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滿了泥土的草叢裏，冒出一雙灰色的兔耳朵，毛茸茸的格外顯眼。
“還真是兔子。”
夏達激動地搓手：“快，能動彈的一起上。”
餓了整整一天，看果子都直冒酸水，更別提看見活兔子了。
三個哥哥直咽口水，下一秒，跟在爹的屁股後頭，爭先恐後地奔出了山洞。
楚採荷不知內情，雙手合十坐在“牀”上祈禱：“讓爺幾個飽餐一頓吧。”
李氏抱着夏鯉到了洞口，笑眯眯地點了點鼻子：“小寶，是不是你乾的好事？”
夏鯉揮動着小拳頭，這布包得太嚴實，外面的情況一點都看不見，實在難受得緊。李氏會意，將她抱得更高，腦袋衝着外頭。
“小寶要看爹和哥哥是怎麼抓兔子的，對不對？”
夏鯉看了半天，有些着急。
她許願的是隻活蹦亂跳的活兔子。可夏家人餓了太久，腿軟手抖，明明形成了一個小包圍圈，這兔子在裏頭亂竄，愣是抓了半天還沒有成功。
反倒是最小的夏善傳來“啊呦”一聲。
膝蓋磕到石頭上，蹭破了皮。他帶着哭腔直叫喚：“爹，我腿好疼啊。”
夏達無奈，只好先把三兒子拎到洞前。
“娘，這兔子實在是難抓，夏善先交給你了。”
這麼下去可不行。
沒喫到兔子肉，人先累趴下了。
對不起了，小兔子。夏鯉閉上眼，默默許下願望。
“砰”一聲，夏意激動地大叫起來。
“兔子撞上石頭了，爹你快點堵住那條路。”
很離譜，靈活的兔子撞上塊大石頭，直接昏了過去。夏意沒費任何力氣，一把揪住兔子的耳朵，高高拎起。
“我抓到了。”
洞口的夏善忘記了腿上的疼痛，大叫着拍手：“大哥真厲害，我們有兔子肉喫啦！”
夏達接過兔子，走回洞裏，摸着後腦勺嘀咕了句：“這兔子……是傻的嗎？”
李氏輕咳一聲，轉移兒子的注意力。
“兒啊，別管這麼多了。這是上天的恩賜，趕緊處理好，讓孩子們還有采荷喫吧。”
處理？夏達犯了難：“咱們的刀都被沖走了。”
想整口喫的真是麻煩。還好夏鯉早就想到了這點。
李氏學着剛剛大孫子的模樣，假裝在巖壁上某個洞裏掏了半天，掏出一把匕首。
“用這個吧，我之前藏着的。”
匕首鋒利，吹毛斷金，根本不像是夏家村這種小地方會存在的。
夏達接過吃了一驚：“這……”
“達哥，先處理吧，剩下的事情，我們喫飽了再說。”
夏達是個妻管嚴，楚採荷發話，他應了聲“好”，不再多說。拎着昏迷的兔子就往外走。
剛走一步，腳步頓住了。
一直自顧自在洞裏玩泥巴的夏思擋在了他面前，兩隻眼睛都粘在灰兔子身上。
夏鯉不明所以，她這個四哥還是個兩歲的奶娃娃。自打她一出生，夏思幾乎成了透明人，他怎麼在這個時候跳了出來。
大眼睛裏充滿了疑惑，又聽奶奶李氏低聲說了句：“壞了，忘了這一茬。”
襁褓中的夏鯉被遞給了楚採荷。
李氏走到夏達面前，彎下腰想把夏思抱起來。
“小四聽話，咱們現在是沒有辦法，不能放了小兔子的。”
沒想到夏思直接趴下抱住夏達的小腿，哇哇大哭了起來。邊哭邊含糊不清地叫着：“小兔兔，不喫，放了……”
慘了！
夏鯉翻個身，看着那頭的景象，明白了。
她這個四哥，是個毛茸茸小動物愛好者。一個見到灰兔子就邁不開腿的傢伙，是萬萬不肯喫兔子求生的。
“兔兔，可愛，不喫……”
兩歲的奶娃娃碎碎念起來，誰都扛不住。三個哥哥饞得流口水，氣得直跺腳。
夏達臉色變了又變，最後還是冷下來。
“夏意、夏爾、夏善，還想不想喫兔子肉了，趕緊上來把小四抱走。”
三個哥哥誰也沒有動手，低着頭互相推來推去。
“哥，你去。”
“別了，我也不是很想喫，你去吧。”
夏鯉扶額，真拿這一家子人沒辦法。她砸吧着嘴，繼續動用開光的嘴。
“你們別爭了。”
楚採荷從牀上下來，抱着夏鯉一臉心疼。
“小四，娘知道你打小就喜歡小兔子。可你的妹妹，她甚麼喫的都沒有，已經快挺不住了。”
襁褓中的夏鯉緊閉着雙眼，長長的睫毛不停打着顫。
“你看，她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了。”
夏鯉差點憋不住笑，躲在布包下的小手死命掐着自己大腿，總算完成了許願工作，堪堪睜開了眼睛。
正好跟夏思圓溜溜的眼睛對視上。
她這個實際年齡二十多歲的假嬰兒，撞上真的奶娃娃，頗有幾分心虛。
硬着頭皮順着孃的話嚶嚶哭了幾聲。臉漲得通紅，聲若細蚊。
效果卻出奇得好。
夏思鬆開了手，手背一抹淚，奶聲奶氣：“妹妹，喫！”
真是罪過，讓奶娃娃爲她讓步。夏鯉眨巴着眼，心道還好已經許了別的願望。
夏意眼睛尖，又是第一個發現。
“爹，兔子可以留給小四了。那裏有一隻，不對，有一羣山雞呢！”
這次長了教訓，那羣山雞不是瘸了腿，就是斷了翅膀的。夏家人沒費太大勁，一出洞就抓住了三隻山雞。
三個哥哥一人一隻，驕傲地走路發飄。
有了山雞，夏達兩眼發光把灰兔子往夏思手裏一塞，忙着悶頭處理。
沒有燒滾的水，生拔雞毛。雞叫聲慘烈，夏鯉皺緊眉，用小手捂住耳朵。
對不住了，爲了活下去，只好犧牲一下山雞。
好在變出來的匕首鋒利，沒讓它們受太多罪。
那裏忙着處理山雞，洞裏同樣忙得熱火朝天。李氏生活經驗最豐富，取了兩塊幹木頭堆在乾枯的稻草上，不停打着轉。
手勁大，速度快，很快就起了點火星子。幾個小的不搶不鬧，一個圍在洞口擋風，一個小心翼翼吹着火星子，還有一個默默往上添乾草。
一家子配合默契，火一下子升了起來，照得幽深的洞穴亮堂堂的。
楚採荷一手抱着夏鯉，一手抱着夏思，來回晃悠着哄他們睡覺。
夏鯉忽然有了一種錯覺。
這裏……
好像一個正常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