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斃
4.
江婉這樣心狠手辣的人，生性多疑，不管對誰都保持戒備。
不付出點血肉的代價，怕是套不着這匹狼。
我躺在病牀上，父母看着我傷痕累累的身體欲言又止。
多虧了我，昨天江婉才能毫髮無傷地回家，他們不會繼續對我視而不見。
母親開口問我：「星星，你還好吧？你是個好姐姐，保護了妹妹。」
我搖了搖頭，主動抓住母親的手。
「婉婉是我最愛的妹妹，這是作爲姐姐應該做的。」
我頓了頓，笑得真摯又溫柔。
「換做是爸媽，你們也會做出和我一樣的選擇不是嗎？」
父母愣怔了幾秒，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隨後，像是纔回過神一般，連聲應和。
「當然當然，我們都很愛婉婉的。」
我看着江婉笑意盈盈的臉倏然冷卻，這短短的幾秒鐘會像最長的電影，不斷在她的腦海裏循環播放。
之後的幾天，江婉主動來照顧我。
她想看看我到底在耍甚麼把戲。
一日，她帶了一個英俊的年輕男人來看我。
「姐姐，這是我的男朋友，陸以南。」她緊緊挽着男人的胳膊，男人面上雖不顯露，眼底卻盡是排斥。
陸以南禮貌打過招呼後，說自己有事忙便立即離開了。
江婉並不挽留，卻在男人出門後撇下了嘴角。
「姐姐，你看他，對我不冷不熱的，都怪那個**子，故意勾引以南。」
「姐姐，你幫我對付那個賤人好不好？」
果然，江婉仍在試探我。
陸以南是她搶來的，她口中的**子是D城霍家獨女，3個月前還是陸以南的未婚妻。
霍家盤踞D城幾代，樹大根深，不是江家這種暴發戶能碰瓷的。
江婉不想冒險，不論我成功還是失敗，她都能得益。
「如你所願，婉婉，你知道的，姐姐永遠會幫你。」我忙不迭應下，露出妹妹終於原諒我的喜悅。
我專門跑到霍思微的公司找她，頗有一種上門找茬的架勢。
霍思微一直以爲那晚是未婚夫強迫了江婉，她視江婉爲閨蜜，不忍看她無辜遭受謾罵與侮辱，主動提了分手。
只是陸以南不甘心，仍然繼續糾纏着她。
看了我手中的視頻，她才知道當初江婉給陸以南下了藥。
霍思微面色陰沉地盯着手機，她以爲江婉是個不諳世事的小白花。
她真心對待江婉，甚至主動把陸以南推向她，沒想到江婉給了她這麼大一個驚喜。
霍思微放下手機，迅速壓下了情緒：「你想做甚麼？」
我勾脣一笑：「搶別人的東西，總是要付出點代價不是嗎？」
之後，圈子裏的人都知道，江婉的姐姐爲了給江婉出氣，讓霍思微吃了好大的癟，甚至放出話來和陸家老死不相往來。
陸以南攀附霍家的心徹底死絕，對江婉的態度180度大轉，日日貼着獻殷勤。
江婉高興壞了，甚至在父母責怪我得罪霍家的時候替我說話。
「姐姐也是爲了我呀，爸媽你們不要罵她了。我已經和微微說過了，她不會讓這件事影響到我們兩家合作的。」
父母很欣慰：「哎呦，我們婉婉真是貼心小棉襖哦。」
江婉得到了忠心男友，得到了父母的誇讚。
而我得到了甚麼呢？
江婉，你馬上就會知道了。
5.
江婉對我的提防顯著減弱。
她逐漸允許我出入她的私人空間，在我面前也不再掩飾她囂張肆意的一面。
江婉不想上學，她羨慕霍思微可以在自家公司獨當一面，也渴望被人仰望的感覺。
便央求父親給她在江氏企業安排了公關部掛名部長的職位。不參與公司實際運作，類似於吉祥物。
她出手很大方，每次到公司都會請昂貴的茶點，在公司的風評很不錯。
這天，她穿着一身定製款連衣裙，提着上百萬的手包像花蝴蝶一樣走進了辦公室。
把一衆羨慕嫉妒的眼神甩在了身後。
「姐姐你看，這樣的日子不快活嗎？幹嘛還要在小公司受氣。」
她坐在花了幾十萬定製的椅子上轉了一圈：「來幫我好不好嗎？嗯？好不好嗎？」
我假裝因爲工作繁忙，最近好幾次無法應她的約，她很不開心，開始說服我留在她身邊。
以便隨叫隨到，像一條最忠誠的狗。
江婉就算真的信了我幾分，卻還是想處處向我炫耀她擁有的一切，永遠也不知足。
驕奢Y逸的生活過久了，是會被腐蝕的。江婉，你正在被我的愛淹沒，你察覺到了嗎？
我露出爲難的神色：「但是我怕爸媽那邊…」
「我去說的話，爸媽一定會同意的。」她露出勢在必得的笑容。
婉婉，謝謝你，你真的是個好妹妹。
我開始替江婉幹活。她最近的表現讓爸爸很滿意，公司正面形象大大提升。
但人人都知道，背後真正的決策人是我。
公司裏對我的議論聲逐漸減少，而江婉最近忙着和陸以南環球旅遊，乾脆當了甩手掌櫃。
我幾乎每天加班到深夜，讓爸爸看到我的努力。
他破天荒地給我倒了一杯咖啡，還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江星，辛苦了。」
我乖巧地回答：「不辛苦的，爸爸，都是我應該做的。」
「長大了，比小時候懂事多了，以後好好幹，我們是最幸福的一家人！」他笑着走了。
一家人？爸，你忘了江月了嗎？沒有江月，哪兒來的一家人啊？啊？
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萬千燈火，卻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
良久，我撥通了一個電話：「霍總，麻煩你了。」
第二天，網絡上曝光了一個視頻。
視頻中清楚地呈現了江婉如何在陸以南的飲料中下藥，又如何主動糾纏上去。
俊男美女，香豔無比，還涉及豪門醜聞，很快，新聞便鋪天蓋地，霍家表示今後永遠不會和江氏再合作，江氏股價一跌再跌。
父母焦頭爛額，我當機立斷，用強硬手段壓下了新聞，和父親一起奔波於各大酒局討人情關係。
每場酒局我都會努力爲父親擋酒，每次喫完都會伴隨胃部絞痛吐個昏天黑地。
我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價值，在家庭中會是一個好姐姐，在公司會是一個好幫手。我能感覺到，父親對我的認可度顯著上升。
只是，這還遠遠不夠。
江婉也趕回來了，她第一次感到如此驚慌。媽媽還護着她，但是爸爸看她的眼神很不對經。
「爸爸，我錯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喜歡以南了。以前我經常被虐打，除了你們，我從沒見過像以南這麼好的人。爸爸，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聽到江婉說自己被虐待的事情，爸爸果然還是心軟了。
「婉婉，這次姐姐幫你了很多，你得謝謝姐姐。」
江婉看我的眼神銳利，帶着幾分探究：「姐姐，多虧了你，謝謝你。」
最終，江婉和顧以南分手，而我拉到了一家新興公司的大額注資，幫公司度過了這個巨大的危機，也獲得了董事席位。
6.
幾天後，我和顧以南約在了他的公寓見面。
顧以南脫掉了板正的西裝，穿上了休閒裝，顯得整個人柔和了很多。
他幫我倒了杯茶：「江星，謝謝你，我現在一身輕鬆，已經脫離了家族。」
我不理解他的選擇，怎麼會有人放着好好的榮華富貴不要，寧願自己獨立出來過苦日子。
他嘆了口氣：「當初是思微和我說讓我配合演個戲，我就照做了。我很愛她，當初是我防備心太差，錯信了人。」
我突然覺得很羨慕，一心一意的人，不小心做錯了事，值得有一個被原諒的機會。
「那你接下來怎麼辦？」
「重新追回微微，我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這個資格，但是我想試試。」他有些沮喪。
「對了，你讓我留意她的異常舉動，我看到她好像最近經常給一個賬號轉錢，而且數目很大，基本每個月20萬的金額。」
「而且，有幾次聽到她打電話很激動，號碼顯示是國外的。你不是裝了監控嗎？可以好好查查。」
顧以南的話給我一種預感，破局點馬上要出現了。
只要找到江婉的同夥，一切都會明瞭。
我激動地戰慄起來，努力控制住情緒後，我由衷向他表示感謝：「謝謝你。還有，霍總其實也還很想你。」
看着他臉上驚喜的表情，我覺得很幸福。相愛的人就應該在一起不是嗎？
江月最近不敢出門，雖然新聞及時被撤下，但是她的身體、她的聲音都成了圈裏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她要求我複述現在外面的流言，我一字一句說給她聽。
她曾經的擁躉說：「江婉啊，還以爲多清高呢？不過有機會倒也想和她試試！」
她曾經的閨蜜說：「從小的教養果然最能體現一個人了，沒想到她竟然這麼開放，哎呀，羞死了！」
我看着江婉的臉一寸一寸變白，看她把屋子裏的所有東西全砸了。
我適時上前安慰：「婉婉，是他們有眼無珠，你知道，這圈子裏的人慣會捧高踩低，以後咱們就好好搞事業。我簽了委託書，以後我所有的股份全是你的。」
她鐵青的臉聽到我這句話逐漸緩和，眼底的質疑和探究也在褪去：「真的嗎？」
「真的，要不是你讓我進公司，我一點也不想來的，真的太累了，不適合我。」我抱住她，輕輕拍着她的背。
江婉重新回到公司，真的開始努力學習和工作，想重新樹立威望。但是一個新手怎麼可能在短時間內就變成熟練工呢？
我帶她做了幾個案子，讓她嚐到了點甜頭，讓她的信心倍增，讓她覺得手到擒來，她也可以。
上次出事後，她能察覺到父母眼中她的福星光環正在漸漸消失。
特別是父親，雖然出於愧疚仍然對她百依百順，但是我在公司展現出的能力讓她感到了巨大的危機感。
商人最重利，因爲江婉是公司的福星，父母纔會對她無底線包容。如果她影響到公司的利益了呢？那麼愧疚和親情在一次次消耗中還能剩多少呢？
她絕不允許我動搖她的位置。
江婉又做毀了一個案子，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三個了。我明明告訴她正確的做法，但她似乎鐵了心要和我對着幹，一意孤行，惹得職員怨聲載道。
「婉婉，之前兩個都是小案子，我都幫你善後了，但是這個案子很重要，父親已經看到了。」我輕聲向她解釋。
但她又將一切的錯都歸咎於我：「都是你的錯，你爲甚麼不幫我把關！」
「婉婉，你在幹甚麼？」身後傳來父親的聲音，他面色不善：「既然做不好的話，回家和母親待在一起也是不錯的選擇。」
江婉瞪大了眼，彷彿不敢相信寵她的父親會說出這樣的話：「爸爸，不是的，你再給我一些時間。是姐姐沒好好教我，你知道我不像姐姐讀那麼好的學校，我沒怎麼讀過書，但是我一學就會啊。」
江婉哭得悽慘，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父親皺起了眉頭，看到江婉這樣也硬不下心：「婉婉，別哭了是爸爸錯了，讓姐姐再教教你吧。」
我在心裏嘆了口氣，父親這樣心軟我倒是從未見過：「婉婉，是姐姐的錯，別哭了，啊。」
7.
父親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讓我很失望。但我知道，退讓何嘗不是另一種形式的消耗。
我一遍一遍看着監控，江婉通話的時候異常激動，嘴裏說着甚麼當初是你說不想連累我的以及不要再提以前的事情之類的話。
我找的人告訴我，江婉轉賬的對象和通話的對象是同一個人。那人叫王海，籍貫就在C城，和江婉的收養家庭在同個鎮，目前人在A國，染了惡習，現在很缺錢。
當初就是他把江月帶走的，那S人的是不是他呢？
「對了，江小姐，還有一個消息。」那人遲疑了一小會兒：「王海是個慣犯，案底很多，根據相關情報，他好像還有個女同夥，也是他以前的相好。」
「是江婉嗎？」
「好像是。」
我內心頓時掀起滔天巨浪，江婉，你怎麼敢！你真的該死！
「繼續查，把王海找出來，我要完整的證據！」
我盯了幾天監控，王海對江婉的威脅與日俱增，甚至說大不了魚死網破。
如果說江婉是頭野心勃勃的貪狼，那王海就是窮途末路的惡鬼，甚麼都做得出來。
江婉不敢賭。
她向我和母親都借了一大筆錢，藉口是和朋友投資。但我知道這筆錢遠遠不夠。
我特意叮囑她有甚麼問題一定要來找我，因爲：「姐姐最愛婉婉了，婉婉開心比甚麼都重要。」
我看着江婉動容的眼神，感到非常滿意。
「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她突然哭着抱住我：「以前有個經常欺負我的壞蛋在威脅我，他要我給他轉一大筆錢。我給他轉了好多次，但是他不放過我，姐姐你能不能幫幫我。」
她哭得撕心裂肺，我裝作心疼不已的樣子：「那報警呢？我們報警好不好？」
江婉急忙搖頭拒絕，一臉驚恐：「不要不要，那個人很壞的，他甚麼都做得出來！」
「那你知道他現在在哪裏嗎？我讓我的人把他解決掉。」我輕聲安慰她，表示一定會幫她辦妥。
我的妹妹多聰明啊，又想借我的手幫她幹髒事。
我終於得到了王海現在的地址，我的人立馬將他控制了起來。
但我告訴江婉，王海以後再也不會威脅到她了。
那個時候，江婉看見我就像看見了神一樣，她說我生來就是她的救星。
不，江婉，我是死神，只不過現在還不到時候。
沒了王海的威脅，江婉自覺徹底脫離了苦海，便開始重新放縱自我。
一天深夜，一陣急促的門鈴作響，江婉臉上帶着驚慌和煩躁。
「姐，我好像撞死了人。」
我心下一驚：「你確定那人死了嗎？在哪裏？」
「在我們家附近那邊，我只是速度稍微快了點而已。那人大半夜爲甚麼會在路上，還穿了一身黑！她有病啊！」
好消息是她的新車還沒來得及裝行車記錄儀，那一帶也沒有監控。
壞消息是撞人的視頻迅速發酵，就好像有人在刻意蹲點，但是視頻沒拍到車主的臉。
父母趕到了我這裏，父親滿臉的怒氣不爭，母親則心疼地抱住了瑟瑟發抖的江婉。
「父親，我替妹妹頂罪吧，我以前不小心弄丟了妹妹，現在是償還的時候了。」我略帶苦澀地說。
江婉不可置信的從母親懷來抬起頭，她萬萬不想到我會願意爲了她做到這一步。
「姐！」
父母也驚詫不已，父親第一個表示了不贊同。
「你剛剛一直在和李董開跨國視頻會議，警察不會相信的。而且公司裏現在離不開你。」
「媽，我真的不想被抓走，我還這麼年輕。嗚嗚嗚」江婉嚎啕大哭，母親也紅了眼，卻在下一刻體會到了錐心的痛感。
「媽，你替我去好不好？你看我們今晚穿的都是白色的衣服，視頻沒拍到臉，警察不會知道是我的。你等下直接去車裏留一些痕跡就好了。」
「媽，你說過你會爲了我做一切的對不對，姐姐都願意爲了我頂罪，媽媽你一定也願意的對不對？」
江婉眼裏冒着精光，自作主張宣判了母親的結局。
母親如墜冰窖，張了張嘴，卻啞口無言，她不敢相信自己付出了所有寵愛的女兒會主動推她出去頂罪。
她看向父親，卻發現父親雖然眉頭緊鎖，但是並沒有反對。
那一刻，一輩子沉默順從的母親，終於等來了一個結果。
她放聲大哭，主動走進了圍牆。
8.
被撞的是當初被江婉欺辱的那個酒吧裏的漂亮姑娘。
我還記得我返回酒吧放走她的時候，她大聲質問我：「你不是很愛你妹妹嗎，爲甚麼你不阻止她，爲甚麼不教好她！」
那時，我頭痛的要命，不想多說，敷衍了一句：「你有沒有想過，我根本就不愛她。」
後來，她主動聯繫我，卻發現她被江婉毀了容。
她以爲我想要的是江家的家產，說要和我做一個交易，讓我資助她的孤兒院，而她則負責S了江婉。
我雖然很同情她的遭遇，但是不能讓任何人破壞我的計劃。
「我可以出錢讓你治療，直到你滿意爲止，但是請不要做主張。」我真心地勸解她：「我會替你報仇，她不值得你做傻事。」
她的臉很可怖，但是一雙眼睛漂亮極了：「你有自己的計劃對不對？我知道了。」
我沒想到，她還是沒聽我的。
她給我發了封郵件：「江小姐，對不起，我還是自足主張了。我還是覺得報仇要親自動手才痛快。希望我的行動沒有影響你的計劃。容許我道德綁架您，如果您滿意這份禮物，請您幫我照顧孤兒院的孩子們。雖然他們得不到那麼多愛，但是仍然有幸福的權利。」
尼古丁真的是個好東西，即便我現在煩躁的想S人，但是仍然在猛吸幾口煙之後得到了喘息的瞬間。
這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平，有的人明明已經擁有那麼多愛和關注，卻還是不滿足，還要將別人微薄的可憐的那些東西通通掠奪過來纔開心。
你死得一點都不值當你知道嗎？
你憑甚麼擅自行動！
你本可以過更好的一生…
我俯下身，將她的骨灰盒緊緊抱在懷裏。
父親勒令江婉在家禁足。江婉劫後重生，終於學乖了。
她以爲自己的美好生活來了。
所以當江沐進入家門的時候，她怒不可遏。
「爸，這是誰？你不是說最愛我媽，所以我纔會是你最愛的女兒嗎？」江婉手指着江沐對質問父親。
父親被小輩當着面爲難，臉色很不好看。
而我聽着江婉的話卻感到有一點奇怪。江婉撞人的時候，我故意說要替她頂罪，但我知道以我現在對江家的價值和貢獻，父親根本不會同意。
而最好的選擇無疑是母親。我本以爲勸說江婉和父親要費一番周折，沒想到我只是和江婉提了一句，她便欣然同意，父親當時甚至一句話也沒說。
我意識到了其中的蹊蹺。
因此我讓人做了江婉與父母的親子鑑定。
江婉是父親的孩子，但…不是母親的。
母親根本不知道父親早就背叛了她，江婉根本就不是母親所生，是父親的初戀情人所生。
除了福星光環，江婉和父親擁有着共同的祕密，所以父親才一直對她如此縱容。
太荒謬了。
只是，江婉嬌縱蠻橫，把父親對初戀情人的那一點點旖旎遐想也消耗殆淨。
而養在外面的兒子已經出落的一表人才，父親迫不及待想要扶真正的繼承人上位。
再乖巧、再能幹的女兒又能怎樣？終究抵不過一個心心念唸的兒子。
我示意江沐先回房間，他朝我感激地點點頭。
沒等我找他，他就先找到了我住的地方。
雖然模樣同父親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但是江沐臉上沒有精明和陰沉。
「江小姐，我想和你做個交易。」他甚至沒有叫我姐。
他說他的母親爲了父親甘願做了一輩子的外室，鬱鬱而終。他想讓父親付出代價。
我饒有趣味地盯着他，揣摩他說的話是真是假。
臨到關頭，我不能讓任何人干擾我的計劃。
良久，我開口：「合作愉快，江沐。」
9.
我讓江沐多在江婉面前轉轉，激怒她。
果然，江沐不管在經商上還是在氣人上都真的有天賦，不到幾個月，公司上下對他服服帖帖。
父親也對他讚不絕口，飯桌上兩人談笑風生，而我和江婉儼然成了空氣。
江婉顯然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父親明顯是想讓江沐繼承公司，而我和她能不能跟着喝湯都不一定。
爲了得到獨一份的寵愛，她S了江月，又差點S了我。但是父親嘴上說着愛她，卻在外面又養了一個。
這讓她之前做的一切都成了笑話。
一開始，便註定是徒勞無功。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她成了爲他人做嫁人的那隻愚蠢的螳螂。
江沐見江婉死死瞪着他，便起身想向她賠罪。
「姐姐，雖然不知道哪裏惹你不高興，但是一定是我的錯，我向你賠罪。」
說完便將手中的酒杯一乾二淨，做足了表面功夫。
江婉被江沐虛僞的模樣噁心的不輕，將臉撇到一邊，無視江沐。
父親看到自己心愛的兒子被冷落，不禁開始呵斥江婉。
「江婉，弟弟在和你說話，你怎麼當姐姐的？」
江婉委屈不已，自己做了那麼多，最終一切都落到了一個外人手裏。
她氣得直接回了房間。
「哼！一點教養都沒有！」
我在心裏嘲笑父親的話，還不是你們縱容的嗎？怎麼反過來還怪到江婉頭上了？
我盡心盡力教導江沐，父親對我尚且滿意。私底下囑咐我好好輔佐江沐，將來公司一定會有我的一份。
我乖巧應下。
父親對江婉則開始越來越不滿。在他眼裏，江婉屢次三番惹禍，不再是他心裏乖巧的女兒，公司也因爲她遭遇了幾次股價波動，不再是他心裏的福星。
終於，矛盾爆發了。
飯桌上，江婉說，當初父親在來我家的路上就已經給她發消息讓她說服母親頂罪，父親承諾今後一切都會是江婉的。
原來，我那無情自私的父親比我想得還要周到。
父親被氣得不輕，要求江婉出國讀書，沒有他的允許不準回國。
父親的話讓江婉意識到，她在父親心裏已經徹底失去了地位。
我試圖勸她：「父親還是愛你的。對了父親，最近高血壓嚴重了，你好好關心一下他，記得讓他按時吃藥。對了維生素也要記得讓他喫，爸爸不愛喫蔬果。」
這麼明顯的提示，江婉這麼聰明，應該能懂吧？
果然，聽完我的話，江婉陷入了沉思，而後眼底浮現幾絲瘋狂。
「我懂了，姐姐，我們把父親和江沐都S了吧？這樣我們就能獨佔公司了！姐，到時候你負責當董事長，而我負責享受一切。好不好？」
我的婉婉實在是…太聰明瞭啊。
江婉將父親的高血壓藥全部換成了維生素和升血壓藥，而且時不時故意惹怒父親。
果然，沒多久，父親便因爲腦出血進了醫院。
情況比我想得還要好很多，醫生說父親情況不算好，不能再受刺激了。
不不不，不刺激怎麼會死呢？
父親做了手術，躺在監護病牀上，昨日還意氣風發的父親今日就生死不明。
我看着父親，明明江月死了還不到一年，爲甚麼卻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父親手指微動，竟是悠悠轉醒。
真好，醒了才能清清楚楚地聽到我說的話不是嗎？
他看到我時，眼神變得安心，他應該很害怕在這裏的是江婉吧？
我慢慢開口：「綁架案是我策劃的，江婉的視頻也是我放出去的。你知道爲甚麼嗎？」
父親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呼吸變得急促，心率開始上升。
爲了讓他聽得更清晰，我俯身在他耳邊：「是江婉害死了江月。江月死的多慘，你知道嗎？我都認不出那是江月。」
「你這麼愛江婉，但是江婉將你的高血壓藥換成了維生素，她想讓你死。江沐也知道的，他也想讓你死！」
「對了對了，差點忘了最重要的，我拉的投資是霍家的，只要我說撤資，整個江家就完蛋了，你這麼多年的經營都會付之一炬！」
10.
父親喪失了語言功能，連掙扎起身都做不到，只能死死瞪着我。
外面一個人都沒有了，沒人能聽到心電監護儀警報的聲響。
5分鐘後，父親心跳停止。
我走出病房，背靠着冰冷的牆面失力般滑下。
江沐過來扶我，我看着他，卻像是看着江月。
緊接着，我去監獄看望了母親。
短短几月，母親彷彿老了10歲，不再被填補的髮根顯出了真正的顏色。
她顫抖着拿起電話：「江星，爲甚麼婉婉和你父親都不來看我呀？他們還好嗎？」
即便是被兩個最愛的人背叛，她依然惦記着他們。
母親，當你知道真相的時候，你還會這樣嗎？
我深深看着她，人人都說母愛有多麼偉大，但是爲甚麼我母親的愛就像明碼標價一樣。
有價值，無價值，涇渭分明。
「媽媽，江婉說江月想要丟掉她的時候，你懷疑過江婉嗎？」
她似乎沒想到我會問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
「婉婉那麼小，應該不會說謊的。」她低頭思考了一會兒，又反過來責怪我：「你爸爸說婉婉是公司的福星，多虧了她，我們公司纔會這麼好，你們爲甚麼總是欺負她呢？」
我幾乎將手中的電話捏碎，也許是我的眼神太過可怕，她縮了縮身體。
我的母親，就是這麼沉默，這麼順從，這麼無知！她將父親說的話，做的事都奉爲聖旨，連自己身上掉下的肉都可以不管不顧。
她也許知道父親外面有多少女人，也或許不知道。她只是害怕父親會拋棄她，沒有父親，她富太太的身份、安逸的生活，一切光鮮亮麗都會消失。
「你知道江婉不是你女兒嗎？她根本就不愛你！」我一字一句地告訴她，確保她聽得清清楚楚。
果然，母親臉色驟變，搖着頭嘴裏唸叨着不可能。
「你知道父親還要一個兒子嗎？已經20多歲了，這麼多年你一點都沒察覺到嗎？」
母親看起來幾乎像是要崩潰，她猛地站起身，說我騙她。
「還有，江月是江婉S的。」我頓了頓，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父親昨天也死了，也是江婉S的。等你出來以後，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江家了！」
我放聲大笑起來，母親目眥欲裂，除了嘶吼再也發不出聲響。
母親，我曾經很愛很愛你，也曾經希望你能將分爲江婉的愛分一點點給我，一點點就好。
可是，最後你連江月都拋棄了。我的愛也有了標價，即使你不要，也要付出代價的啊。
走出監獄，天氣好藍，可惜，這麼好的天氣，也許再也看不到了。
陽光刺的我眯了眯眼睛。
「放出去吧。」
我的人將江婉至今所有的犯罪證據全都放了出來，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江家最寵愛的女兒不僅是私生子，還是個極其惡劣的S人犯。
現在，就等着江婉來找我吧。
霍思微也打了個電話給我。
「你..還會回來嗎？我和顧以南要結婚了，你來當我的伴娘好不好？」
我很開心，被愛的人回應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恭喜啊思微，你們一定要長長久久。還有，江家的公司就交給你了，我們當初談好的，你幫我，我把公司給你。讓江沐負責吧，他是個天才。」
她在那頭泣不成聲，顧以南會安慰好她的。
終於，手機屏幕上出現了江婉的名字。
11.
「姐姐，你在哪裏！幫幫我！救救我！」她的聲音有些歇斯底里。
現在，所有人都在找她，彷彿一隻過街老鼠一樣，一露面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我讓人把她帶來私人飛機場。
江婉一見到我就撲上來抱住我，她渾身止不住顫抖，看來真的嚇壞了。
「姐姐，我們走，趕緊離開這裏！」
我拍着她的後背，安慰她：「姐姐在這裏，不要害怕，姐姐最愛你了。」
驚魂未定的她沒有察覺到我的異樣，所以愛她的人都被她趕走了，母親替她頂了罪，父親被她S了，就連王海也被她出賣了，現在她的身邊只有我了。
現在，她能依賴的只剩下我了。
她現在一定很慶幸，當初沒有除掉我。
江婉，我爲你準備了愛的盛典，就等你了，我想你一定會喜歡的，畢竟是最愛你的姐姐送你的禮物。
我們到了A國，把江婉扔到了江月待過的地方。
監控裏，我看着江婉從哭着喊着找姐姐到認清現實奔潰絕望的樣子，我空虛蒼白的心裏好像在慢慢充盈起來。
她明白了，明白自己被最愛她的姐姐背叛了。
就像當初她對待江月一樣。
她經歷了一切江月經歷過的事，被毆打，被欺辱，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畢竟是當過千金大小姐的人，怎麼能忍受如此的屈辱，她接連嘗試了幾次輕生，都被我的人攔了下來。
差不多了，該放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了。
江婉渾身青紫，沒有一塊好肉，灰敗的眼神看見我又重新被點燃，她看起來像是恨不得將我撕碎。
「江星！你騙我！你竟然敢騙我！早知道當初就應該S了你！」
很好，看來不用擔心遊戲持續時間太短了，江婉還有餘力。
我拍拍手，他們將王海帶了上來。
王海被我關了一段時間，但是我並沒有虐待他，因此看上去狀態比江婉好很多。
兩人看見彼此俱是一愣。
江婉問到：「你不是死了嗎？」她又轉向我：「江星，你又騙我！啊！啊！啊！」
她瘋狂掙扎，卻只能發出困獸的嘶吼。
王海看到她的樣子有些畏縮，卻想起當初就是江婉背叛了他，把地址給了我，纔會被我的人抓到。
「賤人，要不是你想過河拆橋，我怎麼會被抓住！」
他啐了一口。
我又輕輕拍了拍手：「好了兩位，敘舊時間結束了。你們曾經是最親密的戀人，但今天，只能有一個人活着出去。」
江婉看了看王海，她一個女人，怎麼可能打得過強壯的男人！
她急忙朝王海喊：「那個女人是騙你的！我們都會死在這裏的！不可能有人能活着出去的！」
王海聽到我的話眼睛卻是亮了，我這段時間只是關着他，其他待遇可沒缺過。
他信我。
對於賭徒來說，命也是可以賭的。
江婉被嚇破了膽，面對王海的步步緊逼，連反抗都忘記了。
這是一場單方面的圍S。
江婉誕生於愛，也葬身於愛。
這是最好的結局。
第二天，A國某森林裏的野獸們好好飽餐了一頓。
12.
江月曾經送了我一朵永生玫瑰，她說希望我和玫瑰一樣熱烈而自由。
對不起啊，妹妹，要辜負你對我的期望了。
這一次，輪到我來找你了。
海水冰冷刺骨，卻溫柔寂靜地包裹住了我。
「叮——」
「檢測到宿主進入瀕死狀態，開啓彌留之境。」
我好像聽到江月在叫我，聲音漸漸的從模糊到清晰。
「姐姐，姐姐，你終於醒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害怕一切只是走馬燈。
直到她抱住了我，是溫暖的、真實的軀體。
江月還活着，她還活着。
我緊緊抱住她，不肯放手。
她像以前一樣溫柔地拍着我的後背，像在哄一個小孩。
「姐姐，我有話對你說。」
我鬆開她，輕輕撫摸她的臉，再次確認我的小天使是真的。
「姐姐，謝謝你爲我做的一切，我都看見了，這一路，你辛苦了。」她吸了吸鼻子，忍不住流淚，卻強忍着着繼續說下去。
「從小到大，你爲我付出了太多。是你把我帶大，填補了父母的空缺。那個時候明明是我想丟掉江婉，可是你一個人扛下了所有。你有無數次機會離開，卻又因爲我的挽留受盡煎熬。那個時候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離開家，但是，我很害怕。我害怕再一次成爲你的累贅，再一次成爲你自由的阻礙。姐姐，我真的好愛好愛你，希望你再一次原諒我的自私，你一定會有幸福完整的人生，也會有更多愛你的人。」
我趕緊搖頭否認：「你不是累贅，從來都不是，你是我的活下去的希望啊！江月，江月，你怎麼了？」
江月的身體竟然逐漸變的透明，隨後化作星光點點消失在我眼前。
「姐姐，再見了。」
「不要！江月，你不要走！我要你活着！」
我嘶吼着想要抓住江月的殘影，卻只是徒勞。
「叮——」
「確認重生卡擁有者江月自願將重生機會贈予江星。」
「江星記憶刪除成功。」
任何以愛爲名的傷害都是暴力。
而我也會受到懲罰。
懲罰是忘記江月，獨自過第二次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