭辯，被她攔住。
嘀咕了句：「行了，咱們繼續喫飯，別同她計較。」
下午老公陪我去新房子那邊打掃衛生。
他望着我的眼裏滿是愧疚。
「老婆，是我不好又讓你受委屈了。」
「沒事兒」我寬慰着他，「和我們廠子的事比起來，一兩萬的首飾，不算甚麼，而且那也是你媽不是。」
話雖這麼說，我可沒打算真的罷休。
老公畢竟是婆婆的親兒子。
他橫插在中間，我反而有很多東西施展不開。
而且在剛纔那種情形下，鬧開了誰也討不了好處，況且弟妹還懷着孩子，若是她裝模作樣拿孩子開刀，我還真不好收場。
婆婆換我金飾的事，不及於此。
因爲得知我爸向我“借錢”這件事。
婆婆如今對我可謂是避之不及。
之前，各種反對我和老公搬到新家去住。
現在是巴不得，我們快些走，生怕我讓老公開口向她借錢，不僅如此，我還聽說她還去銀行把錢全部存成定期。
我以爲這樣就算了。
沒想到，有天我臨時回家拿東西，竟然聽到弟妹和婆婆商量着想辦法，讓我老公把錢全部轉給他們。
「媽，我就說大哥的耳根子太軟了，隨隨便便就讓大嫂給她孃家人二十萬。」
「你想想，現在敢給二十萬，那以後不得三十五十的給，大哥好歹也是公司管理，說是給我們說年薪三十萬，人家網上都說了，像他那種職位，少說也得五十萬，我看那多半是大嫂讓他騙我們的。
這兩年還指不定誆了大哥多少錢。」
「媽，大哥家的錢，還是要想辦法慢慢轉移到你手上纔行。」
婆婆對弟妹的話深信不疑，咬牙切齒的表情，對我是深痛惡絕。
「這個張婷，當初我就說不讓你大哥娶，他非要娶，還說甚麼不負少年情誼，現在好了，沒想到成了我們家的毒瘤。」
「就是呀，」弟妹摸着肚子，「等我兒子出生，花錢地方也多着呢，就我們住這房子，雖然大，但是離市區太遠了，大哥他們買的房子就不一樣了，離市區近，還是學區房，要是以後你孫子能有好的學習資源，肯定能爲李家光宗耀祖。」
一聽自己孫子能光宗耀祖，婆婆臉上立馬閃着金光。
「對對對，你不說我還差點忘了」婆婆摸着弟妹的肚子，「哎喲，我的大孫子誒，奶奶一定會給你想辦法，讓你住上新房子的。」
……
我驚了。
沒想到一件偷換金飾的事，能牽扯出他們如此齷齪的想法，不僅想要錢，還想要房子。
而且，她就這麼篤定，肚子裏懷的是男孩兒？
我沒有重男輕女的意思，只是單純的噁心他們這種封建思想。
東西我也沒拿。
消停了幾日後，正巧碰到老公出差。
我接到老公打來的電話。
他說他弟弟跟他講，婆婆突發腦溢血住院，需要十五萬手續費。
不僅如此，還有張手術收費單據，以及婆婆病懨懨躺在病牀上的照片。
還好我提前給老公通了氣。
我看着他發給我的兩張照片，還挺真，看來是下足了功夫。
以前沒結婚的時候，聽老公說過，婆婆曾幾次用生病的說辭，讓他轉過錢。
他那時在外地打拼，從來沒去證實過真假，一來要的錢不多，二來是想保留內心對母愛僅存的眷戀吧。
所以這次，婆婆故技重施，是打定主意老公會給錢。
我讓老公先給他們說，銀行卡限制，一下子轉不出來那麼多，需要去銀行處理，先拖住他們。
接着，我戴上口罩，先一步趕到照片中的醫院。
沒想到婆婆還真躺在病牀上，還掛着吊瓶。
不過人看起來並不虛弱，還同老公弟弟商量着，錢到賬後，先給他買輛車。
我隨口問了問路過的護士。
「不好意思，我想問問這個病房住的都是甚麼病人啊？」
「普通病房，感冒氣血不足、頭暈都有。」
我錄下視頻發給老公。
一是讓他放寬心，自己的媽沒腦溢血。
二是讓他正確的認識到他媽媽和弟弟一家的嘴臉。
而後，我還是給了他選擇的機會。
是他自己回來處理，還是放任由我處理。
老公選擇後者。
接下來，我把婆婆住院的照片，私發給她家裏，就住在附近的親戚。
平日裏，因爲婆婆尖酸刻薄的性子，和這些親戚來往並不多，但腦溢血住院這種事，搞不好是要死人的。
礙於面子，來看看也是應該的，再加上有些看熱鬧的。
發了五六個親戚，最終有三位願意來。
期間老公在跟他弟弟打電話，隨時彙報着銀行辦業務進度，正值高峰期，排隊時間有點長。
所以親戚們打不通兩兄弟的電話，再加上是我發的消息，所以都是聯繫我。
我把醫院地址，還有病牀號發給他們。
沒多久，三位親戚提了幾袋水果，就趕到醫院。
我在門口迎接他們。
走在最前面的是老公表姨，聽說當初婆婆跟她借過一萬塊錢，因爲沒寫借據，後面賴着不給，兩人的關係鬧得很僵。
所以她應該是來看熱鬧的。
另外兩名親戚，我也就在過年時見過，有聯繫方式，但很少聊天。
「老大媳婦，你媽怎麼會突然腦溢血，現在情況怎麼樣？」
表姨拉着我的手。
我也表現出很着急，「不知道啊，我也是剛來醫院，李傑還在外地出差，現在怕是在趕回來的路上。」
說着，我帶着親戚們，急匆匆趕到婆婆病房。
剛剛走到病房門口，就聽到弟弟和弟妹在爭論。
「先買新能源吧，還能省油錢。」
「還是油車好，再說了，我們小區也沒充電樁。」
「你傻啊，大哥他們新小區有啊。」
……
「哎呀，都別爭，雲秀還是聽你老公的，等你大哥把錢打過來，先買油車。」
最後說話的人是婆婆。
三位親戚齊刷刷看向我。
「婷婷，你不是說情況緊急，都下病危通知書了嗎，怎麼還在商量甚麼油車新能源的。」
「我……我也不知道啊。」
說罷，我兩步並做一步跑到婆婆病牀前。
「媽，您這是，已經做完手術了嗎？」
傻子都知道，她此時面色紅潤的樣子，根本不可能是才做完腦溢血手術。
「你，你們怎麼來了。」
婆婆如臨大敵，看着我，以及身後的親戚們。
我拼命擠出兩滴淚。
「媽，都是我不好，李傑都罵我了，他說您突發腦溢血，就是前些日子被我們氣的。」
「媽，您現在感覺好些了嗎？」
我抹着眼淚，哭的要多傷心有多傷心。
表姨從身後把我拉起來。
「哎喲喂，婷婷，你媽這哪兒是腦溢血啊，我看那是想故技重施騙你家李傑錢。」
我裝作聽不懂的樣子。
「表姨，這話甚麼意思？」
表姨看熱鬧不嫌事大，好不容易抓住婆婆的小辮子，不得好好表現一番。
「婷婷你還不知道吧，當初我被你媽騙一萬塊錢，就是她說甚麼出車禍了，急用，我才轉的，沒想到啊，時隔這麼多年，有些人，竟然把這種見不得光的手段用在親兒子身上。」
「還真是活久見。」
婆婆一聽，激動的從牀上坐起來。
「方琴，閉上你的臭嘴，甚麼叫騙啊，有本事你把證據拿出來，再說了，我兒子有出息，想拿錢孝敬我，關你甚麼事。」
「還有你，張婷，誰讓你來的，還有她們，是不是你存心叫來的？！」
「你管人家婷婷是不是存心的，」表姨拿出S手鐧，舉起手機開始錄像，「大家快看，快來看哦，這兒有個不要臉的媽，裝病騙兒子錢咯！」
頓時，病房裏裏外外聚齊起了不少人。
弟弟和弟妹見指指點點的人越來越多，意識到事態不對，怕傷了面子，埋着頭，混在人羣中灰溜溜地走了。
而婆婆手上掛着吊針，不敢動。
「兒啊，雲秀，你們先別走啊，帶上我。」
然而兩人根本不聽她的。
醫院不比其他公共場合，沒多久，護士就喊着保安來，把人羣驅散開了。
人羣是散開了。
不知是誰，薅了婆婆幾把，此刻頭髮亂成一團，把臉躲在被子下面。
表姨趕緊趁機拍下照片。
「我可得好好拍幾張，發家族羣裏，讓他們看看你是甚麼德行，敢欠我錢不還，呸，下輩子我都罵死你。」
拍完照，表姨扭着腰肢哼着今天是個好日子，開心的走了。
「媽，沒人了，別躲了。」
聽到我的聲音。
婆婆才從被窩裏鑽出來。
見着四下無人，頓時惱羞成怒，抬手就是一巴掌向我扇來。
「張婷你個賤人！」
掌心離我臉不過五厘米處，我反手遏住她的手腕。
「媽，別生氣啊，輸液費還沒交吧，你看弟弟弟妹都走了，只有我勉爲其難幫你交咯。」
說罷，我轉身去往繳費處。
用的是剛纔趁亂從婆婆包包裏找到的醫保卡。
所幸她卡里的退休金，還夠繳費。
繳完費，回到病房，婆婆氣急敗壞地把手機摔在病牀上。
「張婷，誰讓你動我養老金了，你還偷我密碼？」
不出所料，她應該是看到扣費短信。
我擺了擺手，一臉無辜，「我就試了試李光耀的生日，一試一個準。」
「媽，李傑也是你的兒子，我真的想不通，爲何你就只愛李光耀。」
婆婆聽了我的話。
眼神怔忪半秒，隨後恢復平靜。
「我想愛誰還輪不到你一個外人指點。」
轉身之時，老公已經從外地趕回來了，此刻正站在門口。
剛纔和婆婆的對話，想必他也聽到了。
我看見老公的手，捏緊又鬆開，似乎還抱着希望，能聽到婆婆解釋。
然而，婆婆不僅沒解釋，竟然低頭吐出幾個字。
「喪門星！」
老公合上眼，深深呼吸，走過來牽着我的手，離開了病房，全程未再看婆婆一眼。
這次要錢失敗，我們算是和婆婆他們徹底撕破臉。
但婆婆並未就此作罷。
平息幾天後。
竟然鬧到了老公公司去。
彼時，我正在老家處理茶葉廠的事情。
還是老公的同事給我發的消息，直接與我視頻通話。
視頻中，婆婆把老公的手機都砸了。
怒斥的理由竟然是我們不給交老房子的水電燃氣寬帶費。
的確，我們搬走之前，家裏的這些費用，都是老公在交。
雖然單獨一樣不算多，但合起來每個季度繳費，也有小几千。
而今天，恰好是繳費的日子。
「哎喲喂哦，養了個白眼狼，有出息就不管他老孃，我看，我還是一頭撞死算了，免得餓死在家沒人管。」
「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哦，供你喫供你穿，現在有了新娘不要老孃。」
周圍的人聚集的越來越多。
有指點婆婆無理取鬧的。
也有不明事理的人，說老公做的太過分。
我靜觀老公反應。
面對四周的流言蜚語，他也沒做過多解釋，只是默默地拿出手機，撥通報警電話。
畢竟他上班的公司也算大廠，位於市中心鬧市區，婆婆這樣不管不顧的大吵大鬧，也算是擾亂公共秩序罪。
視頻中老公的同事給我比了個大拇指。
「姐，李經理牛逼哦，居然直接報警抓他媽媽。」
我笑了笑沒說話。
若是老公再不支棱起來，時間久了，在這樣的家庭裏，我也沒有待下去的必要。
鬧劇以婆婆被警察帶走結束。
沒過多久，老公給我打來電話。
我以爲他是要跟我說婆婆來鬧事這件事，沒想是問我，孩子的叔叔犯罪會影響到孩子以後的升學以及就業嗎。
我對法律方面多多少少還是有些瞭解。
只要不是重大刑事案件，就不會有影響。
我有些不明所以。
老公卻給我賣了個關子，讓我靜靜地看着。
婆婆在公安局被拘留了一天一夜老實多了。
半個月後。
婆婆沉寂已久的朋友圈竟然更新了。
圖片中，她穿着大紅袍子，和弟弟弟妹站在一起，在他們中間的是一輛價值不低於三十萬的中檔車。
據我所知，婆婆每個月養老金也就不到兩千塊錢。
弟妹又沒上班，李光耀幫領導開車。工資撐死不過五千，再加上他愛打遊戲，充錢眼睛都不眨一下。
一下子能拿出三十萬買車，肯定有問題。
婆婆還特意自己評論了句。
“還是我們家光耀厲害，知道掙錢給我買車，不愧是媽媽的小福星。”
她這話明顯是評論給親戚們看的，畢竟上次她裝病騙老公錢的事，早被表姨傳的人盡皆知。
我看到底下其他共同好友評論。
“這車看起來不便宜哦，話說你家老二現在哪裏高就啊？”
婆婆回：“年輕人工作的事，我哪兒懂，只知道他每天來往的都是甚麼總啊，董的。”
話裏話外都是我兒子跟上流社會的人來往。
老公也看到了朋友圈，臉上並未驚訝之色，反而還扯着嘴角笑笑。
我有些看不懂，撒嬌着問老公：「甚麼意思啊，笑得這麼神祕，快說，他這車哪裏來的？」
架不住我的幾番詢問。
老公終於告訴我了。
原來在很早之前，就有競爭對手，找過老公，想從他手中買點內部消息。
但這種觸及法律底線的事，他是肯定不會做的。
可競爭對手並沒有放棄。
在得知李光耀給領導開車後，就把目標投向了他。
老公深知自己弟弟的脾性。
所以競爭對手屢次向他詢問李光耀聯繫方式，他都沒有給。
還三令五申，李光耀別跟這些人聯繫。
而就在前不久。
婆婆到公司鬧事後。
老公徹底不管這件事了，放任李光耀和競爭對手來往。
這不，才過半個月，李光耀就買上新車了。
一時之間，我紅了臉。
故作生氣的錘向老公，「難怪你上次要問甚麼孩子叔叔的，我可沒說要和你生孩子。」
「真的不生？」
「不！」
「那我偏要呢？」
……
人的慾望是無限的，破開一個口子，那這個口子，就會無限放大，再放大。
繼李光耀提車後，弟妹開始在她朋友圈炫耀奢侈品包包以及進出高檔餐廳。
本來我是不想看的，偏偏她每次都要在提醒誰看中點到我，不看都不行啊。
我是沒理會她的炫富。
這段時間我和老公都在處理離職的事，打算日後認真經營茶廠。
我是真的不想上那個碧班，至於老公，李光耀是他親弟弟，日後東窗事發，他就算沒有犯罪，公司領導爲了規避風險，最好的結果就是辭退他。
事態的發展比我想象中的要快。
聽說是公司領導的妻子，去商場逛街的時候碰到弟妹正在買嬰兒車，那個牌子的嬰兒車最便宜的也要五位數。
普通工薪階層，根本不會花五位數去買一輛嬰兒車。
她把這事同領導說後，引起高度重視。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李光耀作爲領導司機，竟然私自將公司重要領導的行程透露給競爭對手。
不僅如此，他還在身上放置錄音設備，每捕捉到領導談話的關鍵信息就賣給競爭對手。
短短半年時間。
公司營業額不同程度下降。
而他從中獲利近百萬。
被抓時，證據確鑿，他根本無從辯解。
警方還繳獲了他們家中數十件奢侈品包包以及手錶。
還有很多贓款被李光耀充到遊戲中，無法追回，最後連房子都收繳了。
我和老公這才知道，原來那套房子早就被婆婆過戶給他，是他的名字。
畢竟犯事的是自己親弟弟，老公也主動接受調查，清者自清，老公在職期間一直遵紀守法。
與我們先前想的一樣，即便是這樣，公司也不方便留老公繼續在高位，給了他兩個選擇，拿辭退補償離開，或者調到偏遠分公司。
老公自然選擇前者。
開庭前日。
許久未見的婆婆竟然找上門來了。
我和老公正從老家茶廠回來。
還沒進小區門，就被突然跑出來的婆婆攔住。
原來房子被收繳之後，她沒地方住，自己的養老金也全拿出來賠給公司了，只有和弟妹住在最便宜的旅館。
她找我們，可我們又不在家。
至於我的老家，從結婚起，她就看不起我是農村出生的，所以從來沒去過，自然也找不到。
婆婆瘦了很多，全然沒有當初李光耀“發達”時的氣焰。
她一把拉住老公衣服。
「兒啊，是媽對不起你。」
我和老公瞳孔地震，竟然能從她口中聽到對不起三個字。
婆婆眼裏閃着淚光，娓娓訴說。
「阿杰，我剛懷上你的時候，別提多高興了，可錯就錯在你出生的時候不對，算命的說你是災星命，我當然不相信啊，可是同年，你爸爸的生意就出了問題，你爺爺奶奶也相繼生病離世。
我不得不信啊，你知道嗎，那幾年我過得有多苦，你爸爸一喝醉就打我，罵我生了個災星，好不容易光耀來我肚子了。」
「懷上光耀那一年，你爸爸生意逐漸有了起色，我的日子也好過些了，算命的說我那是運氣好，遇到福星轉世。」
「兒啊，真的不怪媽媽疼愛你弟弟些，媽媽……也是迫不得已。」
好一句迫不得已。
老公牽着我的手，我能明顯感覺到他手心的顫抖。
「若真如你所言，爸都走了那麼多年，爲何你還是區別對待？」老公問。
「我……」
婆婆一時之間找不到話語，只能垂着頭有說了句，「對不起。」
遲來的深情，老公已經無福消受。
他深吸一口氣，問：「你來找我，不是隻來說對不起這麼簡單吧。」
婆婆眼裏閃過一絲希冀，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淚水。
「兒啊，阿杰，你也知道你弟弟沒你有出息，沒你學歷高，他若真的去坐牢，出來這輩子就完了，你是他哥，又聰明，成績又好，又會掙錢，你明天去跟法官說，光耀做的那些事，是你讓他做的，就當最後再幫幫你弟弟好不好？」
我……
若不是看在她是長輩的份上我真的要動手了啊。
老公望着天空發出一聲冷笑。
「媽，那你可有想過，我也會去坐牢，我的人生也會完的。」
婆婆怎麼可能不知道，她只是想捨棄老公保全自己的幺兒。
俗話說皇帝愛長子，百姓愛幺兒，也不是這種愛法。
「阿杰，雲秀就快要生了，你就忍心看到你弟弟的兒子出生，就沒有爸爸嗎？」
「你是哥哥，救救你弟弟，也是應該的啊。」
婆婆說完見老公無動於衷。
於是轉頭看着我。
「婷婷，阿杰最聽你的話了，你幫我勸勸他好吧。」
「當初三金的事，是我不對，我不該換的，只要你幫我勸勸阿杰，我保證再給你買套比雲秀手上還好的行不。」
我？？？
「夠啦！」
老公打斷婆婆繼續發癲。
「媽，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李光耀的罪還不至於死刑，明天我會安排車把你送回老家，若是你努力生活，應該還有機會等到李光耀出獄那天。」
說完，老公牽着我的手離開，任由婆婆在身後哭鬧發癲。
法庭宣判當日。
老公擔心婆婆擾亂公堂，所以沒讓她去，找了輛車把她送回老家。
至於弟妹，送婆婆走時，我們給過她選擇，是跟着一起去鄉下，還是自己留在城裏。
她當然不願意去鄉下。
反正她一個成年人，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我們也無權過問。
一年後。
我們茶廠越做越大，每年的利潤都在百萬以上。
我大着肚子在茶園晃悠，忽然羊水破了，老公趕緊把我送到醫院，第二天如願誕下女兒。
老公在照顧我的時候，手機響起，是婆婆打的。
「接吧。」我說。
電話裏面，婆婆哭着訴苦，說她在鄉下落了病，下不了牀，用養老金請的護工，欺負她一個人在鄉下，不是給她餿飯喫就是打她，哭着求老公能不能回去看她一眼。
老公望着我，對電話說。
「不好意思，婷婷剛生了孩子，我要忙着照顧她，你不是最愛弟弟嗎？再熬十年，他就可以回來照顧你了。」
尾聲。
聽說弟妹真的生的是兒子，可因爲孕後期受到的刺激過大，影響到胎兒發育，導致先天性智力缺陷。
如今也不知道人在哪裏。
而婆婆最終沒挺到李光耀出獄那天，我和老公回家簡簡單單處理完她的喪事，就回來了。
深夜，老公一米八的大男子竟然靠在我懷裏哭了。
不是傷心婆婆的離世。
而是終於可以釋懷心中的傷痕。
往後的日子，我們並肩前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