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如今看來,“不好意思老闆,我最近想請假調節一下心情。”

她拒絕的話只說了一半,思索着如何體面的將工作給辭退掉,後者便走到了她的身邊,那蒲扇大的肥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頗有些語重心長道。

“哎呀小沈,你看看你?我知道你離婚了心情不好。”

“但是咱們有句話是怎麼說的?化悲傷爲動力!越是這個時候,你越是要沉下心來好好上班啊!”

“畢竟你也算是公司的半個招牌,萬一給咱們帶來甚麼不好的影響,這可不是你一個人的麻煩啊!”落在自己肩上的手彷彿千斤重,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她垂下眼簾,掩去眼中的紛雜思緒。

“我知道了,我會去的。”

沈姝沒有多說話,轉身離開。

週末的上午,國畫大展最終定在世紀美術館舉辦。

它已有百年曆史,外表的設計繼承了中式建築特有的傳統,是座賦有古典美的藝術殿堂。

像是這樣有規格的畫展對於每位畫師來說都很重要,不僅是因爲它的含金量極高,更是因爲舉辦方自行推出的一個小活動。

在原有的展位上空出十個展框,邀請百位畫師到場現場作畫,百里挑十,唯有真正有能力的人才能在這場畫展留下姓名。

沈姝穿着古着泰式油畫襯衫,黑色紅底的高跟鞋配着褲腳微喇的西裝褲,顯得那雙腿格外的修長。

她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沿着寬敞的樓梯而上。

“沈小姐,到您了。”

在寬敞的大廳中間,是一層升起的展臺,上面放着畫架和一應材料,沈姝看過去的時候,剛巧看到有位中年畫師的畫作被裝裱好,又送給了他。

這是沒有被選上的意思。

周圍的聲音裏夾雜着不一樣的情緒,大多都是幸災樂禍。

當沈姝走向展臺的時候,周遭質疑和不屑的聲音更大。

她年輕,就代表着沒有經驗和厚實的功底,落選的上了年紀的畫師自然不吝貶低的字眼。

沈姝全當沒有聽見,她深知,唯有實力,纔是讓他們閉嘴最好的手段。

國風派的大多數畫師總是喜歡描繪大自然的景物,但她偏偏不同,她慣好畫人。

所謂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最早的《洛神賦圖》出自東晉名家之手,她坐在畫架前只是猶豫了一下,便抬手蘸取顏料開始落筆。

沈姝在底色選取上和原圖並不相似,但技法卻選用了高古遊絲描。

從一開始等着看笑話的其他畫師慢慢收了聲,靜默的看着她抬手落筆。

甄宓素有水中洛神之稱,她畫了磅礴大氣的洛河,河邊掩面而泣的甄宓,寬袍大袖半遮臉,露出的眉眼似怨似愁。

手腕微勾做了個收尾,沈姝放下畫筆還未起身,後背便多了一個不輕的重量。

她怔愣了下,卻聽到一道熟悉的男聲響起。

“顧瑾,放手。”是顧墨。

身後稚嫩的聲音響起,透着幾分不情願。

“不要嘛!”

他和爸爸是來逛畫展的,誰知道會在這裏遇到最喜歡的沈姝姐姐?所以當時顧瑾想都沒多想,就掙脫了顧墨的手跑到了沈姝的身邊。

“我喜歡姐姐嘛!爸爸你都可以帶姐姐回家做客,我爲甚麼不行嘛!”

童言無忌,但這話一出口臺下坐着的其他畫師頓時議論紛紛。

“嚯,沈姝不是有老公嗎?這怎麼搭上顧墨了?”

“這誰知道!說不定過兩天就離婚了呢!”

剛剛還因爲沈姝高超畫技而說不出話的畫師彷彿抓到了可以攻擊她的把柄,紛紛開始議論。

意識到自己闖禍了的顧瑾突然縮回了自己的手,低下頭沒敢去看沈姝。後者沒說話,只是安慰似的握住了他的小手,輕輕捏了捏。

她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

本質上來說沈姝是個對外物並沒有太多在意的人,否則她也不會在十年間,對林書北和他的家人一忍再忍。

畫展的員工上臺來似乎對着她的畫作說了甚麼,沈姝沒在意,上司交給她的任務她已經完成了,也該走了。

沿着臺階走下展臺,沈姝還未說些甚麼,卻見顧墨半眯着眼睛,那雙凌厲的目光在臺下掃視而過,如同刀子一般。

“各位對我給我兒子找的繪畫老師有甚麼意見嗎?不妨大聲提出來,別說我沒提醒各位,出了這個門,要是讓我聽到甚麼流言蜚語,呵。”

語意未盡,卻盡是威脅之意。

顧墨在護着她?這個認知讓沈姝心情有些複雜,但不可否認,被人偏袒保護的感覺,真的很好。

她抿了抿脣,長長的羽睫輕顫,將她眼中的柔和盡數藏於眼底。

他頎長的身形立在那裏,矜貴又傲慢。

顧墨親口發話,他們哪敢多說甚麼?剛剛還吵嚷不屑的畫師順便如鵪鶉一般安靜下來。

恰巧這時,工作人員將裝裱好的畫作搬到了沈姝面前,就在所有人都以爲她落選,想在心裏尋求安慰之際,卻聽到工作人員恭敬道。

“沈老師,請問您介意將您的畫作放在我們美術館展覽嗎?”

臺下一片譁然,要知道在她之前,已經有二十幾名畫師上去試過了,但沈姝是唯一一個能將畫作留下來的。

反觀沈姝,像是對這結果早就知曉一般,只寵辱不驚般點了下頭。

顧墨單手插兜,黑色的西裝外套掛在臂彎,低醇的男音突然響起。

“沈小姐,不介意的話我來送你?”

顧瑾立刻抬起頭,那雙貓似的眼睛瞪的老大,期待的看着她。

“好,那就麻煩顧先生了。”

黑色的邁巴赫停在華貿大廈對面的咖啡廳前,顧墨跟着沈姝一起下了車。

他邊挽着襯衫袖子,邊走到她身前,那雙墨色的眸子裏帶了幾分笑意。

“還沒有恭喜沈小姐呢,沈小姐真的很優秀。”

能在國際美術館留下姓名的人,豈會是庸才?

她就像是一塊被泥土包裹的璞玉,顧墨欣賞她。

“顧墨!”一道俏皮溫柔的女聲響起,身着白色連衣裙披散着長髮的女人面容清秀,甫一出現便摟住了顧墨的手臂,舉止親暱。

“任七月?”顧墨愕然。

“哼,不然是誰?哎?好眼熟!這位是沈老師吧?你好,我叫任七月,我超喜歡你的畫作的!好你個顧墨,我說你最近怎麼不來找我呢!”

她那張清秀的臉上看不出甚麼多餘的表情,和沈姝打過招呼之後便轉頭抱怨起了顧墨。

無形的牆壁將沈姝和他們二人隔開,心口微漲,沈姝有些茫然。

分明任七月對她態度友善,但她心裏卻無端有幾分難受。

眼見二人聊了起來,沈姝默了默,突然出聲和顧墨道了個別。

她走的急,並未看到任七月向自己透來的那一抹意味深長的目光。

這麼多年來這是唯一能靠近顧墨身邊的女人,看來,她得好好查查了。

一晃又過去半月,林書北除了日常對她的短信謾罵之外,絲毫沒有簽字的意思,沈姝心中格外憤懣。

拿着畫筆的手微頓,她正在畫室給一副莫奈色風景圖上色,同事安琪身穿紅裙子從樓下上來,邊上還跟了位膀大腰圓的男士。

“周先生,這就是我們負責教學的沈老師,沈姝,專業能力可是我們畫室的佼佼者。”安琪笑容滿面。

從沈姝的角度看過去,恰好望見她眼中的一片冷意。

同爲新銳畫師,安琪與她的風格截然相反,沈姝喜歡清雅淡然的國風,也是最符合國人審美的。

安琪卻崇尚浮誇的抽象風,導致不少家長前來約課的都是不會選擇她。

二人在畫室向來不對付,看安琪這架勢像是要給她介紹顧客?沈姝眉間閃過一絲疑惑,男人上前一步。

他長相尖酸,一雙倒三角眼此刻正緊緊落在沈姝瘦削的腰上,“小琪啊,沒想到你們培訓班還有這樣的老師啊?”

男人眼睛滴溜轉,安琪淺笑了一聲,“可不嘛,喜歡沈老師的人不在少數,你看要不要定課啊?”

她嬌媚的笑着,倘若一開始沈嬌沒明白過來。

現下甚麼都懂了。

安琪果然又在利用她!

姓周的男人跟安琪站到了一邊開始開課辦卡,眼神卻始終掃視着沈姝。“小安啊,下次記得讓沈老師單獨給我上兩節課!”

“好,沒問題!”安琪點頭哈腰道,沒一會兒送走了顧客,她走了過來,“麻煩了哦,別忘記了下次給周老闆一個笑臉。”

安琪傲慢地轉過身,沈姝叫住了她,“不是我處理的,課業自然也輪不到我上。”

“沈姝,你甚麼意思?難道我給錢你賺還把你給得罪了?”安琪怒然轉身,沈姝冷笑了一聲。

“給錢我賺?只怕是丟麻煩給我。”她語氣平淡,視線始終都落在遠處的畫上,最近的任務重。

她必須要把握好每一分時間,不能分心。

“別以爲上次國畫畫的好就了不起,我的抽象風纔是未來的新市場!”安琪咄咄逼人,面上含着一絲被沈姝看穿心思過後的尷尬。

冷哼了一聲,沈姝沒再多言。

安琪自覺沒趣,離開時踩着高跟鞋將邊上的顏料給踢翻在地。

淡定的收回目光,沈姝將地面上用細的狼毫筆沾染上顏料,畫了一個簡單的素描畫,當做是微型創作。

才弄完,林書北的短信就發過來了,望着男人惡語相向的信息,沈姝打算抽空回去了一趟,打算當面和他把這事兒說清楚。

家裏的鑰匙她還沒丟,但當她打開門時,目光卻在看到房內的景象時,凝固了。

“雅芙啊,來來來,阿姨都給你剝好橘子了,你快喫吧。”

真皮沙發上,常雅芙衆星捧月般被圍在中間,右邊坐着的張蘭臉上是諂媚的笑,她手捧一盤橘子,只差親手喂到她的嘴邊。

登時,一股怒火自沈姝心中騰然升起。

往日在這個家,上到大掃除下到洗衣服,甚麼不是她親手來?當時張蘭說這是鍛鍊她的家務能力,半點不在意她的手是用來畫畫的。

而現在呢?張蘭居然像條狗一樣圍在常雅芙身邊。

她還未動作,便聽到林書北暴怒的聲音。

“臭娘們兒,你還有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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