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葉錦衣行禮的動作頓住，起身坦然地看向章家夫人。
“雖然章家夫人自知理虧，不敢受錦衣的晚輩禮，這退親之事，錦衣還是要和夫人理論一二的。”
她黑色眸子定定地看着章家夫人，清麗的容顏上一片鄭重。
“敢問夫人，錦衣可曾犯了甚麼過錯，讓夫人心中不滿，上門退親？”
章家夫人冷冷哼了一聲，“你雖不曾犯下甚麼過錯，我章家卻委實不敢要你這個不祥之人。”
她一手指着葉錦衣，神情憤憤，“自從我兒和你定親以來，就沒遇到過一件好事！”
“去年三月我兒和你定了親，四月份就驚了馬，躺在牀上半個月才休整好；五月外出郊遊，又遇到大雨被困山中，官府的人搜尋了三日，才把我兒救回來；就連他好不容易得來一件差事，都被御史彈劾，連官帽都沒戴熱便丟了差事。只是跟你定了親，我兒就遭遇了這般磨難，若是真的讓你這個晦氣的人嫁進了我們章家的門，我們都得像你那個短命的娘一樣被你剋死！”
“夫人慎言！”葉錦衣眸光冰冷，凜冽的語氣讓章家夫人硬生生打了個冷戰。
“貴公子去年驚馬，那是在煙柳之地與人爭搶花魁遭人報復；山中遇雨不假，可那山莊之上藏着一嬌美女子，與其說貴公子是被困三日，不如說是貴公子樂而忘返；至於他被人彈劾，更是因爲他強搶民女鬧出了人命，被人告到御史臺，才丟了官職。”
她一條一條細細數來，不急不徐，清亮的聲音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明明是貴公子品行不正，才引來禍端上身，怎得到了夫人的嘴裏，倒成了錦衣的錯了？”
葉錦衣往前一步，眉眼帶着些許凌厲，“錦衣念着這婚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雖然對貴公子行事作風微有怨言，卻從來未曾想過悔婚之事，想不到夫人倒是先一步提出了退親之事。”
她嘲諷地勾了勾脣角，“這樁親事也不是不可以退，但這罵名，錦衣卻是不能承受。夫人若是想要退親，就遣了人上門賠禮道歉，再來商議退親之事。”
眼前明明是一張青澀稚嫩的臉，章家夫人卻感到莫大的壓力，那墨色眸子像是能夠看穿一切骯髒心思一樣，叫章家夫人雙頰發燙。
“真是好一個張狂的丫頭！”她惱羞成怒，指着葉錦衣的手指都有些顫抖，“像你這般頂撞長輩之人，在我章家早該罰跪在祠堂！”
“像夫人這般顛倒黑白之人，在我們丞相府，早就該打上二十板子，再打發去做那最下等的活計！”葉錦衣毫不退縮，拿着章家夫人的話就反駁。
一直靜靜坐着的趙嫣終於起身走到葉錦衣的身邊，輕輕出聲，“葉小姐，不管如何，姨母她都是長輩，你這般對長輩說話，是否失了禮節？”
“夫人不敢受我的長輩禮，自然算不得是我的長輩，既不是長輩，以我丞相府嫡女的身份，難道還要對她言聽計從不成？”她瞥了趙嫣一眼，臉上現出不屑之色，“不知趙小姐又是哪家千金，不如說出來讓錦衣聽聽？”
仗勢欺人！
趙嫣猛地攥緊了手，眼底閃過一絲陰鷙。
她眨了眨眼，臉上已是泫然欲泣的委屈，“我雖然不比葉小姐身份尊貴，可也是正經人家出來的，自幼便遵循女戒女德，此番好心相勸，葉小姐不聽也就算了，何必侮辱與我。”
王姨娘也出言相勸，“大小姐這般，未免有些過了。”
她心底暗暗起疑，這樣凌厲的葉錦衣，還是那個被她哄騙的像個傻子一樣的蠢貨嗎？
難道是有人在葉錦衣的耳邊說了甚麼，讓葉錦衣不再相信自己了？
王姨娘不動聲色地打量葉錦衣，見她不滿地撅着嘴，神色帶着幾分驕縱，“我是丞相府嫡女，他章家不過是小小的三品官員之家，若不是因爲宮裏有貴妃撐腰，哪裏輪得到章家來求娶與我！這也就算了，我委屈下嫁，章家竟然還想要無緣無故便退親，還想給我安上不詳的名聲，哪裏有這麼好的事！”
她泄憤似的狠狠朝着章家夫人瞪了眼，才衝着王姨娘撒嬌，“王姨娘你說，章家是不是欺人太甚？”
王姨娘心下的疑慮退去，只覺得葉錦衣是高傲的自尊心發作，才如此反常。
她溫柔地笑了笑，卻沒有贊同葉錦衣的話，“大小姐說的有理，章家夫人卻也不錯。兩家結親不結仇，既然章家對這門婚事不願意，大小姐不如就點個頭同意了退親，不然將來和章家公子成了一對怨偶，姨娘也心疼大小姐啊。”
“好像是這麼個道理。”葉錦衣作思考狀，過了會兒才憤憤地一把推開趙嫣，“我就委屈點，同意了退親吧。”
趙嫣被她一把推倒在地，驀地面色發白，雙手緊緊捂着腹部，額上冒出大顆汗珠。
“疼......好疼，姨母救我......”
她雙眉緊緊蹙在一起，月白的裙底染上點點血跡。
章家夫人臉色大變，撲到趙嫣的身邊，“嫣兒你怎麼樣，不要嚇姨母啊！大夫，大夫呢，快叫大夫！”
葉錦衣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像是被嚇傻了一樣，茫然的目光看向王姨娘，“她怎麼流血了，我沒有要害她的，王姨娘你知道我只是輕輕推了她一下......”
王姨娘也沒有料到趙嫣竟然會出血，她楞了一瞬，很快就回過神來，吩咐着一旁侍立的丫鬟春梅，“快去把府醫叫來！”
春梅嚇得白了臉，連忙小跑着叫了府醫過來。
“大夫，嫣兒她怎麼樣了？”章家夫人看着爲趙嫣把脈的府醫，心裏忐忑不安。
府醫收回手，眉峯微皺，“這位姑娘懷有身孕已經兩個多月，這次摔倒雖然驚險，但肚子裏的孩子安然無恙。”
“謝天謝地，鋒兒的孩子沒事。”章家夫人下意識地嘆息了一聲，察覺到周圍異樣的目光，猛地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