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秦雪!”

戰飛舟虎目倏然一凝,聲音越發寒涼:“我說了,你仍是我的正妻,你別得寸進尺。”

雖說他以軍功向皇上換了以平妻之禮迎公主過府,可秦雪到底是他看着長大的,臨走時,皇上警告他善待發妻,結果轉頭秦雪便要提和離。

戰飛舟神色越發不善,與看公主時的寵溺全然不同。

儘管早已在內心說服自己,可秦雪心中還是被針紮了般疼。

她緩了緩呼吸,露出溫柔的笑容:“將軍,和離書稍後便會奉上,我提前祝你與公主,夫妻恩愛,百年好合。”

話罷,她不再聽幾人多話,轉頭回了房間。

春桃眼中含淚:“將軍這也太欺負人了!”

可事已至此,她又忍不住道:“小姐,您真要將正妻之位讓給公主麼?您等了將軍這麼多年,憑甚麼讓她摘了桃子呀!”

秦雪看着她眼角的淚,溫柔地用手帕給她拭去。

“那不然怎麼辦呢?”

春桃咬牙切齒:“清雅公主雖貴爲公主,可嫁給過敵國國君,如今腹中還懷了他的孩子,京城人盡皆知,奴婢不信將軍真的心無芥蒂。”

“若小姐、小姐懷了將軍的孩子,將軍肯定會回心轉意的。”

回心轉意?

秦雪低笑了兩聲,嘆道:“傻姑娘啊,日後不必再提這種話了,去收拾我的嫁妝吧。”

“我與他還未圓房,也算不得真夫妻,真心錯付一時便罷了,總不能一輩子都錯付了。”

她聲音看着窗欞外她養得鬱鬱蔥蔥的蔥蘭,低聲道:“他根本不當我是妻子,我又何必上趕着給他將軍府做老媽子呢?爹孃知道了,該有多心疼啊......”

從前她在家中,爹孃可是訓斥都不捨得半句啊。

爹爹官拜太傅,孃親是宰相之女,二人強強聯合,兩個哥哥自幼唸書就要捱打,才子之名生生都是被打出來的,唯獨她。

作爲爹孃唯一的幺女和哥哥們唯一的妹妹,誰都捨不得打她,哥哥們也護着她。

她犯了錯,板着臉藤條輕輕挨一下她的手掌便算過了。

若非她性格執拗,恐怕早就被爹孃寵壞,但也正因她性格執拗,不肯服輸,她熟讀四書五經,琴棋書畫更是京中貴女最優。

可她沾不得藤條的手、彈琴的手、畫畫的手,都在來到將軍府後,變成侍候人的手。

初嫁給戰飛舟那陣,京中人人都盯着將軍府,戰飛舟的情緒亦不穩定,彷彿跌落人生谷底,頹喪得站不起來。

她一邊奔走爲其翻案,一邊想盡辦法安撫丈夫。

一日大雨,她端着燕窩,卻怎麼也找不到他。

她慌了,以爲他想不開,可在黑暗的房間中,她見到畢生難忘的場景。

雷聲轟隆,雨點如豆狠狠砸向窗欞,閃電霹靂時映照出戰飛舟蜷縮在地上的身影。

冷風鶴唳,吹得屋裏書本一陣唰唰聲,他滿身冷汗,如野獸 般低吼,雙目猩紅,狠狠錘着自己的身體。

那吼聲與雷雨聲、書本翻飛聲、她的驚慌聲混做一團。

半夜的將軍府,點燃燭火,雞飛狗跳,她親赴皇宮以太傅名帖請到了太醫。

一場鬧劇,直到天明。

太醫聲音沉沉:“夫人,將軍這是征戰沙場已久落下的勞病啊,在邊疆那等乾燥地帶還好,可京中不同,每到下雨,渾身便如螞蟻爬,痛苦難耐。”

她充滿希冀地詢問解法,可太醫搖頭。

“將軍這病,最多隻能短暫壓制,病發時以藥物止痛,根治不了。”

那時戰飛舟臉色蒼白,目光淡然地安撫她。

彼時的她沒有看見戰飛舟攥緊的雙拳,眼底的暗恨。

她不甘,她不服,爲此請遍京中名醫,可得到的結果都是如此。

她開始後悔,後悔爲何在幼時祖父讓她跟他學醫時她不肯,以至於現在如此的無能爲力。

也是從那時起,她就發誓,一定要好好修習醫術。

別人看不了的病,她看。

別人醫不好的疾,她醫。

於是此後除了翻案、處理將軍府一家老小的事宜,她又多了一件事——跟着祖父學醫。

她把心思分爲三份,在終於翻案成功,將戰飛舟再度送往邊關之時,又變爲兩份。

日夜的苦修沒有辜負她,她用針扎自己以求更快認識身體穴位,翻閱古書以身試藥。

她曾經是那樣怕苦的一個人啊,生病之時,爹孃哥哥輪番上陣,用糖果誘惑她,哄她半日她才能喝下一碗藥。

可在日復一日的習醫練習中,她克服所有難關以身試藥,從最初的緊皺眉頭喝完要立刻喫糖,到最後,她面不改色喝完一碗,甚至還能十分冷靜地做出分析。

她的味蕾幾乎感受不到藥物的苦澀,皇天不負,她也終於求得解法,不惜親身赴去邊關,想爲他治病。

可歷經千辛萬苦來到邊關,迎接她的卻是一聲冷漠地:“沙場重地,夫人莫要胡鬧。”

胡鬧?

是了,戰飛舟不愛她,更不會相信她,她研習那麼久的醫術,在他眼中不過一場笑話。

可她仍舊不忍,不忍看他雨天時痛苦的神情,顫抖的身體。

於是憑空捏造了一個“闕神醫”,蒙上面紗來到他身邊爲他診治。

他不知道,她每每爲他施針一次,手便會脫力三天,這三天裏,連一隻筷子都拿不穩,喫飯都要婢女餵食。

但他不知道,他不知道所謂的“闕神醫”是她,他更不知道她對他的付出。

可縱然如此,她也甘之如飴,看着他的傷勢漸漸好轉,陰雨天不再那麼痛苦,他的眼睛終於漸漸多了絲光亮,她便覺得一切都值了。

恍然間,春桃低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小姐,我已經讓人去收拾了。”

她已經抹乾淨了眼淚。

秦雪神思迴游,站起身來,素手妥帖地放在身前,微微彎脣,大家氣度盡顯無遺。

“走吧。”

“既然公主進府,是聖意恩賜,我與他和離,自然也不能落了下風。”

清雅公主風風光光地來。

她,也要風風光光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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