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狼來了

在生完小妹之後,母親便沒有再生孩子了,我把格桑叫過來,捏捏他的小臉蛋。

他憨厚地笑着,從頭到腳地打量我,怯怯地用藏語問:叔叔會使槍嗎?會打狼嗎?

問過多吉大叔之後,我才聽明白,笑着回答:我是個神槍手,打過壞人,但是沒打過狼,因爲城市裏面沒有狼,但是,那些壞人卻比狼還要兇狠。

格桑很神往地聽我說了一遍,然後又聽多吉翻譯了一遍,然後抓住我的手,懇求着說:叔叔,我要學打槍,學會了,就可以去打狼。

我笑起來,讓多吉大叔幫我翻譯,告訴他:我管你爸爸叫叔叔,你應該叫我大哥纔對。大哥以後會叫你打槍,但是,你有槍嗎?

格桑聽明白之後,忽然跑開了,過了一會,不知從哪裏翻出一枝土製的獵槍來,緊緊地抱在懷裏,跑到我面前,遞給我看,槍桿子幾乎要高過他的頭。

看着他認真的樣子,我和多吉大叔都大笑起來,多吉大叔告訴我,這隻獵槍是他很久以前的東西了,那時家裏還沒有養獒,因爲窮,養不起,僅有的幾隻羊是家裏最值錢的財富,爲了保衛自己的財富,所以從一個獵人手裏買下了這條槍,現在,這條槍都已經生鏽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用。

我笑着把格桑摟在懷裏,親了親他通紅的小臉蛋。

看見我這個沒有絲毫地位的陌生人和格桑親近,大黑有些不悅,她低低地吼了兩聲,提醒我,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我有一種時刻要被她驅逐出境的感覺。

畢竟,我現在是呆在她的地盤上,我不得不看着她那陰沉的臉色,格桑似乎也有點怕大黑,不大和她親近,反而更願意偎在我身邊,聽我講部隊裏的故事。

多吉大叔坐在旁邊,一邊卷他的菸葉,一邊當業餘的翻譯。

多吉告訴我:格桑對部隊的事很感興趣,以前就天天纏着他講他年青那會當兵的事,天天聽也聽不厭,這孩子,也許長大了,應該去當兵。

我說:那就讓他去吧,部隊是個能磨練人的地方,再鏽的槍,到了那裏也能磨得鋥光瓦亮。

天晚了,多吉拿出食物來,還有一些青稞酒,白天的時候沒有給我喝,因爲看我臉色不好,知道是高原反應,怕我會吐。

對於酒,我還是有些興趣的,雖然在部隊裏的時候喝的也不多,格桑在擦那條生了鏽的槍,擦得很仔細,也不知多吉是怎麼和他翻譯的,他擦了一遍又一遍,連飯也忘了喫。

我看見大黑坐在她獨享的紅地氈上,威風凜凜地看着我們用餐,爲了討好她,我把手上的一塊嫩羊肉遞了過去。

大黑很不屑地從鼻孔裏噴出兩股粗氣,然後衝我齜了齜牙齒,意思是要我縮回自己的手。

多吉只得告訴我:大黑不喫生人給的食物,而且,她從來不喫熟食,在獒們的眼裏,他們天生就是大草原的寵兒,你給他喫熟食,他就會認爲你這是對他的一種鄙視,兇猛的獒還會認爲你這是在向他挑釁,但大黑不會,因爲她有良好的教養。

教養?我很喫驚。

多吉笑了一下,解釋說:這是天生的,純種的獒並不是人們所理解的那樣兇蠻而沒有理性,相反,他們很高貴,有氣質,根本就不屑於理會那些不知所謂的挑逗。

我訕訕地縮回了手,大黑很鄙夷地盯着我,抬了抬下巴,相反,我現在倒有一種被狗挑釁的感覺,我又一次感覺自己受到了傷害。

多吉大叔咽喉不太好,睡到半夜,常常咳醒,爲了不打擾到我休息,多吉讓我和格桑睡在一起,這到增大了我的麻煩。

我不會說藏語,而格桑也不會說漢話,我想多聽些草原上的故事,格桑也想多瞭解些部隊裏的情況,兩個不是啞巴的啞巴只好一邊說着各自的語言,一邊打着手勢,一邊講,一邊猜,一邊用手指在半空或是牀上亂畫。

儘管這樣,雙方理解的都還不夠透徹,常常說的是驢頭不對馬嘴,搞了半天也搞不明白之後,格桑有些泄氣,翻過身去便睡。

我睡不着,仰頭看屋頂,屋頂上的椽子一根一根的。

我在想,如果以前沒有漢藏間的交流和融合,沒有兩個民族間文化的傳播,現在的藏民是否仍然在隨着牧草而遷徙,世界就是這麼奇怪,當初一點點的改變,在數百年後,竟會有意想不到的大變化。

格桑嘆了口氣,又翻過身來,他也睡不着,他想了半天,終於吞吞吐吐地說出一句話:你,教,漢語,我!

格桑想當兵,就必須學會說漢語,本來現在藏族學校裏也有教漢語這門課了,但在這個偏僻的地方,窮苦的孩子們大多不上學,他們每天放羊放牛,仍然過着類似遠古牧民的生活,多吉雖然會些漢語,但他也不精通,平時更不會和格桑用漢語交談。

我很詫異格桑這句漢語是怎麼說出口的,他看見我臉上驚奇又歡喜的表情,知道是他那句漢語的功勞,就又生硬地說:爸,教我,晚上。

我摸了摸他的頭,笑着學他的話:哥,教你,以後。

格桑笑了,露出兩排小牙,一頭鑽到我懷裏。

半夜,忽然聽到村落裏的獒們一齊嚎叫起來,我和格桑都被驚醒了。

格桑從被窩裏爬出來,跳到牀**,衝我齜牙裂嘴,又搖頭又擺屁股,做了個大灰狼的樣子,然後披上衣服,就往院子裏跑去。

狼來了?我腦子裏一熱,血就往頭頂上衝,腦子裏現過兇殘的狼撕咬獵物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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