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魏氏正欲安寢卻突然瞧見火盆邊沾着一小片布料。
自從聽到窈窈心聲起,魏氏便不由疑神疑鬼起來,當下快步走到火盆邊扒拉下來,赫然是之前那個試圖栽贓陷害她的巫蠱布偶!
只是如今只殘留這麼一小片布料。
魏氏想到那巫蠱之術心中還是發寒,正想扔回去燒乾淨突然輕“咦”一聲。
“這布料……不正是我嫁妝中的雲澤綢嗎?”
雲澤綢價值千金,一匹布要數百織女耗時三年制成,堪稱有市無價,只有皇室獨享。
也是她孃家皇恩浩蕩,僥倖得了一匹賞賜,後來給她做了嫁妝,是她所有嫁妝裏最顯眼、最獨特的存在。
魏氏心頭一顫。
好狠毒的算計!
梁梵音在旁邊聽到魏氏唸叨,腦子裏也想起了雲澤綢的珍貴稀有,碎碎念:【可憐孃親,身邊都是那羣人安插的奸細……】
【老太婆和天字一號渣男何止要孃親的命,他們是連魏家也想要!巫蠱小人曝光,整個魏家都被牽連,觸怒聖顏,抄家下獄不說,男的斬首示衆,女的淪爲官妓……】
【哎,孃親單打獨鬥根本不是這羣人對手,偏偏死渣男還要害死哥哥們……】
魏氏聽着女兒的話,幾乎落淚,原來她害的孃家這麼慘!
她咬着舌尖壓下淚意,現在還不是哭的時候,音音說得對,她必須接兒子們回來。
只要她五個優秀的兒子回來,這羣豺狼虎豹絕對不是對手!
魏氏眼底燃燒起熊熊戰意。
她叫來了代玉:“吩咐你送出去的可有回信了?”
代玉頷首。
“夫人請放心,爲保萬無一失,魏家已經派人去路上接應五位小世子了,務必會將五位世子安全護送回來!”
心中這才定了定,魏氏鬆了一口氣。
魏氏打定主意,翌日便藉着探望老太妃,將自己打算告知了那母子二人。
老太妃臉色如同枯槁,雙頰深深凹陷下去。
本就上了年紀的人,平日裏又是貪圖享樂的,不懂節制養生,這次碳氣中毒險些沒把命丟在閻羅殿裏。
就算大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從鬼門關拉回來,如今也只能虛弱的躺在牀上。
此刻聽到魏氏打算,一雙渾濁老眼凌厲射來:“荒謬!你是王府主母,如何能出遠門!成何體統!”
可惜她這句話說完足足喘了一刻鐘,肺部如同漏氣的風箱呼嘯出惱人的雜音,夾雜着粘稠膩人的濃痰,只讓人覺得色厲內荏。
魏氏看在眼中,脣畔閃過一絲譏諷。
【越來越像老巫婆了,真是相由心生,活該!】
梁梵音最近越來越愛吮手指,眼下看到惡毒的老巫婆自食惡果,一時得意下意識又把手指塞進嘴裏。
下一秒一股苦澀衝上腦門,梁梵音哭喪着臉拿了出來。
【嗚嗚嗚孃親,不要給窈窈抹藥汁了好不好,真的太苦啦……】
眼角掃過癟着嘴一臉委屈的梁梵音,魏氏嘴角微微翹起,幾分狡黠一閃而過。
她正色着淺笑回老太妃的話:“婆母這話差矣,當家主母的確甚少出門,一來是要操持主理家事,二來則是貿然外出難免落人口舌。”
“可如今婆母身體康健,府中大小事宜婆母素來要一一過問,就連兒媳多喝一口粥都要死盯着,想來兒媳在與不在都沒甚麼影響。”
梁裕聽着這話十分刺耳,不悅擰眉。
卻見魏氏滿臉誠懇認真,絲毫不作僞,嘴裏想呵斥的話只能不甘不願憋了回去。
梁梵音看到樂得不行:【看來這渣爹也知道老巫婆平日行徑啊,不然怎麼能一下子聽出孃親在陰陽,還想罵孃親,可惜這孝心只有一點,多了再沒有。】
魏氏眼裏閃過笑意。
她繼續認真道:“二來,兒媳是去接自己的親生兒子,可憐天下父母心,旁人知曉只會感嘆咱們王府親眷和睦,閤家歡樂呢,也自然免去無謂的爭端,兩全其美的好事,婆母又覺得哪裏不妥呢?”
梁裕實在受不了魏氏話裏的陰陽怪氣,輕咳一聲正色道:“那也不能讓夫人奔波勞累,更何況我也早就把此事交給靖昭……”
“我正要和夫君說這件事呢!”魏氏打斷梁裕,恍若未見他臉上的不滿,“原先夫君要派靖昭去就不妥當,靖昭乃是夫君救命恩人,怎能隨意差遣,傳出去豈不惹人笑話?”
“眼下靖昭又不幸摔斷了牙,強逼他出門恐怕招小人議論,他年紀尚輕,若是因此生了心結反倒不好。”
梁裕面上露出遲疑之色。
是了,靖昭向來心高氣傲,如今的確不便出門。
魏氏看到他遲疑,微微一笑,不緊不慢道:“靖昭雖是義子,夫君也該一視同仁纔是。”
“我何時不一視同仁了?”
莫名其妙被扣了個苛待義子的帽子,梁裕寒了臉色。
可魏氏卻根本不和他辯解,反而哄小孩一般:“是,是我說錯了,夫君莫怪。”
聽到魏氏道歉,梁裕反倒沒有了追究的理由,只能陰沉着臉不再出聲。
梁梵音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蠢才,說不過就說不過,還急眼了,女子可惡,你難道不是從女子胯下爬出來的?】
魏氏聽到女兒略顯粗鄙的話,隱晦的看了梁梵音一眼。
窈窈生而知之,卻也極容易受人影響。
不知聽了哪個小丫鬟吵嘴,學了些亂七八糟的,有時說起話來實在不知輕重。
看來日後要好好教導她,萬萬不能誤入歧途!
梁梵音還不知道自己一時嘴欠,已經爲以後飽受教導之苦埋下隱患,還在繼續吹捧魏氏。
【孃親好厲害的,那兩個人渣明明攢了一肚子話,結果都被孃親堵回來了~】
老太妃急了,只能拿梁梵音做筏子:“你只念着五個兒子,難不成就不看重窈窈?”
“窈窈年歲小,又體弱,你去接人是打算把拋下還是隨身帶着?窈窈身體可能受得了?做母親的,怎能如此心狠?”
魏氏被這句話氣得胸口一滯!
梁梵音卻更先一步鬧騰起來。
她揮舞着小手,張牙舞爪的:【老巫婆!你少污衊孃親,我巴不得孃親馬上把哥哥們接回來呢!】
魏氏心頭一暖,生生壓下怒氣,泫然欲泣:“婆母這話,真真要委屈死兒媳了!”
“並非兒媳不顧念窈窈,恰恰是太在乎窈窈,才更要親自去接兒子們回來。”
她輕拭眼角:“窈窈生下來便孤身一人,小小一個兒總是悶悶的,可只要兒媳說起哥哥們,窈窈就高興的不得了,不信婆母你看。”
魏氏愛憐的抱起梁梵音,柔聲道:“窈窈可想哥哥們?”
梁梵音馬上配合的點了點頭,還無師自通咯咯笑起來,手舞足蹈的滿臉歡喜。
剎那間,老太妃硬生生都被這一幕噎住了。
她恨恨瞪着梁梵音。
一個丫頭片子懂甚麼,不過是這個當孃的在背後攛掇罷了。
最可恨魏氏來勢洶洶,她竟一時間想不出新藉口來。
屋內氣氛一時僵住,門口卻突然傳來一道嬌嬌怯怯的聲音:“見過老太妃、王爺、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