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鬥

“真是好大的口氣,怎麼辦小房子,事情好像朝着我們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了。”錦衣公子再次打開摺扇,呼呼呼的扇着風。

被好友叫出了小名,雪衣男子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擰了下眉,這個動作做得很快,眨眼間他又恢復如往昔,整個人看上去冷冷冰冰。

“靜待觀察,不要輕舉妄動!”

看這小子到這時候還能沉得住氣,常清風古怪的朝着秦飛樓看了一眼;真的就這麼沉得住氣嗎?他怎麼有些懷疑呢?

不過這件事辦成辦不成對他來說都無所謂,反正他又不是天耀帝的兒子,就算是把事情辦砸了,皇上又不會怪罪他。

想到這些,常清風就更散漫起來,再次將自己當成一個看客,作壁上觀着整件事情的發展。

葉翔被葉楚的話激的全身的血液都在奔騰狂流,注滿陰毒的眼睛像是兩個被點燃的火球,恨不能將火放出來燒死對面那不知死活的東西。

他激顫着嗓音,指着葉楚道:“好!好!好的很!這可是你說的,我現在就去回稟老太爺,告知整個林府,帶上所有人看你是怎麼找死的。”

說完,葉翔就滿身煞氣的一甩衣袍,轉頭就朝着葉家東院的方向奔去。看那架勢,當真是迫不及待的要去送葉楚死。

而看着葉翔離開,圍着廚房院子看戲的衆人這纔有種大戲落幕的感覺,稀稀拉拉的朝着院外走。

只是,在離開的衆人臉上,都帶着將要有更大好戲看的激動。

如果說五年一次的晉城武鬥大會是城中最負盛名的盛舉,那麼百年來再次有人提出要闖往生林,絕對是世所罕見,能在有生之年看見往生林的屏障再次打開,這該是一件多麼了不起的吹噓之事。

聽着衆人在離開前竊竊私語的討論聲,葉楚始終都是神色淡淡,好像他人口中議論的那個找死之人並非是她一般。

她現在,只關心廚房裏那籠剛蒸好的包子。

母親病重,除了需要醫藥好好醫治,還需要有營養的食物補給;如果不是廚房做的太過火,已經斷了她們兩天飯,她也不會想到親自來拿。

眼下,既然所有人都認定她是葉家的賊,貪喫到來廚房裏偷東西,那她何不做到底,徹底將這‘小偷’的罵名給揹負起來。

葉楚走到靠着牆根因爲受傷而不斷咳嗽的張鬍子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廚房裏應該有已經燉好的金絲燕窩和鴿**湯吧,我要你立刻派人送到霜花院。”

張鬍子雖說已經在葉楚面前吃了教訓,可想到面前這囂張的臭小子已經離死不遠,就依然不將他放在眼裏,嘲笑道:“想喫金絲燕窩?那可是二房如夫人每天必用的東西,你配嗎?”

葉楚不多廢話,舉起了拳頭輕輕地晃了晃,“配不配要不要我用拳頭告訴你?”

想到自己剛纔就是被這臭小子輕而易舉的丟出去,至今張鬍子還有些心有餘悸。

他安慰着自己,反正這該死的傢伙馬上就要死透了,他就當做是大發善心,賞他一頓斷頭飯。

張鬍子扶着牆根站了起來,指着一名廚房裏灑掃的夥計,“去將他要的東西送去霜花院。”

說完,張鬍子還逞口舌之快的衝着葉楚惡狠狠地補了一句:“那種金貴的東西可不是卑賤之人就能隨便享用的,喫的時候慢點,別噎死了。”

葉楚根本就懶得搭理張鬍子,對於這種狐假虎威的走狗,跟他們一般見識只會降低自己的身價。

葉楚跟着被點名的夥計一同進了廚房,離開前還順手打劫了一包一早就看上的包子。

常清風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瘦弱的小子脊背挺直的揹着一個棉布口袋離開,半天后纔像是找回自己的聲音,對身邊的同伴道:“我沒看錯吧,這都甚麼時候了他還有心思惦記着喫?難不成他真是魔怔了?”

“魔怔倒不至於,看樣子他是真的餓了。”秦飛樓總算是將打量的眼神投向已經走開的葉楚背影上:“那麼一大袋包子,豬肉薺菜餡的。”

哈?

常清風差點把手裏的扇子掉在地上,一臉被雷劈的表情。

他真覺得自己越來越不瞭解這個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小夥伴,這都甚麼時候了,他還有心思去分辨那些包子是甚麼餡的嗎?

突然,他覺得那個找死的小子跟秦飛樓這隻怪胎纔是一國的。

一個馬上就要闖往生林的死鬼,危險當前不是想着怎麼死裏逃生,反而是揹着一袋子包子屁顛屁顛的走了;另一個更奇葩,居然完全無視眼下的局勢,同樣惦記上那袋包子?

常清風長嘆一聲扶着額頭,頓覺好累。

……

葉楚要闖往生林的事幾乎是眨眼間就傳遍了整個葉家。

霜花院雖然位處偏僻,甚少有人來這個晦氣的地方走動,但還是讓養病的元氏聽到了這個驚人的消息。

看着葉楚帶着食物回來,元氏幾乎是慌張的從養病的牀上掉下來,趴在地上一臉的淚痕:“楚兒,你到底爲甚麼要這麼做?爲甚麼?”

葉楚將廚房夥計攆走,快步來到元氏面前,將她扶起,“娘,你聽我解釋,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去了往生林就回不來了,但是娘你想想,留在葉府我們就能繼續活下去嗎?”

元氏被問住,睜着一雙大的嚇人的眼睛呆呆的看着葉楚。

葉楚看着病如枯槁的親生母親,滿心的心疼,“娘,我們該面對現實了,爹走了,葉家從來不將我們當人看,留在這裏我們早晚是個死,還不如在死前搏上一搏,萬一我們成功了就能離開葉家,到時候天大地大,去哪裏我們不能活下去?”

“可是,萬一你失敗了呢?那可是往生林,從來沒有人從裏面活着走出來過。”

葉楚擦掉從母親眼眶裏滾出來的熱淚,將溫着金絲燕窩的湯盅端在手中,親自舀起一湯勺喂到她的嘴邊,“如果失敗了,我們就痛痛快快的去死,去了地下,我們就能跟父親團聚,一家人再也不分開;好不好?”

元氏看着葉楚臉上決絕的神色,眼淚差點再次掉了下來。

最後,在張口將嘴邊的燕窩吞下去的剎那,回答:“好!”

這一聲好,倒是讓葉楚的心底泛起酸意,她知道,自從父親走了之後,她就是母親的唯一支柱。

所以,這趟往生林她必須要去,而且必須要從裏面活着出來;只有活着,她才能帶着母親離開林家,只有活着,她才能向這些折磨她們、侮辱她父親的人討債復仇。

……

葉家東院書房裏,葉翔精神亢奮的站在書桌前,近乎是添油加醋的將發生在廚房小院的事盡數告知那背對着他坐着的人。

這間書房,只有歷代林家族長才有資格用,而現任的葉家族長正是葉家老太爺葉楊。

作爲在葉家已經呼風喚雨了近五十年的存在,葉楊早已習慣了掌握他人命運,站在高處俯瞰那些比他弱小的螻蟻之輩。

葉家在四年前,絕對是晉城第一大家族,可沒想到一場武鬥大會讓他失去了引以爲傲的一切,可想這些年來他的心裏有多不甘,在內心深處有多痛恨沒用的長子和長子的遺孀。

葉楊此人是出了名的心胸狹隘,能讓霜花院那兩個礙眼的東西繼續活在葉家,已經是他給的最大的仁慈;可沒想到這對母子竟然如此不識好歹,竟然還想要叛逃出葉家?

四年前葉家就已經在晉城丟了一次人,難道四年後,這一家子還要讓他繼續成爲晉城的笑話?

啪的一聲!

厚重的手掌毫不留情的拍在桌子上,震的桌面嗡嗡作響,連桌子上擺放的茶具都被震掉在地,發出刺耳的碎屑聲。

葉楊轉動着交背寬椅的機關慢慢的轉過身,一張隱在交錯光線中的臉看上去蒼老剛烈,迸射着精光的雙眼中帶着近乎苛刻的冷漠,看向葉翔。

“他當真親口說要闖往生林?”

“沒錯,祖父,我也盡全力勸說了大哥,可是大哥卻甚麼話都聽不進去,執意要闖往生林,還說要從林中出來後,帶着病重的大伯母離開葉家。”

說到這裏,葉翔就露出了帶着表演痕跡的委屈。

偷偷的觀察着葉楊的表情,道:“大伯母病重,我們也是找遍了全城的大夫爲她醫治,還有霜花院的開銷,這些年來我們也沒虧待過;可大哥似乎在大伯父去世後就一直對葉家存了怨憤,無論我們怎麼做他都認爲是別有居心,現在居然還不顧身份的去廚房偷盜,簡直讓人不明白他的心裏到底在想些甚麼。”

葉楊發出冷哼:“他在想甚麼我知道,那個混小子以爲是我們害死了他的父親,所以這些年來一直將我們視爲仇人;本想着爲那個沒用的逆子留一條血脈,沒想到我們卻用寬容養出了一條白眼狼,既然他不識好歹想找死,那我們就成全他。”

葉翔臉上露出驚喜,“祖父的意思是同意打開往生林?”

葉楊眯着渾濁的眼睛,道:“葉家掌管往生林數百年,外人一直以爲這處林子只是古怪,但凡闖進去的人沒有一個活着出來;只有葉家真正的掌權者才知道,其實這個林子是活的,他會喫人。”

說到這裏,葉楊的眼睛就開始冒出興奮的光澤。

葉翔被這樣的祖父嚇了一跳,後退一步,“祖父……”

“不要怕孩子,你早晚有一天會繼承葉家,所以這個祕密對你來說早晚都要知道。往生林、往生林,九死一生既是往生。可是,真的有那一生嗎?最起碼在葉家掌管這數百年裏,從未有一個人找到那一線生機;林子裏養的那些東西,已經餓了上百年了,這次就用我葉家的血脈來給它們飽餐一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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