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歡冤枉

   “門主,古雌鑰匙丟了!”門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跪倒在林白首的面前,“小的今天在浮屠塔站崗,準備去給浮屠塔外的花澆水的時候,發現門被人打開了,裏面的鑰匙不見了!”

此言一出,全場皆驚!

長歡門的鑰匙丟了那是一個甚麼概念,那就是你的鎮宅之寶沒了!你的護身符沒了!

古雌鑰匙自從長歡門建立以來,關於鑰匙的傳言就有多種版本,是否真的存在,卻一直都是一個謎。雖然傳說中,古雌鑰匙一直藏於長歡門埋藏始祖東越煥的浮屠塔內,但是,因爲只有歷代門主才知曉它具體的位置,所以百年來顯少有人會過問古雌鑰匙的事情。更何況,負責看守浮屠塔的,是由歷代門主親自挑選的宅內高手,任何人想要靠近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現在,古雌鑰匙丟失的事情傳出來,一方面,無疑證實了古雌鑰匙是真正存在的這個傳言,另一方面,既然古雌鑰匙是真正存在的。那麼,傳說中古雌鑰匙守護着的,是一扇能夠開啓輪迴,顛倒生死的浮生門,浮生門開,天下必亂。若是此鑰匙被居心叵測的人偷走,長歡門不僅會面臨滅頂之災,甚至就連整個太平盛世,有可能都將會被毀滅!

元寶光是想想都覺得可怕,雖然在長歡門裏,關於鑰匙,並不是甚麼祕密。可是,如果有朝一日,古雌鑰匙和浮生門的祕密一旦傳了出去,人心險惡難測慾望無窮。得古雌鑰匙者,等同於得到了長歡門,恐怕,這天下,就得大亂了!

林白首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似乎在思考着甚麼,冷冷地看着門衆。熱鬧的會選現場也陷入到一股詭異的沉默當中。

元寶往人羣中看了一眼,對了,偷鑰匙的人一定是玉瓷!

他這個外人不僅身份神祕,他一出現,鑰匙就丟了,這世上哪有那麼巧的事情!更何況,他一開始是衝着林白首來的,很有可能,他是在把她丟到鹹菜罐子裏的時候去偷的鑰匙!

“門主,我知道鑰匙是誰偷的!”元寶突然大聲地喊了起來。

林白首沉眉:“誰?”

“玉瓷!”元寶回答的斬釘截鐵。

林白首卻失笑,再嚴肅的氣氛,只要有元寶在,總得變味兒。

“你們不是‘會選傳奇’組合嗎?”林白首問。

“作爲一個愛家愛國的良民,我那是發現他有不軌企圖,爲了讓他引起大家的注意,故意捨棄小我那麼說的!”元寶義正言辭。站在她旁邊的重離差點沒吐她一臉血。

倒是玉瓷,不慌不忙地站在人羣中,身上散發出來的淡然氣質使得他即使被當成了小偷,也不讓人覺得可惡。甚至,看着他溫柔的臉,大家直接就在心裏否認了元寶的話,這樣一個溫柔的男子怎麼可能會是小偷呢?

玉瓷聽着周遭傳來的指指點點,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好整以暇地看着元寶,像在看戲一樣等着她往下演。

玉瓷這一生,遇到過很多種女人,自恃只一眼他便能看穿對方。可是,面對着眼前的元寶,他卻有些看不懂她。

初次交手,她雖然武功很差,但動作還算敏捷,腦袋也靈光,這樣的資質雖然和他比還是差了一大截,至少也不至於連續四年都考不過會選。可看完她和重離的交手,他又覺得自己是不是高估了她。這廝根本就是一個無可救藥的廢柴,長歡門這樣的地方,一向成者爲王,敗者爲寇。而她,明明自尊心極強,可就算被衆人恥笑,卻似乎從不在意,依然我行我素。到底是爲甚麼呢?如今她所表現出來的這一切,到底是她故意的僞裝,還是,她本性就是如此?

林白首的目光在玉瓷和元寶的身上逡巡,並不言語。只是,林白首的沉默在衆人看來,卻是對元寶話的懷疑,不等林白首開口,人羣裏已經有人嚷嚷起來。

“門主,元寶的話沒一次可信的,他們絕對是同夥!”

“對,他們身上都有一樣的鹹菜味。絕對是一夥的!會選開始前元寶就遲到了,肯定是在那會兒他們聯手偷的!”

“就算元寶沒有偷,難保元寶一個把持不住就被小白臉色誘了,和他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門主您必須嚴懲……”

元寶沒有想到一招走錯竟會惹來如此大的麻煩,再讓羣衆這樣說下去,都能寫話本了!急忙否認,“誤會!門主這絕對是個美麗的誤會!你聽我解釋!”

林白首似乎已經散失了耐心,也不等她說完,揮揮手冷肅道:“拉下去。”

隨即,他身後的幾大魁梧壯漢一併出現,拉着元寶和玉瓷,就迅速地把他們押走。待到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坐在一旁的無良樓樓主無期才恍然大悟似的大叫起來:“元寶!你又去我那偷鹹菜了……”

“說!你到底是甚麼人?”被關進柴房的元寶,在壯漢們把門鎖起後就衝着旁邊的玉瓷怒吼起來!她在長歡門裏的良民形象,毀了!徹底的毀了!

早知道她就不該動甚麼歪心思,在看見玉瓷的時候直接就拆穿他不就得了!現在倒好,陰溝裏翻船,把自己給害進去了!

玉瓷似乎很喜歡看元寶發火,笑意漸深,“你猜!”

“奶奶個熊。”這都要命的關頭了,誰要跟他玩你猜我猜你猜我猜不猜的遊戲。元寶把地上的木柴踢起來,卻被玉瓷輕鬆的擋開,一連踢了幾次,都沒能碰到玉瓷,元寶頓時沒了興致,坐在他的對面不耐煩的看着他。

“這裏就我們兩人,你沒必要繞彎子,鑰匙在哪兒?”元寶開門見山地問。

“我如果說我沒有偷……”

元寶打斷他:“不是你偷的,難不成鑰匙還長翅膀飛了不成?”元寶的眼睛盯在他黑色的手套上,“是不是你把鑰匙放在裏面了?”

玉瓷揚起黑色的右手晃了晃,“你覺得呢?”

“我覺得就是你偷的。我纔不信有巧合,早沒偷晚沒偷,你一出現,鑰匙就被偷了,不是你還會是誰?”

“或許是門裏哪個不開眼的奴才呢?”

“不可能。”元寶否定,“你以爲長歡門爲甚麼建立百年依然屹立不倒?長歡門不是你見過的那些江湖門派或者宅門大院。這裏是長歡門!門裏門規森嚴,別說是偷東西了,誰若觸犯門規那也只有死路一條。而第一條門規那就是叛門者死。所以,只要是門裏的人,就沒有人敢去偷。”

玉瓷冷笑,絕美的容顏透着一絲危險:“人心素來貪婪,你又怎敢肯定有人不會因爲慾望的支使而做出越矩的事?”

“我懶得跟你廢話,鑰匙在哪兒?”元寶在面對旁人的時候,即使怒極臉上也常年掛着笑臉,讓人猜不出她真正的情緒。然而,卻不知道爲甚麼,一旦面對玉瓷,她本性裏的那些真實的部分總是無法隱藏的表現出來。面對着玉瓷的不合作,元寶抄起旁邊的棍子朝着玉瓷打了過去。玉瓷猝不及防,再次結實的捱了一下。口中一腥,一口血就吐了出來。

元寶趁勢就要向他撲過去,可就在這時,玉瓷霍地一個閃身,閃到了她的背後,元寶還沒來得及轉身,一隻冰涼的手已經放在了她的脖頸上。

“你信不信只要我稍微用力,馬上就能送你上西天?”玉瓷的右手緊緊的掐住元寶的脖頸,湊近元寶的耳邊,溫柔的說道。

元寶只覺得後背有些發寒,回他一聲更大的冷笑,“我不取經,不勞費心。”

“是嗎?”

“其實我一直在想,要是你死了,林白首會有甚麼反應。”玉瓷壓低聲音,嘴脣擦過元寶的耳垂,危險的耳語讓元寶的身體頓時麻了半邊,強忍着不適回他,“欠他的錢還不上了。”

“呵呵……這個時候了還想着開玩笑。你倒還算有些膽識。”玉瓷失笑,手勁用力,元寶甚至能夠聽到骨頭在急速收縮的聲音,就在他的手越縮越緊的時候,元寶忽然一個後撞頭,用後腦勺狠狠地給了玉瓷一下。

在玉瓷猝不及防鬆手的瞬間,元寶回身就朝着他的下面踢了過去。卻被他先一步輕巧的閃開。

“怎麼?想跟我打?”玉瓷笑得狂妄而驕傲,“看來,你是欠調教了。”

說着,玉瓷一個快步躍上前,元寶的武功比起重離來說,還是差太多了。玉瓷若不是受傷在先,要抓住她根本不需要費全力,所以,當他好不容易抓住元寶的時候,他決定不能給她再有反抗的機會。於是,將她的手縛在身後,把她捆了起來。

“你把我放了!”元寶掙扎着咆哮。

玉瓷彎腰俯身看着她,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她的脣邊,深不可測的笑道:“噓!咱們自己的問題,內部解決就好了嘛。”

元寶哪是會輕易就讓人這麼捆了的,玉瓷話音剛落,元寶忽地弓起身,張嘴就朝着玉瓷咬了過去。元寶瞅準了玉瓷脖子上的位置,本來計算着趁着這麼近的距離,把他脖子上的經脈咬斷也算是成功,可是,偏偏玉瓷身體比她更快一步,歪頭閃了一下,於是,元寶不偏不倚地,一口直接咬在了玉瓷的下脣。

新鮮的腥味充斥在口腔中,元寶只覺得腦袋裏嗡的一聲,世間頓時靜默了。

玉瓷先她一步反應過來,急速後退,一張臉陰晴不定,死死地盯着元寶,像是隨時都能噴出火來。

元寶艱難的嚥了一下口水,這是她的初吻!她的初吻!元寶的齒間還殘留着兩脣相接時的觸感,一百萬只草泥馬從她的心間奔騰而過。她頓時有種想把自己抹殺掉的衝動,她幹嘛要用咬的!她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要用咬的!

元寶看着對面的玉瓷,他的脣沿滲出的鮮血往下流淌,被他用舌尖輕輕舔去。他帶着黑色手套的右手從脣沿拂過,面無表情地喊了一句“元寶”。

元寶一個激靈,退離他五米之外,“你,你,你你要幹嘛?”

“你說呢?”玉瓷笑得絕美,殘陽一般,帶着豔麗的狠絕。

元寶還在初吻被她自作虐整沒了的迷茫中,腦子完全跟不上現在的節奏。玉瓷一步步朝她走了過來,閃電般的出手,將其打暈,抗在肩膀上。然後,一腳踹開了柴房的門,守在門外的門衆們沒有想到,玉瓷竟然闖了出來,抄起傢伙就朝着他衝過去,卻被玉瓷輕易的打翻在地。迅速的跳上房梁,消失在了宅門深處……

“門主不好了,玉瓷和元寶私奔了!”

聚義堂的林白首以及衆樓主們正在開會討論元寶的處理情況,誰知,結果還沒出來,就已經傳來了這等消息。

林白首霍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向沉穩的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封鎖所有出口,馬上把他們兩給我抓回來!”

過來通報的門衆們領命就要出去,林白首想了想又把他們叫住,“千萬留活口。”

“是!”通報的人也沒敢耽誤,領了命即刻就衝了出去開始部署抓捕元寶的行動。

長歡門在一夜之間亂了。

門衆們一邊要到處蒐羅古雌鑰匙的下落,一邊還要找私奔的元寶和玉瓷。會選被耽誤了也就算了,現在,本來就夠亂的局勢讓元寶弄的更亂了!大傢伙們一邊找一邊把元寶罵了個遍,重離聽着他們的碎罵卻始終不發一言。

他就算討厭元寶的無賴,可是,他同樣明白,元寶從來不是一個會背叛長歡門的人。雖然她總是一副廢柴的無可救藥的樣子,但其實他明白,正是因爲她清楚知道自己隨時都會死,而每一年選拔成爲六樓衆的名額又有限,所以,她總是用這樣幼稚的方式把機會留給別人。她自始至終都在爲別人而活。她表面的自私,不過是僞裝而已。更何況,玉瓷很有可能就是偷了鑰匙的人,元寶怎麼可能會和他私奔!她那麼貪生怕死,根本不敢做出叛門這種事情。

只是,元寶那點三腳貓的功夫,被玉瓷擄走了又不明目的,萬一他痛下殺手元寶豈不真沒命了?

重離想到這裏,握着火把的手越發的緊了緊,片刻也不敢耽誤,提步就跟着衆人四處尋找元寶的下落。

而此時,被尋找着的元寶其實根本就沒有走遠。被堵住了嘴,死死的捆綁起來的她,甚至能夠聽到外面忙碌的門衆們的腳步聲,還有咒罵聲。

因爲,他們此時就在長歡門最危險的地方--聚義堂的密道里。

玉瓷站在可以看見外面情況的窗戶邊,笑意盈盈地轉過身來對元寶璀然一笑,“怎麼樣?看着他們明明就在你眼前,卻救不了你,是甚麼樣的感覺?”

元寶惡狠狠地瞪着他,如果他真偷了鑰匙,那麼,他綁架她想要離開長歡門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可是,他卻沒有那麼做,反而又回到了門裏。他到底想幹甚麼?

“如果你那時帶我去找林白首,不就沒甚麼事情了。”玉瓷惋惜的笑起來。

元寶從他的笑容裏看到了濃郁的殺氣。長歡門好好的深宅大院,愣是讓他給弄出了江湖的味道!

“你要對門主做甚麼?”元寶警惕的看着他。用力地嗚咽出這幾個字。

“很快,你就能知道了。”玉瓷轉過身去不再看她,像是想到了甚麼事情,心事重重的看着外面發呆。臉上的笑容褪去。不笑的時候,玉瓷面容上的疏離感清晰而強烈。

元寶看着他的背影,明明在這樣劍拔弩張的時刻,她卻從他的背影裏,看到了深深的孤獨以及,疲憊。就好像如現在這般活着,對於他來說,是一件難如登天的事情一樣。

那是一種她從來都不曾懂得的情感。

林白首亦曾如此。

他明明看上去與她差不多年歲,他曾經歷過甚麼,會讓他對活着,有如此強烈的倦意?他的身上,又揹負着怎樣的過往,導致他走上今天這一步?

元寶想來想去也猜不出來。吵吵鬧鬧的長歡門裏像是趕集一樣,把她的思緒打得亂七八糟,直到喧鬧伴隨着天色的改變漸漸冷清下來。窗戶外霧靄般的天空星星點點。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到元寶都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突然,脖頸一痛,玉瓷掐着她的脖子把她給掐醒了。

“跟我走。”玉瓷沒有多言,拽着元寶就往密道的深處走去。

元寶用她的各種不配合表達着自己的情緒,玉瓷看她這樣不配合,把她袖中的小刀直接搶了過來,狠狠的在她手臂上劃了一道口子,臉上卻笑得無比溫柔,“如果你覺得好好走不舒服的話,我不介意幫幫你。”

元寶疼的直跳腳,總算是深刻的體會到了越是笑得溫柔的人,其實越心狠手辣這句話的真正含義。無奈此時的她處於劣勢,她可不想現在就把命搭進去,在知道他的目的之前,只好忍着疼跟着他往前走。

只是,她卻沒有想到,密道竟然通向林白首的臥房!

他一個外人,怎麼會對長歡門的事情如此瞭如指掌?

不過,玉瓷並沒有給元寶太多思考的機會。

當玉瓷把元寶死死的綁在密道口的柱子上,用元寶的絲巾堵住了她的嘴,透過柱子特製的孔眼,能夠看到林白首臥房內情況的時候,只見,玉瓷已經打開了密道的門,悄無聲息的潛伏到了林白首的臥室裏。

疲憊不堪的林白首此時靠在桌子上睡了過去。平日裏,從來沒有人敢擅自靠近林白首的臥房,更別提進來了。所以,往往林白首在臥房的時候是最爲放鬆的時候。

可是,玉瓷此時卻像跟幽魂一樣朝着林白首走過去。元寶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了!想喊卻怎麼也喊不出來,元寶看着玉瓷距離林白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就在他快要靠近林白首的時候,突然,寒光一閃,一把劍唰地一聲朝着林白首刺了過去。

“啪!”

睡着的林白首以桌上的毛筆抵擋玉瓷一劍的攻勢。毛筆被劈成了兩半,林白首退離他兩米開外,看着面前手持短劍的玉瓷,悠然的笑了起來,“三皇子,好久不見。”

正在全力掙扎着想要解開穴道的元寶一愣,他是當朝皇子?

長歡門六大樓雖然一直以來有替朝廷辦事,可向來分明,爲甚麼三皇子會和林白首扯到一塊兒去?

玉瓷聞聲輕輕挑眉:“林白首,五年未見,你還是這麼小心。”

“不知殿下不遠萬里來到長歡門,有何事?”

“你猜?”

林白首撥了撥鬢間的白髮,“你一出現,門裏的鑰匙就丟了,實在讓人不得不懷疑。”

“哼。全天下的人只要來長歡門,都得衝着那把鑰匙麼?”玉瓷冷笑,“林白首,你別忘了,你我之間,還有一件事情未了。”

“是嗎?我怎麼記得這不過是你我第二次相見。會有何事未了呢?”

“我哥哥寧青墨當年被你一劍斬於長歡門,當時,你把他的頭懸掛於長歡門外整整三天。”玉瓷語氣越來越冷,“可還記得?”

元寶悚然一驚,原來是爲了替兄報仇!可是,寧青墨叛門乃是當年的一件大事,他被處死的消息也是經過了嚴格的封鎖,就算是他的弟弟,他畢竟是長歡門以外的人,又是怎麼得知的?

“哈哈哈哈,我當是爲了甚麼,讓你好好的皇子不做,非得跑我長歡門來送死。”林白首並沒有把玉瓷的憎恨放在眼裏,橫跨一步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氣定神閒道:“擅闖長歡門者死,偷古雌鑰匙者死,叛門者死。作爲曾經長歡門的一員,他既犯了門規,難道我還處置不得了?”

“放肆!”玉瓷臉上的笑容瞬間崩塌,“我哥哥乃是當朝太子,豈容你一江湖門派隨意處置!”

“注意你的措辭。這是長歡門,深宅大院的,不是江湖門派。”林白首輕輕地扣着桌面,“三殿下怕是忘了,長歡門素來不受任何朝廷控制,他既然進了我門,便是門裏的人,再無其他身份。嘖嘖嘖,看來你這個過氣的皇子,需要補充點社會知識才行。”

“混賬!”玉瓷到底是皇子,就算久居深宮遠離朝堂,脾氣還是被慣的不小。

林白首看他那張被氣白的臉,眼眸微沉,心裏百轉千回,只爲了報仇就來長歡門?玉瓷甚麼時候變得這麼有血性了?據信陵樓得來的消息,他可從來不是這樣的人。恐怕,他來這裏並沒有那麼簡單。林白首沉默地看着他,等着他下一步的舉動。

玉瓷明白,對付林白首這樣的高手,他只有一次機會,若失手,再有第二次就不容易了。所以,他不敢輕舉妄動。只是把手中的劍握得越來越緊,“我哥哥的屍體在哪兒?”

林白首嘴角揚起一抹譏誚的弧度,還欲說甚麼,門外突然傳來重離火急火燎的聲音。

“門主!”重離的突然出現讓此時局勢出現了逆轉。

玉瓷和林白首,甚至包括元寶,都有些意外,然而,就在林白首扭頭的瞬間,玉瓷手中的劍閃電一般飛了出去,元寶眼睜睜看着那一劍衝着林白首的胸口刺去,不管她做甚麼都已經來不及。而林白首一時失神,讓玉瓷得到了機會,那一劍,不可避免地刺到了他的身上!

同一時刻,房門被重離一腳踹開。重離看到玉瓷在場,又看到受傷的林白首,二話不說就朝着玉瓷追了過去。

玉瓷早就做好了退出的準備,在重離衝過來的空當,隨即閃身進了密道,並把門封鎖上,讓他無法從外面打開。然後,解開元寶的繩子就拽着她往裏跑。

元寶經過剛纔的刺激,硬把塞在嘴裏的布條給咬斷,衝玉瓷大吼:“你敢傷我門主!”

玉瓷毫不留情的給了她一刀:“把嘴巴給我放乾淨點。”

玉瓷沒有想到半路會殺出一個重離,本來他想逼林白首說出哥哥的屍體以後從前面走的,看來現在是不可能了。可是,元寶看見他殺自家門主,哪那麼容易跟他客氣。所以,在元寶一路的搗亂下,玉瓷忘記了來時的路,兩人在這個幽深昏暗的密道里徹底迷路了!

“活該,讓你來行刺門主!”元寶有些幸災樂禍。

“你給我閉嘴!”玉瓷找不到出口有些着急,點了元寶的啞穴讓她無法說話。然而,兩人走着走着,突然,不知是誰觸碰到了密道的機關,腳下的地板往旁邊一縮,兩人同時墜落了下去。重重地掉在了密室的密道中。

“這是哪?”元寶被摔得正好解開了穴位。看着這個由無數的寒冰堆積而成的密室,元寶有些發鉥,“喂,你把我帶到哪去了?”

“我也不知道。”一和元寶湊到一塊就總是麻煩不斷。玉瓷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好在林白首要通過密道追到他們還需要些時間,他還有時間尋找出口。然而,他剛發現這邊的冰塊有點怪異,元寶的尖叫聲就突然從背後傳了過來。

“啊啊啊啊啊,死人啊!”元寶指着前面的冰牆大聲的尖叫。

玉瓷沿着她所指的地方看過去,只見,冰牆裏面,被擺放着一具無頭的屍體。許是因爲被冰凍的緣故,屍體並未腐爛,甚至保持着身前的樣貌。

玉瓷的目光在看見屍體的時候牟然頓住。元寶發現他愣在原地半天都沒有動,側頭看了他一眼,只見他的眼眶瞬間就紅了,隨之而來的,他就像被風侵蝕般無法抑制的顫抖起來。

“喂,你怎麼回事?”元寶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手才觸及到他的衣服,他就好似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瞬間抽空,身體無風而搖。雙手伏在冰牆上,一動不動的看着冰牆裏面的那具無頭屍體。

元寶沿着他的目光看過去,許是因爲時間並不長,裏面的衣服還保留着新鮮的色澤。只看那一具身體的話,即使如今已成屍骨,也能夠想象得到,這具屍體的主人生前有着何等高貴的氣質。而且,更重要的是,元寶越看越覺得屍體眼熟,扭頭再看向玉瓷,對了,裏面的人,不就是無頭版的玉瓷麼!

“這是我哥哥。”玉瓷扶着牆慢慢的跪了下來,像是在解釋,又像是在喃喃自語。

元寶悚然一驚,這就是叛徒?玉瓷來這裏其實是爲了他?

“都沒有頭,你怎麼能肯定就是你哥哥。”元寶一時有些無法接受。一方面是因爲,她從未聽說,叛徒的屍體會被冷藏起來,另一方面是因爲她不能理解爲甚麼活着的人,總要爲死人而活?

“他的樣子,我一輩子都不會認錯。”玉瓷說完哈哈哈大笑,笑聲充斥在整個冰室裏卻比這滿屋子的冰,還讓人發寒。元寶動了動嘴脣想勸他冷靜點,玉瓷突然笑着笑着就像個孩子一樣的伏在冰牆上哭了起來。

長歡門的人是沒有眼淚的。元寶看着如他這般驕傲自負的一個皇子竟然會爲了兄長,毫無形象可言的這樣哭泣,說不出來是甚麼感覺,本來她應該在這個時候殺了他並把他交給林白首,可是,看着他抖動的雙肩,她卻怎麼也下不了手。那絕望悲痛的哭聲揪着她的心,撕扯得生疼。他們明明是毫不相關的兩個人,爲甚麼看着他哭,她會如此難過?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玉瓷的哭聲不知是何時停止的,冰室裏是死一般的寂靜。疲憊加上流血使得元寶越來越冷,元寶喊了玉瓷一聲,誰知,他不但沒有反應,過了片刻,竟然用手裏的刀去刨冰,試圖把寧青墨的屍體給拿出來。

然而,就算他用盡全力也無濟於事,長歡門既然把屍體藏在了這裏,就做好了不會被任何人偷走的準備。元寶看他那副和剛纔判若兩人的樣子,好言地勸他,“玉瓷,別掙扎了。與其想着帶走你哥,還不如想想我們怎麼出去。”

“閉嘴!”玉瓷冷冷低吼。

元寶怕死,不管甚麼時候,她都最在意自己的生死。現在這個情況,看見他哥的屍體玉瓷已經不冷靜了。元寶卻必須冷靜。她的手還在流血,她知道,再這樣下去,兩人都有可能會死。不管接下來他們會面對怎樣的處罰,她也必須活着離開這裏。

於是,她鼓足勇氣走到了玉瓷的面前,然後揚起手,狠狠的在他臉上甩了一巴掌。

“醒了沒?”

玉瓷被她打得怔忡了一下,“你!”

元寶又一巴掌打了過去,“你要沒醒,我幫你。”

玉瓷畢竟是皇子,長這麼大哪被人打過,現在捱了她兩巴掌,不醒也醒了。

玉瓷溫柔的笑容重新恢復在臉上,剛纔發生的一切彷彿是元寶的幻覺,一閃而逝。站在面前的,又成了那個狂傲自負的三皇子,“你是不是想被我調教調教,嗯?”

元寶真受不了他這種曖昧的語氣,哆嗦了一下,“再不找出口出去,我們都會死在這裏!”

“我可不覺得有必要帶你一起出去。”

你個錘子!翻臉就不認人了!

“你認爲你一個人出得了長歡門嗎?”元寶豁出去了,只能賭一把了!

果然,玉瓷聽完她的話,沉默了片刻,似是認同了她的話,便不再搭理她,轉身就在冰牆上開始敲敲打打尋找出口。

而彼時,在聚義堂裏的人們卻像是熱鍋上的螞蟻。着急的轉來轉去。

林白首看着屋子裏不停走動的賢文樓樓主垂流,垂流一邊走一邊冷靜分析道:“老夫並不相信玉瓷只是爲了報仇而來。他曾有很多機會能夠殺了門主,卻偏偏選擇了在這個時候來長歡門。好巧不巧,他一出現,古雌鑰匙就丟了,老夫從來不相信巧合。”

林白首贊同的點了點頭,“他並不是來殺我。以我對這孩子的瞭解,他不會用這麼冒險的做法。他想要的,或許只是寧青墨的屍體而已。”

“或者,還有一個可能--”垂流忽然停下腳步看着林白首,“他想要得到鑰匙,利用浮生門重新復活寧青墨。”

“不可能。寧青墨都身首異處了。”無良樓樓主無期否定。

“我說你平時鹹菜喫多了吧。”隔壁的樓主頓時就接上了話,“浮生門能夠顛倒輪迴,逆轉生死,他要是把寧青墨的命格給改了,他就死不了了。”

“那樣的話,很多人都會受到牽連。”

“難道他想完成他哥哥沒完成的遺願,成爲長歡門的門主,統領長歡門?”無期猜測。

“拉倒吧。誰都知道要成爲門主必須是轉世靈童。他想就能給他這個位子的?”信陵樓樓主沈秀啐他。

無期還在堅持:“他一旦拿到了古雌鑰匙,就算他不是轉世靈童,也能統領長歡門。”

其他樓主不理會兩人的爭吵,看向林白首,“我一直懷疑,玉瓷從未被收於長歡門,他是如何知曉長歡門祕密的?甚至就連門裏的密道都知道,難道是寧青墨說的?”

“不可能。”垂流斬釘截鐵地否定,“寧青墨當年雖犯門規試圖偷走鑰匙,但他卻是極愛這個弟弟,不會讓他做此等冒險之事。只有一個可能。”

“門裏有了叛徒。”無期擲地有聲,在場的六大樓主在聞言齊刷刷地看向了林白首。

林白首沉默地看着大家,半晌,“既然元寶還在他手上,就說明他並沒有得到鑰匙。”

林白首的話讓大家猛地愣住,然而,林白首顯然沒有解釋元寶和古雌鑰匙有何關係的打算,只是篤定的說道:“不過,鑰匙的失蹤,和他脫不了干係。”

“有可能元寶和他就是一夥的。”有人如是分析。

“得了吧。就元寶那點貪生怕死的慫樣,給她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做這種事情。更何況,她那點三腳貓,別說偷鑰匙了,她還沒進到浮屠塔就早被宰了。”無期笑言。

話雖如此,旁邊的人依然對此有些懷疑,“門主你打算如何處置玉瓷和元寶的事情?”

“派人去把宋宇賢找回來,其餘的,一,暫停會選,推遲至三個月後。二、查清楚是誰泄密讓玉瓷知道了長歡門的事情。查清楚他背後的指使和企圖。三,封鎖所有出入口,這麼短的時間,鑰匙不可能被送出去,繼續在門裏搜查鑰匙的下落。四,找到玉瓷和元寶……”

林白首平靜地下令,各大樓主領命之後就出去開始行動。林白首看着空掉的聚義堂裏愣了好久,喃喃自語起來:“青墨,這一天,還是來了。”

長歡門的外面一如既往的吵鬧着,而冰室裏卻安靜異常。

“玉瓷,你爲甚麼要殺我?”元寶和玉瓷已經在冰室裏找了好久,卻依然沒有找到出口。元寶已經沒有力氣在找了,縮成一團窩在角落裏和玉瓷說話,儘量不讓自己睡過去。

“因爲在我來之前,有人提醒過我,不殺你,會惹很多麻煩。”玉瓷難得的和她說了實話,不知爲何,看着她有一種莫名的平靜,“事實證明他說的一點也沒錯。”

元寶敏感的捕捉到了這個“他”,“那是誰?”

“以林白首對你的縱容,你要考入六大樓似乎並不難。”玉瓷顯然不會回答她這種問題,反而轉移了話題問她。

元寶苦笑了一下,沒想到這個時候他們居然還能聊起來。反正她現在也不能睡過去,和他說話至少還能讓自己保持清醒。

“我是一個隨時都會死的人,對於我來說,每一天都有可能是最後一天,我只希望把每天都開開心心的過好,能夠和長歡門的大家在一起就足夠了。我從來不會去想太久遠的事情。”

“你就沒有甚麼特別想做或者想要完成的事情嗎?”

“沒有。這世間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那麼多,人若有了執念,就甚麼東西都放不下了。”所以,她總是在人前扮演讓人無比討厭的角色,其實,也不過是希望真有一天她死了,大家不會太難過而已。想想,她其實也真的挺傻的,明明一直都在爲門裏的人考慮,別人卻從來都不領情。

“我倒挺羨慕你。”玉瓷悠然地說道,“看似多情的人,總是最無情。”玉瓷敲打着冰面,半晌沒有聽到元寶的話,有些奇怪,回過頭一看才發現她的嘴脣已經被凍得青紫。身體縮成一團倒在了冰面上。玉瓷想到剛纔他劃了她兩刀,她的身體並不好,再加上失血,她肯定撐不住的!

玉瓷看着她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忽然有些憐惜,鬼使神差的竟走到她的旁邊一把將她攬到了懷裏。只是,他才把頭往下埋了埋,就又忙把頭扭向別處:“元寶姑娘,你這個髮絲間的鹹菜味,稍微有那麼點衝。”

然而,話音剛落,一根簪子就戳到了他的喉嚨上。

“交出鑰匙,饒你不死。”元寶把手裏的簪子抵在玉瓷的喉嚨上,強忍着寒意警告他。

玉瓷沒有想到都這個時候了,元寶竟然還想着騙他。明明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卻還是敢冒這樣的險,玉瓷真沒見過這麼亂來的人,愣了片刻大笑起來,“你倒是有趣得很。”

“多謝誇獎。”元寶皮笑肉不笑地把手裏的簪子握緊,“我不管你是爲了誰而來的長歡門,也不管你和哥哥的感情如何,叛門者死,偷鑰匙者死!”

“哈哈哈哈哈……”玉瓷像是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一般大笑起來,“就憑你?想殺我?”

話畢,玉瓷已經輕鬆地從她的手上奪過了簪子。反把簪子戳到了元寶的喉嚨上。

“是嗎?你何不先看看自己的手呢?”元寶努力的壓制着心裏的恐懼。心知肚明,只要在玉瓷的手上,他很有可能隨時都會殺了她,所以只好先下手爲強。這個時候,就算是虛張聲勢,也不能弱下去。玉瓷看她一臉自信,懷疑的僅鬆開一點點手,就看到了滿手沾滿的黑色粉末。

玉瓷大駭,迅速的把簪子丟了出去,聲音裏充滿了意外。“你竟然下毒!”

“這叫兵不厭詐。現在咱兩都中毒了,你殺啊殺我啊,殺了我你就不知道解藥在哪兒了。”元寶滿意地看着玉瓷的反應。看來她的演技有所提高。回頭得給自己頒發一個長歡門斯卡最佳女主角獎去。

“你!”玉瓷溫柔的笑容被斂到了深處,狠狠的把元寶從懷中丟了出去,而伴隨着元寶嘭地撞到了冰牆上,隨之而來,宛如地動山搖的晃動頓時就讓兩人愣住。元寶背後的冰牆隨之裂開了一條大大的縫隙,這樣也能找到出口?元寶都恨不得膜拜一下自己了。

元寶迅速地朝着縫隙跑過去,然而,她纔剛跨了出去,腳底一空,稀里嘩啦,她就掉到了一個溫熱的池子裏。並伴隨着女子的尖叫,以及身後玉瓷的突然出現,兩人同時掉到了女澡堂的水池裏,和對面**的姑娘們面面相覷。

姑娘們不愧是長歡門訓練出來的,看見兩人正是門主要找的人,衣服也不穿了,就這樣站在臺子上守着他們,一直等到林白首帶着人出現,把他們兩人都給帶走,這才散開回去。

元寶本來以爲這下子林白首能給她辯解的機會了,誰知,玉瓷卻先一步被帶到了審訊室,把她給單獨留了下來。玉瓷早就料到會被抓,所以也沒有任何反抗,跟着他們就走了。

他明白,寧青墨的屍體在這裏,古雌鑰匙又是因爲他的出現,很巧合的沒了,一,他不會走。二,林白首也不會讓他走。所以,在面對林白首的質問的時候,反而淡定很多,“林白首,你們自己的人無能找不到鑰匙,難道想隨便栽贓殺我不成?”

“殿下說笑了。”林白首微微頷首,語氣漸冷,“你到底還是皇子,你老爹的面子門裏自然是要給的。更何況,你雖是寧青墨的弟弟,確切的說,你也是一個外人。就算來門裏搗了一下亂,我們也不好隨便用門規來處置。只是,誰讓殿下來的不是時候,除非確定殿下當真是盜走了鑰匙的人,否則,長歡門又怎會輕易動了殿下。”

玉瓷眼眸微動,林白首在全國八卦榜裏素以鐵血無情著稱,雖然此時的他笑着說這些話,玉瓷心裏卻很明白,對付林白首,一句話稍有不慎,那就是殺身之禍。更何況,他來這裏的原因之一,可不是哥哥的屍體,也不是殺了林白首。而是,弄清楚寧青墨會死的真相,到底是甚麼。當年的寧青墨可是死都不願意背叛長歡門的人,爲何卻會一時糊塗偷鑰匙導致殺生之禍?對於玉瓷來說,他更在意的是古雌鑰匙以及哥哥的祕密,其餘的,都不過是手段而已。

玉瓷故意製造了那麼多的假象就是爲了迷惑衆人,不讓人察覺到他的真實目的。可是,正所謂言多必失,林白首老奸巨猾,稍不留神讓他發現了端倪,那就註定前功盡棄了。

所以,玉瓷在面對林白首的時候,一字一句都小心翼翼:“門主可還有甚麼要問的?”

“沒了。不過,在事情調查清楚之前,就委屈殿下了。”林白首起身,衝身後的人使了一個眼色,門衆便帶着玉瓷走出了屋子。

然而,元寶卻沒有想到,他們審訊完了玉瓷,替兩人解毒完了以後竟然就算完了。又把她和玉瓷給關到了柴房裏。

這是要鬧哪樣!

現在他們兩的關係很奇怪很微妙好不好,關在一起很彆扭啊!元寶看着旁邊一臉愜意的玉瓷,完全不能理解林白首這麼做的用意到底是甚麼!玉瓷先是要謀害他,再者他還是偷了鑰匙的第一嫌疑人,而她,她一個打醬油的,爲甚麼要和他一起被關!

天理啊,沒有天理啊!

可是,元寶就算再不滿意再糾結也沒用。兩人還是被關在柴房裏整整五天。除了來給他們送飯菜的門衆會告訴他們下一頓是喫啥以外,關於古雌鑰匙的消息,他們甚麼都不知道。甚至就連重離那夜來了之後,也一直未曾出現。長歡門裏平靜異常,讓人惶恐。

玉瓷倒是淡定,一副隨遇而安的樣子,不是睡覺就是唱個小曲兒。時不時再打擊元寶幾句消遣消遣,倒是過得輕鬆愜意得很。元寶看他那副樣子,簡直都懷疑他這個皇子是不是撿來的?皇子們哪個不是養尊處優心比天高的?他在長歡門受了這樣的委屈居然還不發作,真是奇了怪了。

玉瓷淡定了,元寶卻呆不住,一想到鑰匙沒了,她又是第一嫌疑人,整天急得上躥下跳,要不是玉瓷拉着,早翻窗戶跑路了。

就在元寶焦躁得合計着要不要在柴房點個火引起別人的注意好打探外面消息的時候,消失了五天的重離突然就出現了。

“重離,鑰匙找到沒?”元寶一見他來帶自己出去就忙不迭地追問。

重離搖搖頭,臉上一如既往的沉靜,“還沒有。不過,組織上已經證明了你的清白,你和玉瓷可以無罪釋放了。”

“我就知道門主會還我清白的。都說了我沒偷鑰匙了。”打死元寶也沒有想到事情竟然就這樣輕鬆的解決了,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哎?不對,玉瓷也沒偷?”

“他沒有。”

“他是外人!是最大的嫌疑人!他還要殺門主!”元寶不甘心。始終覺得他是一個外來人口,鑰匙丟了肯定和他脫不了關係。更何況,擅闖長歡門者死,爲甚麼他就這樣輕易地方了?而且,如果他真的沒偷鑰匙的話,那麼,很有可能就是長歡門內部所爲。元寶心裏其實很牴觸門裏出了叛徒這種事情,這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是她的家,如果連家人都不可信了,她都不知道還能再信誰。

重離知道元寶的意思,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身後眉目含笑的玉瓷,他不是沒有過懷疑,甚至整個長歡門裏,嫌疑最大的人就是他。然而,重離想起來之前林白首對所有人所說的話。於是,一字不差的轉述給元寶。

“他是當今三皇子,天下都是他們家的了,還有甚麼是他沒有,非要來冒死偷的?”

“萬一他心理有問題呢?”

“咳咳。”玉瓷輕聲地咳嗽了一下提醒元寶注意措詞。有問題的人應該是她吧。

重離拍了拍元寶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再說了,轉頭對玉瓷道:“門主說了,既然三殿下對長歡門如此好奇,就當是長歡門給朝廷一個面子,殿下不如且在長歡門多待一段時間,也好感受一下長歡門的風土人情。必定會讓殿下終生難忘的。”

“求之不得。”玉瓷含笑應下。費了這麼大勁兒,等的就是這句話。然而,把玉瓷送到安排好的地方以後,重離二話不說立即帶着元寶就往回走。

元寶莫名其妙,“重離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

重離目光微閃,似乎有些激動,也沒搭理她,直接把她給拽到了長歡門的聚義堂裏。

此時,堂裏坐滿了門中最爲重要的一干高管們。元寶一出現,亂哄哄的聚義堂裏就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她的身上。

長歡門雖然門規森嚴,可是,因爲門裏各部門事情較多,且分散。除了年終獎的時候平時根本就見不到最核心的領導層同時聚到一起。而現在,他們不但同時出現了,從他們眼中,元寶似乎還看到了很多不一樣且難懂的東西。

元寶哆嗦了一下,難道門主找不到鑰匙,爲了平息門衆,要讓她做替罪羊了嗎?

“門主。”元寶老實的行禮,緊張忐忑的跪在聚義堂中央等着領導發話。

林白首淡淡地“嗯”了一聲,“起來吧。”

元寶不敢造次,忙着站起來,看了四周一眼,小心翼翼地詢問,“門主找我有事?”

“沒甚麼,就是想特地告訴你一聲,我們已經查明瞭鑰匙的事情和你無關,你安心的回鬧心樓待著吧。”林白首一字一句,說的極爲緩慢。元寶一聽他這說話方式就知道,他又在鋪墊了。領導說話總是這麼喜歡七拐八繞的。後面要說的絕對纔是重點。

於是,掏了掏耳朵洗耳恭聽。

“不過,既然他都說了已經和你確定了男女關係,那麼,我們自然相信你和玉瓷之間沒有任何瓜葛。更不會做出私奔這種事情。所以,你找了一個可靠的好男人呢。”

元寶聽的雲裏霧裏,甚麼時候她找了一個男人了?元寶看着林白首,笑的詭異也就算了,轉頭一看重離,他也好不到哪裏去,於是,忍不住脫口而出道,“我和誰確認男女關係啊?”

“當然是宋宇賢嘍。”

聽到某個名字,元寶後背一僵,臉瞬間就白了。

宋、宇、賢!

天啊!

元寶往後退了一步,險些站不穩。目光迅速地在屋子裏仔細地掃了一圈,果不其然,在最隱蔽陰暗的角落裏,發現了閉目養神的宋宇賢。

幾年不見,他還和當年一樣,沒有甚麼變化。

無法用任何詞語來形容和表達的出色樣貌,彷彿被精心雕琢過的頎長身形,還有那神祗般不可靠近的氣場。

華麗!

對,華麗!

元寶的腦海中再次閃過了這個詞。

她不知道除了華麗還能用甚麼樣的詞語來總結宋宇賢這個人。即使穿着最樸素潔淨的衣服,他仍然給人一種華麗得不敢直視的錯覺。

似乎是感受到了被人注視,宋宇賢閉着的眼睛緩緩睜開。只那一瞬,天神變魔鬼。眼角眉梢流露出來的邪氣,讓元寶從心底倏爾閃過一絲寒意。急忙收了視線看向別處。

“元寶,愣着幹甚麼,你們小兩也好些日子沒見了吧。還不快去親熱親熱。”林白首臉上促狹的笑意一閃而過,一副看好戲的嘴臉催促着,“要不是宋宇賢親口證明你和他之間的關係,你今天就是豎着進來,橫着出去了。”

“不必。”元寶耳根發燙,剛想說甚麼,宋宇賢已經冷淡開口。低沉沙啞的嗓音透着一股疲憊。

想來是爲了趕回來沒休息好吧。元寶小聲嘀咕,可是,爲甚麼她突然就和宋宇賢成兩小口了啊!誰能告訴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過來。”宋宇賢抬眉看着元寶,淡淡的吐了兩個字。聲音不大,元寶卻覺得這兩個字跟擂鼓一樣敲在她的耳膜。掙扎了半天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走到他的旁邊站好。

“既然元寶是宋宇賢的,大家應該對她消除懷疑了吧。”林白首看了看兩人,目光重新回到中席揚聲說道:“玉瓷是我私自培養的精銳,之前沒告訴大家是不想引起衆人圍觀,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鑰匙的丟失也實屬巧合,作爲我林白首的關門弟子,我自然相信他的爲人絕不會做出偷盜鑰匙這種事情,大家可還有任何疑惑……”

元寶震驚地看着林白首,這是怎麼回事?爲甚麼門主要包庇玉瓷?爲甚麼他明明知道玉瓷是爲了哥哥來報仇的卻還要他呆在長歡門裏,這到底是爲了甚麼?

難道僅僅是因爲他是皇子嗎?

元寶越想越覺得奇怪,可是,沒有任何人回答她。元寶找不到人,只好湊到宋宇賢耳邊小聲地問他。

宋宇賢冷冰冰的看了她一眼,只吐了五個字就讓元寶閉嘴。

“管好你自己。”

管好你個錘子!元寶真恨不得一刀了結他!瞪了他半天,才又狗腿地追問,“爲甚麼要說我們是兩口子呢?”

宋宇賢一副看白癡的樣子低下頭打量着她,語氣裏盡是無奈:“門主逼的。”

“啊咧?”元寶覺得今天的驚喜,似乎多得有點招架不住了。想不到門主爲了還她清白,不僅編了玉瓷的事情,也編了她的。可是,元寶說不清楚這是甚麼感覺,總覺得即使這樣說了,卻依然不安。似乎門主在有意迴避這個事情,而把重點放在了找鑰匙的身上。

元寶還想再問甚麼,宋宇賢卻實在困極,沒心情繼續聽下去,於是衝着中席的林白首說道:“沒甚麼事情我睡覺去了。”

林白首點了點頭,看着宋宇賢在一片議論聲中走了出去。宋宇賢一走,元寶瞬間覺得聚義堂寬敞起來。看誰都無比順眼。雖然不明白的還是不明白,但也不能影響她忽然很美麗的心情。林白首看她那副沒出息的樣子就糟心,擺擺手下逐客令,“既然確定你們和鑰匙的丟失無關,會選也已經打算推遲在三個月後,這裏也沒你們甚麼事情了。反正你和重離也沒過,今天起繼續回鬧心樓待著吧,組織現在不需要你們了……”

重離和元寶隨即被轟了出來,重離看了一眼藍天,悠悠地嘆了一口氣。

“重離對不起。”元寶誠摯的道歉。想起會選的時候她的所作所爲,嘴上總沒一句好話,心裏畢竟還是愧疚的。以重離的才華,要不是遇到她,也不會像現在這樣。

重離意外地怔忡了一下:“你又沒錯,道歉幹嘛。嗯。”

“要不是我,你早就成爲六樓衆了。”元寶學着他的樣子看向天空,難得的像個正常人,“其實我知道,你現在很想幫忙去找古雌鑰匙。可惜,做不了六樓衆,只能在門裏看着別人。我覺得我似乎能體會你的心情。”

“呵呵。你想多了。嗯。技不如人,怪不得別人。”重離雲淡風輕地笑了笑,過了半晌才問她:“元寶,你就沒有想過離開長歡門嗎?”

元寶搖搖頭,“爲甚麼要離開呢?”

“我一直很好奇,外面的世界到底是甚麼樣子的。”

“門主說了,外界的世界沒有家裏好。”元寶嚴肅地看着他。

重離撇撇嘴,“那是他眼中的世界,不是我的。嗯。”

“你想出去看甚麼?”

“不知道。”重離的嘴角掛着嚮往的弧度,“或許,是想去看看別人是如何生活的吧。又或許,只是想證明門主說的是錯的……”

元寶從來沒有想過,像重離這種只懂得動手解決問題的糙漢子也有文藝的時候。於是,不小心讓她碰到了,她一個大老粗被一個文藝青年給搞得失眠了。

元寶在牀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夜涼如水,元寶一個鯉魚打挺從牀上跳了起來,索性坐在窗戶邊看月亮。

她真的沒有想過要出去看看嗎?

還是她根本就不敢想呢?

亦或是,她其實很怕,這一出去,和家裏的人就會是永別了呢?

你剛剛閱讀到這裏

返回

返回首頁

書籍詳情

字號變小 字號變大