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能看出來，云云這是委屈到極點了。
以前她還會主動給她媽媽找藉口。
說媽媽不是不想來，只是工作太忙走不開。
還說媽媽是勇猛的女超人，在外拼搏是爲了保護我們的小家。
只是這一次接着一次的失望，將她埋藏在心底的不滿全部炸了出來。
女兒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哪怕知道說了沒用，我只能再硬着頭皮催催她。
我拿出手機，點開跟吳倩的對話框。
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綠色的氣泡。
幾乎看不到她那邊發來的白色框。
也就是說，聊天記錄裏，全都是我這邊發出去的消息。
她那邊回都不回一句。
最開始她說忙，還知道回個表情包。
後來就是“嗯嗯”“哦哦”之類的敷衍。
現在直接都沒有回覆了。
我深吸一口氣，打字告訴她。
【麻煩你忙完了過來一趟，女兒都氣哭了。】
我沒提我自己的感受，因爲我知道，她不在乎。
想不起是從甚麼時候開始。
我跟她的聊天就變成了公事公辦的風格。
看起來很客氣，但也很疏遠。
過來看女兒，陪女兒開家長會。
這些明明都是她作爲母親應該盡到的義務。
可在接二連三的催促下，逐漸演變成了我單方面卑微的祈求。
比起夫妻，我跟吳倩現在更像是陌生人。
是那種最熟悉的陌生人。
哪怕是我倆站在一起，甚至睡在一起的時候。
好像都隔着一道看不見也摸不着，但卻真實存在的鴻溝。
如果說我一開始就是抱着跟她搭夥過日子的想法，那我可能也不會覺得難受。
最讓我覺得難受的點在於，我們之前不是這樣的。
正是因爲之前擁有過愛情，擁有過美好。
纔會覺得現在的冷漠，這麼難以忍受。
我跟吳倩是高中同學。
那時候還是用的翻蓋手機，只能發短信溝通。
我倆話費套餐中的短信額度，每個月都能發到超標。
真的是，屁大一點兒事都要跟對方分享。
路邊那簇很像小雛菊的白花開了，我得發一條告訴她。
瀟灑不羈的長髮音樂老師突然剪了個板寸，也得發一條。
明明兩個人每天都能見好多次面。
只要一下課，我們就會去對方的班級等着。
卻不知道爲甚麼，還是有說不完的話。
眼裏看到的東西都想跟她分享。
她也幾乎都是秒回。
其實有些事現在回想起來很無聊，但她還是能順着我的話題跟我聊好久。
“那在你眼中是花好看，還是我好看？”
“可是老張髮量很驚人哎，你的頭髮看起來不是很多。話說，你老了會不會變成禿頂？不過沒關係，你變成光頭我也愛你。”
後來我們如願上了同一所大學。
身邊的同學們都管我倆叫“模範情侶”。
當然，跟其他的戀人一樣，我們也會吵架。
但我們有過約定，可以吵架，但不可以說分手。
也不可以讓問題過夜。
無論聊到多晚，我們都會把問題掰開揉碎講清楚。
看到底是大家的觀念不一樣，還是習慣不一樣。
找到癥結所在後，才能保證以後不再犯同樣的錯誤。
如果這件事發生在熱戀時期，我可能會笑着開玩笑問她。
“倩倩，女兒家長會你都不來，是不是不愛我了？不想要我們了？”
可我現在不敢再這麼問。
我既想知道問題的答案，又怕知道答案後接受不了。
不過以她現在的脾氣性格，最大可能應該是，壓根不回覆。
女兒正在賭氣，硬是不回家。
我只好跟着她在學校裏打轉。
不知道轉了多久，月亮已經爬的很高。
手機屏幕終於亮了一下。
吳倩只回復了四個字。
【下次儘量。】
不愧是現在當紅的明星，說話水平就是不一樣。
話不說滿。
好一個下次儘量。
既沒有跟我們保證之後家長會會出席，也沒有說一定不會來。
如果來了，那是人家大明星遵守諾言。
如果沒來，也挑不出大明星的毛病。
畢竟人家也沒答應，算不上失信。
只是女兒聽出來，剛剛響起的和絃聲是我給吳倩設置的專屬鈴聲。
畢竟是她媽媽，她還是抱有期待。
“是不是媽媽下班了？她要來接我們回家嗎？”
看到女兒眼裏閃爍着小星星，我不忍心澆滅她的希望。
作爲父親，我只能儘量安撫她，儘量讓她實現更多的願望。
“她說下次家長會會盡力過來的。”
云云這才笑了起來，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
“那媽媽現在在幹甚麼？怎麼還不過來？我要給她看我的成績單，我期中考試的成績可是全班第三！”
我摸了摸她的頭，將她額前的碎髮別進耳後。
“現在這麼晚了，又起了風，好冷的。咱們回家等媽媽，好不好？”
云云昂起下巴，十分執拗。
“這麼晚了她應該也下班了吧！我就要在這裏等，看她甚麼時候纔有時間來看我們！”
小丫頭這點也不知道是隨了誰，認定了的事情絕不輕易改變。
我拿麥噹噹兒童套餐誘惑她都沒用，硬是要站在學校門口等着。
我只好催促吳倩趕緊過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眼見着路邊的行人越來越少。
她還是沒有出現。
無論是我發出去的信息或者是視頻，通通都石沉大海。
她完全都不帶回的。
蹲在我腿邊的小姑娘肚子裏接二連三傳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可她還嘴硬，說自己不餓。
我知道，她只是不想離開學校，非要逼吳倩過來接她才願意走。
沒辦法，她不願意動，我只好動手點外賣。
外賣員先是送來一份兒童套餐，之後是兩杯奶茶，最後是我的炸雞套餐。
我倆就在學校的兵乓球桌上解決完了晚餐。
等到快十二點時，吳倩那輛邁巴赫終於姍姍來遲。
她走下車，看到地上的炸雞盒子，眼睛瞬間瞪得溜圓。
“柳景恆，你怎麼當爸爸的？天天就給孩子喫這種垃圾食品？”
“現在都幾點了？這麼冷的天，你也不勸她回去，凍感冒了怎麼辦？”
“還好意思發朋友圈誇自己是神仙爸爸，你覺得你的行爲配得上這個稱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