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編織袋是用來裝我的

第7章編織袋是用來裝我的

這樣的僵局一直持續到晚上,喫過晚飯,我躺在牀上擺弄手機,我的親媽黃瑛女士給我打來一通電話。

夜,寂靜的沉默,爲了節約用電,我甚至晚上回房間時連燈都捨不得開,看着屏幕上不停閃爍抖動的來電提醒,我深吸一口氣,按下接聽。

“沫沫,你最近過的好不好啊?”電話那頭的聲音帶着幾分刻意討好。

“不好!”我淡漠應聲,視線瞥向窗外,霓虹璀璨,大城市的夜生活剛剛開始。

“沫沫,媽……”聽到我的回答,黃女士帶了哭腔,“媽如果不是實在沒辦法,一定不會給你打電話,媽知道,這麼多年來苦了你,你是個有出息的孩子,現在能在大城市打拼出一番天地……”

翻來覆去就是那麼幾句,這些臺詞,從我外出打工的那年開始她就倒背如流,每次給我打電話,都會念叨上幾句,也不知道在她心裏是真的認定我有出息,還是怕我遺忘了她的生養之恩。

我默不吭氣,按下免提,把手機丟在枕邊,等她把臺詞念夠了,倒吸口氣,醒醒鼻涕,“沫沫,你哥前兩天跟人打牌,手氣不好,輸了點小錢,媽手頭也不寬裕,你看你那邊……”

呵,從我記事起,就沒聽我媽說她手頭寬裕過!

“多少錢?”我想一口回絕,但是心知肚明,就算我跟她在電話裏爭辯再久,這筆賬,最後還會落到我頭上。

“不多,就五萬!”那頭小心翼翼的應答。

“五萬?五萬叫不多?媽,蘇康到底跟人打的是甚麼牌?能輸五萬那麼多?咱們傢什麼家庭?”我一聽五萬這個數目,頭皮炸的發麻。

上個月的三萬還是我好不容易纔從顧七那裏訛來的,現在又開口要五萬?

我強壓的情緒一瞬間爆發,電話那頭默了聲,過了會兒,傳來蘇康的咆哮聲,“蘇沫,媽問你要點錢怎麼了?你現在大城市喫香的喝辣的,把我跟媽丟農村……”

蘇康還沒說完,我‘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在大城市喫香喝辣?如果康師傅香辣方便麪也算的話,我就認了!

切斷電話後,我再也沒有心情躺着,想起來到客廳倒杯水,一開門,顧七一臉驚愕的站在門外。

“來多久了?”

“我不是有意偷聽!”

我們兩幾乎異口同聲開口。

我抬眼看他,顧七比我高出一個頭,皮膚白皙,連個細微的毛孔都看不到,一看就是常年養尊處優的大少爺。

“借過!”我收回視線,從他身邊擦肩而過,走到飲水機旁接水。

顧七跟在我身後,走近幾分,朝週週的房間睨了眼,確定她不會出來,半握拳在薄脣邊咳了兩聲,“蘇沫,你是不是缺錢?”

“你要給我?”我倚在飲水機旁,好笑的看他。

“蘇沫,剛纔給你打電話的人是你媽?”顧七又問。

我蹙眉,想到自己剛纔在房間按的是免提,不耐煩的應聲,“是,怎麼了?”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種媽?”顧七一臉憤然,說完,看向我,“在我們家,我都這麼大了,我媽每次跟我說話還都是小七長小七短,打電話從來不會跟我要錢,只會問我缺不缺錢!”

我早料到顧七生活的家庭環境一定很和睦幸福,但是聽到他親口從嘴裏說出來,心還是抽的泛疼。

喝完杯內的水,我沒聽顧七繼續說,徑直走回自己房間。

躺下,摸過牀頭的手機,上面是蘇康發來的信息——你要是明天不把錢打過來,有你好看!

我握着手機的手捏緊,沒回。

顧七的聲音恰逢這個時候在門外響起,“蘇沫,你要是缺錢的話就跟我說!”

我看着門縫處顧七的身影,咬了咬下脣,悶聲悶氣的回應,“好!”

聽到我回話,顧七在門外又站了會兒,才邁步離開。

第二天,我因爲要趕早班,起的比較早,打整完,躡手躡腳的出門。

上午九點四十,因爲是週末的關係,客流量非常多,我正在店裏忙的焦頭爛額,忽然有個同事湊到我耳邊說門外有人找我。

走出咖啡屋,眼皮一抬,就看到了揹着編織袋蹲在地上抽菸的蘇康。

見我出來,蘇康把手裏的菸蒂擰滅在馬路邊的石磚上,起身,“妹妹……”

我垂在身側的手攥緊,深汲氣,“你來做甚麼?”

“我也不想來,大老遠來一趟路費就得一百多,但是沒辦法,家裏要債的都上門了,我總不能看着咱媽受苦!”蘇康痞笑,伸出手扯了扯我身上的工作服,“大城市就是不一樣,連工作服都這麼好看!”

“蘇康!”我抬手,推開他扯着我衣服的手,“我沒錢,不要說五萬,我現在卡里連五千塊錢都沒有,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拿我的銀行卡跟身份證去查!”

蘇康是個地痞,在我們那個村裏是出了名的老賴,跟他硬碰硬,除了換來一頓暴打,我佔不到一點便宜。

如果這是在家或者別的地方,或許我還會撕破臉跟他大鬧一場,但這是我工作的地方,我知道鬧事對於我意味着甚麼。

聽我說完,蘇康意料之外沒怒,嘴角扯出笑,一手搭在我肩膀上,把我帶進他懷裏,“沫沫,哥知道你沒錢,咱們倆是親兄妹,我還能不信你?”

我歪着頭看蘇康,一臉警惕。

蘇康笑笑,指指他剛纔蹲着地方的編織袋,“媽讓我給你帶點土特產過來,哥連夜趕過來的,飯都沒喫,你先找個飯館帶哥喫頓飯?”

“蘇康,我真的沒錢,你就是跟我耗着喫完飯,我也沒錢!”我一字一句的說。

蘇康鬆開搭在我肩膀的手,走向編織袋,“我這次來不是跟你要錢的,走,咱們兄妹兩邊走邊說!”

蘇康逼得我太緊,除了妥協,別無選擇。

我跟店長請了個假,把他帶到離咖啡店不足兩百米距離的小麪館吃麪。

囫圇吃了幾口,蘇康用筷頭挑着麪條看向我,“沫沫,你這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談婚論嫁……”

我低着的頭僵住,“你甚麼意思?”

“沒甚麼意思,我昨晚跟咱媽合計了下,你這些年爲咱們老蘇家付出也夠多了,年紀也不小了,該爲自己未來盤算盤算……”蘇康舔着臉說。

如果這話是從別人嘴裏說出來的,我或許會覺得那個人是出於關心,但是這話從蘇康嘴裏說出來,莫名就變了味。

“蘇康,你們這次是不是合計好準備把我賣了?”我攥着筷子的手骨節發白。

“別說那麼難聽,甚麼賣不賣的,我跟媽這都是爲了你好,就這次給你說的這戶人家,家底特殷實,媽連彩禮錢都跟人家談好了,六萬六,還不包括金貨首飾……”蘇康臉上漾着笑,談到錢,眼睛都眯成了縫。

“不可能!蘇康,你趁早斷了這種念頭!”我起身,把筷子拍在桌面上,走到前臺結賬。

出了麪館,我在前面加快步子走,蘇康緊跟在身後喋喋不休的說着出嫁的好處。

走進一個小巷,四下無人,我驀地停住腳,眼眶泛紅,“蘇康,你還是人嗎?我是你親妹妹,這麼多年,你各種各樣的外債欠了多少?哪一次不是我替你還?現在你還盤算着把我賣了?”

我話一出口,蘇康也愣了下,飯店走的急促,他也沒落下他拎着的編織袋。

見蘇康不爲所動,我以爲他是良心發現,抬起手背擦了擦眼角滑落的眼淚,轉身。

剛回頭,就聽到蘇康在身後叫我,下意識回看,脖子根一疼,暈了過去。

我終於知道蘇康一直攜帶的那個編織袋是用來做甚麼的,是用來裝我的!

他來的時候就盤算好,如果我能聽他的,他就帶我回去,如果我不聽他的,他就把我打暈坐客車扛回去!

也是辛苦了他,來來回回幾百裏的路程,一直把我扛在肩上。

蘇康下手狠,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回了老家。

“小康啊,沫沫不會有事吧?怎麼這麼久還沒醒?”黃女士站在牀邊搓着手,焦急萬分。

“媽,你就放心吧,不會有事,剛纔在路上,我擔心她甦醒,又給她悄悄餵了點安眠藥,肯定待會兒就醒!”蘇康胸有成竹的說。

聽完蘇康的話,黃女士放下心來,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那就好,那就好,人家老李家剛纔把錢都送來了,這要是中途出個甚麼好歹,可沒法交待!”

我眯着眼假裝昏迷,聽到兩人交談,心裏冷笑——這就是我媽跟我哥,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兩個人!

兩人在我牀頭聊了幾句,嘀嘀咕咕的往門外走,我動了動身子,被身下揣在兜裏的手機膈的生疼,心下一喜,還好我們上班時有規定手機必須靜音,蘇康沒發現手機的存在!

拿出手機,屏幕上有幾個週週的未接來電,還有幾條她發來的未讀短信。

——蘇沫,你怎麼不接電話?這都幾點了?

——蘇沫,回電,你晚上不去酒吧上班了?

——蘇沫,你是不是出事了?我聽你肯德基的同事說你下午沒去上班……

看着週週的短信,我鼻子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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