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梁暮煙猛地被宋嬤嬤從沉思中喚醒,怔忪了一刻,這纔看清了宋嬤嬤臉上真摯的笑意。

“咱們該下車了!”

梁暮煙理了理裙襬,宋嬤嬤從旁扶着,撩開車簾,出了馬車。

正門口,闔府上下女眷已在外頭等着,顯然是看在梁夫人的面子上,悉數到了。

老太太雖是未到,卻也派了跟前紅人蘇嬤嬤前來。

此刻梁暮煙卻無心在意,眼神只定定地落在一旁滿眼含淚的母親身上。

她眼圈發紅,眼眶裏含着淚,“來的路上煙兒總是問嬤嬤,若是到了府上,煙兒認不出孃親可如何是好?嬤嬤卻說,只要咱們母女相見,定能認出。那時我還不信,如今一見,嬤嬤當真沒有騙我!孃親,煙兒......回來了!”

梁夫人再也忍不住,一步上前用力抱住梁暮煙,哽咽道:“是,煙兒沒有認錯,我便是你的孃親,是你那眼盲心瞎的孃親啊!是我對不住你,這才讓你流落在外吃了許多苦頭!煙兒,你怪孃親吧!”

梁暮煙回抱住母親,眼眶盛不住淚,宛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從臉頰不斷落下,笑容卻愈發的明豔:“煙兒想念您都來不及,又如何會怪您?”

“煙兒......”梁夫人聞言更是心疼,哭的眼睛通紅,滿臉淚痕。

在場之人無不動容,唯有梁月白放在暖袖裏的手一緊,面上瞧着不動聲色,袖子裏頭的手,卻死死地嵌進肉中。

她知道此刻有多少人等着看她的笑話。

所以,她絕對不允許自己被人瞧出任何的不妥。

......

蘇嬤嬤也心酸的緊,一邊拿着帕子拭淚,一邊上前扶住兩位,勸慰道:“夫人,老夫人在裏頭備了膳。外頭天冷,二小姐身子單薄,咱們還是趕緊回屋敘話,也省的老太太等的焦急。”

一聲“二小姐”,硬生生將梁夫人從初見女兒的喜悅和心痛中剝離出來。

她眼淚未斷,看着梁暮煙的眼神滿是愧疚。

她要如何告訴她的煙兒是孃親沒用,尋回了你,卻無法將屬於你的名分還給你?

前世梁暮煙不懂母親深意,也在暗地裏抱怨過不公。

只是重活一世,她又如何不懂母親的苦衷?

梁暮煙只作不認識蘇嬤嬤的模樣,臉上堆着笑,眼裏卻有些遲疑:“這位......嬤嬤說的對,孃親,煙兒剛回府,理應先去給祖母見禮。”

“老奴蘇玉,是老夫人跟前的。”蘇嬤嬤屈膝,朝着梁暮煙福了福身子。

梁暮煙連忙伸手將她扶起來,笑道:“嬤嬤多禮。”

蘇嬤嬤神情有些訝異,瞧着梁暮煙的眼神也多了幾分讚歎。

梁暮煙自是沒有錯過蘇嬤嬤一舉一動的神情。

這位蘇嬤嬤自小跟在老夫人身邊,是老夫人身前最親近的人。

不過,與那心狠手辣的老夫人不同,蘇嬤嬤向來寬厚,陪伴老夫人數十載,極得老夫人信任,隨意一句話便可動搖老夫人的決心。

前世她被梁月白誘導着把這位蘇嬤嬤得罪透了,也令老夫人對自己那最後一點憐憫跟着消失殆盡。

現下,她自然不能重蹈覆轍,更不能再得罪這位蘇嬤嬤!

她要一步一步,奪走梁月白在意的一切!

蘇嬤嬤面上堆着笑,張羅着讓大家進府。

從頭至尾,皆像是未曾瞧見梁月白一般。

在場之人眼觀鼻鼻觀心,皆瞧出其中門道,卻一齊裝作糊塗,熱熱鬧鬧進了府。

素來與梁月白交好的梁念慈一口銀牙恨不能咬碎,湊到梁月白耳邊恨聲說道:“小賤人才進門就敢對咱們擺架子,以後還得了?待會見了祖母定要她好看!”

梁月白麪容蒼白,收起心思,只淡淡道:“她在外多年,如今剛剛回府,衆人自然是捧着她的,你也莫要因此置氣,爲了我得罪她,叫祖母和母親傷心,至於我......”

她拿着帕子拭淚:“我無妨,日後只要還能在祖母和母親跟前侍奉,便是我天大的福分了!”

轉過彎便是老太太的宜蘭院,梁月白眼裏噙着淚,慼慼然地朝着梁念慈感激一笑,便不再言語。

這一笑,對梁念慈無異於是一種鼓勵與讚許,她暗暗發誓,定要讓梁暮煙在祖母面前難堪,成爲全府上下的笑柄,永遠都抬不起頭來纔好!

“這便是你祖母的院子。”每至一處,梁夫人便耐心同梁暮煙解釋。

她伸手撫了撫梁暮煙地鬢髮,又幫着她整了整衣襟,溫聲道:“煙兒莫怕,萬事皆有孃親。”

梁暮煙只覺一股暖流從心頭劃過。

她自然無甚好怕的,只是現下侯府如日中天,若要復仇,她須得隱忍不發,多番籌謀,不能打草驚蛇,讓人瞧出異樣來。

甚至,還要作出一副討喜的模樣來。

老夫人平生最喜排場,一屋子裝點的金碧輝煌。

進門便是用一扇紫檀木的屏風做了隔斷,屏風上是一副百花爭豔的蘇繡,挑了一百二十個蘇州繡娘,連夜趕製,費了兩月又二十日,方纔織成。

所用絲線盡是金線玉絲,端的是巧奪天工。

進了屋子,更是別有洞天。

椅是紅木椅,榻是紅楠木。架子上擺着的東海夜明珠,百年一見的血如意,西域象牙串,波斯紅瑪瑙,皆是價值連城的物件。就連素日插花的花瓶,那都是前朝傳下來多年的寶貝。

一室之內,奢華浮靡,極盡富貴,令人歎爲觀止。

前世,梁暮煙被這富貴的景象震住,直愣愣地盯着這些物件,反惹來衆人嘲諷。

而這次,梁暮煙目無雜念,似是半點瞧不見眼前奢華,眼眸含笑,身段婀娜,站在廳堂正中,朝着老夫人行禮:“不肖孫女梁暮煙,拜見祖母,祝願祖母福壽綿延,問祖母金安。”

看着梁暮煙這幅樣子,老夫人心底滿意了許多,輕輕點頭,道:“煙兒竟長這麼高了?快到祖母身邊來,叫祖母好好瞧瞧!”

侯府外頭髮生的事,早已有人告知她了,她卻只當不知道。

說罷,她又朝衆人吩咐道:“你們也坐下用膳吧。”

“祖母,讓月兒來伺候您用膳吧?”梁月白習慣性坐在老夫人一側,看了一眼梁暮煙,故意說道。

梁暮煙第一次回來,定然是要和她搶着在祖母面前表現的。

可惜候府規矩大,這用膳的規矩更是繁瑣,梁暮煙定會丟臉!

到時候看她還如何討得祖母歡心!

梁暮煙低垂着眼眸,心裏卻是在冷笑,當年她不知深淺,着了梁月白的道,果真蠢得想在老夫人面前表現自己,可惜自己甚麼都不懂,竟然將淨手的香湯端給老夫人喝,惹來衆人的嘲笑。

重活一世,她自然知道如何得體地伺候用膳了。

只是現在,她根本不稀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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