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她雖明白了餘嫋嫋的詭計,可已經過去這麼多年,再追溯,亦是無用。

明珠回了府,卻不見了薛華採。

她問蘭若:“人呢?”

蘭若道:“老夫人被殿下趕出去了......”

見明珠受苦,她身爲一直跟着明珠的婢女,感到一陣心疼,忍不住道:“不怪殿下總是不待見老夫人,怎麼這般不知好賴的,夫人您明明是爲了她好,她卻倒打一耙,哪有這樣的事嘛!”

“好了,此後這種話不要再說。你先出去吧。”

她卸下衣裳。

後背一片片斑駁的血痕,她習慣了一個人療傷,把蘭若打發走,自己一個人背對着銅鏡撒藥粉。

上完藥,脣無血色。

她斂眸,視線挪到腹部,隔着肌膚,她彷彿感受到掌心之下孕育的生命。

從前她逆來順受,只爲着一個人,可現在,她有了身孕,她就算不爲自己着想,也得爲孩子着想。

老夫人與殿下如何,她不再管了。

想通了這,明珠把蘭若叫來:“撥去老夫人所有的月俸,每月二兩,不許有私,不許有餘。差人到她府上監管,沒有殿下的命令,不許放她私自出門。”

蘭若驚訝:“夫人,您以前不是將她當做母親一般對待嗎?”

“若一直換不來好,捨棄了也罷。”

薛華採這次是真的惹到了明珠。

蘭若明白,俯首稱是:“奴婢這就去安排。”

......

就在明珠幡然醒悟之時,上陽殿正在上演一出好戲。

庚翔宇死了。

他寫了一篇月夜賦,名揚矅京,皇上李永業很是喜歡,好幾次提到這個人頗有才氣,是個棟樑。

前夜卻被發現莫名死於家中,胸口明晃晃地一個血窟窿,無比可怖。

在京都犯事,無異於挑釁帝王威嚴。

因着這個消息,李永業雷霆大怒,硬是託着病軀來了一次早朝。

他質問大理寺卿龍和正爲何過去兩日,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徐和正跪在地上道:“微臣斗膽,此事確有蹊蹺,庚翔宇那日從御史大夫時泗那回來以後,路上遇見懷化司戈富經武,與他在溪嵐閣小酌幾壺,據富經武所說,他們二人俱是喝得有些醉意,突聞家中老母得病,便提前回了家,並不知後來發生了甚麼。

微臣調查以後,發現現場除了一把刀,沒有任何被害的痕跡,可那刀,是他自己握着的......”

李永業聽完深深皺起了眉頭:“你的意思,是他上任在即,突然不想活了,自己了結了自己?”

啪!

重重一掌,落到了案子上,叫在場的所有人心裏一抖。

他指着徐和正:“要不要聽聽你在說甚麼?朕是病了,不是糊塗了!你們一個兩個當朕是傻的不成?如此行事,留在朝中也是無用,來呀,把他拖出去給朕砍了!”

徐和正掙扎着說:“皇上饒命!微臣已經查到一些線索,請皇上聽完再處置微臣不遲啊!”

在李永業的示意下,他爬了回來。

“前夜,還有個人死了,此人是來京述職的玄武府府尹陳勒,也是被人用刀害死,微臣懷疑是同一個兇手。”

一夜之間,兩個朝廷重臣慘死。

如此惡劣,已經不只是挑釁的程度了。

這是在挑戰皇帝的威嚴!

“三天內給朕查清楚,不然朕要了你的狗命!”

徐和正:“皇上,微臣想查,可那溪嵐閣的妓子們害怕惹事,一個個藏着掖着不肯說實話,這才拖延了調查進度。

五殿下是溪嵐閣的常客,深得妓子們愛戴,可否讓五殿下幫忙,若是有五殿下的助力,三日內臣必定給皇上一個滿意的結果。”

李鶴微微抬眼。

在此之前他一直混跡人羣中不動聲色,人們跪的時候他跪,人們議論的時候他就靜靜的看着,好像他就是個來看戲的。

臣子們早就習慣了他的無能無用。

若不是徐和正忽然提起來,他們根本忘了還有李鶴這個人。

與妓子交好,頗受歡迎,如此評價放在一個皇子身上,可以說是很惡毒了。

顯然李鶴已經習慣了這種待遇,所以當李永業鄙夷的目光掃來,問他能不能辦好此事的時候,他並不在意是不是被大庭廣衆之下羞辱,而是說:

“父皇,兒臣蠢笨,只怕到時再惹了亂子,免不了遭人怨恨。”

李永業一心只覺他無藥可救,一怒之下氣血上湧,咳嗽聲響徹橫樑。

好像要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

過了半晌,他氣喘吁吁地道:“能有甚麼做不好的,你是皇子,是朕的子嗣,這點小事也做不好,那就別活着了!退朝!”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鶴卑躬,目送李永業離開。

“這可是個表現的好機會,五弟可要好好把握。”太子李延微微一笑,清風明月地說道:“若有甚麼不明白的,隨時來找本宮。”

“是有一件事不明白。”李鶴抬起他清澈無辜的眸子,對上李延:“那麼多皇子,爲甚麼太子哥哥偏生和我過不去啊?”

這話聽起來太蠢了。

蠢到李延忍了會,還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他拍拍李鶴的肩膀,笑的上氣不接下氣:“五弟啊,因爲你實在是很可愛啊!”

能因爲甚麼。

欺負人需要甚麼原因啊。

就是看他不順眼咯。

再說,這是徐和正的主意,爲了討好他,把李鶴拉下水給他看戲,跟他有甚麼關係?

“還是趕緊回家問問你夫人吧,說不定她比你聰明點呢!”

他笑了會,搖搖頭看傻子一樣的離開了。

李鶴全程投以不解的目光,好像真的無藥可救。

......

明珠備了馬車接他。

“夫人!”他似乎怕她等得着急,跑了過來,當着衆人的面一把抱住了她。

淡淡的藥香味鋪面而來,明珠貼上他的胸膛,聽見頭頂上方他說:“夫人,我好想你,我們快回家吧。”

明珠斂了眸子,應了聲好。

她知道這一切的美好都是假象,可每當李鶴靠近她,她還是很渴望得到他的“愛”,她便想人們的腳步慢一些,晚一點。

不要那麼快的消失。

大家厭惡的,蠢笨的李鶴,卻是她捨不得放開的。

上了馬車,隔斷外界,李鶴一言不發的鬆開她的手,速度快到彷彿多碰一下他都嫌惡心。

就這麼厭惡她麼。

明珠閃過一絲黯淡。

李鶴面容陰鬱,李延這個蠢貨,他當自己多聰明,這次調查,不過是他順水推舟罷了,他還當是玩趣?

回頭,他就跪在父皇跟前求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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